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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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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月光下是灯火四溢,暖香浮沉的孤单客栈。

三人回到客栈的时候,那种沉默、压抑的气氛让施长信和李长兴都没来得及为李长流的到来开心。

只见店家一改话唠病,回到柜台心不在焉的拨弄算盘。

江执受了伤独自回到客房处理,李长流想跟上去却被江执婉拒了。

他死了,报恩的理由也不管用了,只能站在门口待一个根本不会麻烦他的命。

客栈一层的布局很大,往上可以看到站在栏杆边发呆的李长流,光影中如丧考妣的沉重表情,加上身上穿着黑白相称,让人略感不适,下意识想避嫌的衣物。显得他更加孤单、阴沉。

这些愁绪无措的神态是以前的李长流少有的,施长信原本以为他是傻子变成了傻大个,没什么不同。现在远远看着,又察觉到了他身上的陌生感。

他恍然有一种,幼弟一夜之间长大,有了不为人知的心事和愁绪的感觉。施长信收回费力扬起而僵硬酸痛的脖子,视线扫过桌面上堪堪抓了半截黄符的手,停驻片刻,目光沉了下来。

江执安静地,专心,缓慢处理自己的伤口,却依旧无法忽视门窗落下的高大影子。他闭上眼轻吸一口气,侧身想把杂乱的思绪通通甩掉,让自己去想旧城的事情。

“很疼吗,我这还有止痛药,你不要忍着。”

门外人听到江执的轻呼误以为是伤口疼痛所致,当即凑到门边,冷不丁开口吓江执一跳。

耳朵好,视力佳又盯着江执的一举一动,让江执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在不清楚如何面对他之前,江执只能先躲起来。

他神游天外地想,小王八化形不是完全没有依据的,它可能早就透过自己的外表,看到了他内心的缩头乌龟。

“殿下?”

江执迅速从胡思乱想中抽身,答道:“不用,我没事。”

“嗯,那就好。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外。”

安静了一会儿,他又低声道:“那个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逝者已矣,日子是自己过的。我也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很多心事,江执很难坦言。

他却好像洞悉江执的内心一样,精准地说出宽慰他的话语。让江执感到不安混乱的父亲、冤魂和职责中不应与他接触太多的判官,都在他的沉稳确信的言语中消弭不少。

江执没有回答他走心的劝导,也没有再听他还说了什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剥离一切纷扰外物,就像从前一样。

他穿上新的衣物,换下的混杂着血污丝织物的气息仍在屋中蔓延。江执屏息,推开窗,从包中取出安神香囊凑到鼻间深吸一口气。

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木香沁人心脾,沉重燥郁的心好像寻到了安稳处,紧绷的神经和麻痹痛感的伤口仿佛得到安抚。

但保持清醒才能正确又快速的做出最好的决策,江执反思起这几日接连的疏忽,和刚刚落于下风,没有先下手为强的失误。

他太松懈了。

江执收起香囊往外走时,想到易容那日,闲聊间送他香囊的黄作颜。

一丝怪异的念头从脑海中划过,又在推开空空如也的门时,被掩盖。

李长流已经不在门外了。

李长兴招呼着江执下楼吃饭,他才看到李长流的身影,期间两人都不再有交流。仿佛刚才在门外说的一切都被江执回馈的漠然耗尽。

席间只有兄妹两人和店家这个话唠的声音。

江执想,他或许知难而退了。明白判恶官应该清明自身和有嫌疑的预备阶下魂保持距离,也明白他喜欢错了人。

三百年太长,一切都会变的。

在心底预设了很多,他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大人也住店?”店家啃着肉道。在自己的地盘,他也没这么怵李长流这个“人”了。

“怎么,不乐意?”李长流睨了他一眼。

“怎么可能,来者都是客,欢迎欢迎。”

李长兴看着两人熟路的语气,问:“哥哥认识老板啊?”

要说认识,两人确实在很久以前就知道彼此的存在了,可见面这还是头一次。店家没说话,好像在等李长流的说法为准。

李长流突然想到什么,笑着揽过店家的肩膀,因为过于突然和惊惧,店家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江执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吃。看来他说的也不全是假的,不在的这些年,他确实是有广结善缘,朋友遍布天下。

“对,你哥我和这位柳大哥是老相识。”李长流笑容令人发渗,“噢对了,还没跟你介绍呢,这是我妹妹和我老大。过几天我有事,他们要借宿在这,还请你帮忙照顾照顾。”

店家讪笑着拉开距离:“好说好说。”

李长兴乖乖道:“我会好好等你们回来的。”

他老大施长信淡淡道:“我不留,我也去。”

李长流不满:“你去干什么?乖乖在外面待着,有我在翻山倒海也给你找出来啊。”

施长信慢条斯理地小口吃饭,把他的话全当做耳边风。

“……”

江执以为他们相依为命十几年,会更有办法劝服施长信留在相对安全的地方。但恰恰是这十几年的相处,李长流才尊重施长信的选择。

这顿饭吃的不算舒坦,压制后爆发的疼痛如浪潮般阵阵推涌而来。

疼痛让他毫无食欲,方才可口的清蔬小菜突然变成令人看一眼就饱了的存在。江执此刻又疼又晕又想吐,他对气味向来敏感,强忍着,偏偏身边还有纠缠不休,拿着花盆来回晃悠的两人。

两人关系十分奇怪,说是旧相识,却还暗暗有些看不惯对方,视对方为眼中钉的感觉。但这种看不惯又参杂了另一种异样的同道中人的微妙。

就像李长流现在不用再为衣食住行担忧,他的积蓄可以让“蒹葭玉”中的二人在人间衣食无忧一辈子。但。他仍要坑店家一笔。

店家在李长流以交情开口,提出让店家几日少接客,免得吓着别人的时候。店家匆匆抱起一盆精心栽培的茉莉,举到李长流面前。

店家:“可以,只要你……”

李长流眯起眼,斩钉截铁:“不可能。”

店家欲言又止,又不敢拿出闭店,把人全赶出去威胁,因为这皮囊下装的是一只鬼。

无奈,店家叹气,嘀咕道:“小气鬼,带个东西有这么难吗。”

李长流眉毛高高挑起,疾声厉色:“难不难的都不带,给我拿走,休想再害我!”

店家的神色瞬间暗淡下去。

李长兴看他们推拉了半天,从碗里抬起头好奇道:“里面的鬼不喜欢茉莉吗?”

店家当即道:“花是静物又无害,怎么不喜欢。”

那为什么,李长兴不解。

再三拒绝店家,察觉到江执异样的李长流从怀中抽出一张手帕抖了抖,就这么自信地轻轻盖在江执鼻唇之间。

江执脑袋微低,悄悄屏息,双手抓紧凳子边,指尖都被掐出白印子。面前冷不丁刮来一阵小风,草木的气息缠绕着李长流身上固有的味道,一下窜进江执的鼻子里。

意识到是他的靠近,江执神色一怔。

这是江执自己的手帕。

他轻轻吸了一下,瞬间拧起眉心,一把将他推远。

李长流的手猝不及防撞上桌角,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执捂着口鼻,看到李长流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和委屈。江执发现他先前都没注意到,自己总是在伤害他。例如,专贴他胸口的符纸,三次;不由分说的推搡,两次;朋友间都不应该有的回避行为,不记得多少次……

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啊?

江执不明白。他闷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看了眼他还抓在手里的东西,又补充道:“我不用这个。”

他的声音闷在紧捂的双手手中,长眉轻拧,听上去还挺受屈无奈。就像李长流莫名其妙闯入了他的领地,明明是他吓了这只筑巢的动物一跳,还要小动物反过来向入侵者道歉。

李长流低声应好,稳妥收起被拒绝的手帕。

因为不想觉得是沾染上自己气息才被嫌弃的,他四处张望,脸上阴晴不定的。下一秒果然凶神恶煞地盯着店家手里疑似罪魁祸首的盆栽。

“拿远点,熏着人了!”

店家不满,维护道:“怎么可能是我,世人都爱我这花,对吧,江兄!”

江执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白日刚来的时候,虽然觉得这里芳香浓郁,但确实是好闻的。不过好像才短短几个时辰,就开始变得有些难以接受了。

李长兴若有所思:“是人都喜欢,所以鬼不喜欢,哥哥才不想带进去吗?”

施长信哑然。一朵花而已,又不是灭魂花,不至于不能带进去吧。

如果这花真的鬼见鬼厌,那真是太好了。他一定会带上的,用来开路。

店家刚想解释他说的是“世人”而非“是人”,就听见李长流扬声道:“是,鬼就不喜欢。”

店家霎时如雨打花落,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嘴上还坚持道:“你又不是别人,你怎么知道不喜欢。”

他有些猜到店家怕鬼还留在这的原因了,世间困扰——钱、权、情。只是江执不明白,一个怕鬼的人,是怎么喜欢上鬼的。更何况封城的时候,他还没出世呢。

江执仍捂着脸,想着说说话,分散注意力,淡忘身体的不适。他斟酌着话语,看了眼李长流,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两人又自觉挪开。

江执道:“要送去哪,或许我可以帮忙。”

店家当即坐直身子,忙不迭地点头。

“你喜欢的人也是只鬼,所以下意识想保护同样是鬼的货郎,那你会不会为了和城里的人双宿双飞,给她送一个皮囊过去脱身?”一直没说话的施长信直白道。

店家也不怪他们一个个都得了疑心病。早些年,有人怀疑他这间客栈专门有暗道给旧城鬼送人,差点把他客栈翻了。

李长流同样打量了这个诡计多端的店家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他,平声放出一个惊雷:“他不敢,而且他的心上人是个男的。”

半安全。但,施长信心情复杂地看了两人一眼,总觉得自己现在身处开闸泄洪的水坝中,有了一个就拉出一堆。

江执沉吟不语,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会。

他捂着下半张脸,撑在桌子上,听他们继续讨论为什么不能送花。

先前划过的异样慢慢回笼。他分神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血腥污秽以外的气味不能接受的。

李长兴不解道:“这和送花有什么关系,男子也可以收花,哥哥你以前就收过姑娘送的花啊。”

店家小声道:“对啊,送花怎么了。”

施长信做出回忆的神情:“嗯,有印象,是你十二岁那年的事。”

什么花啊,明明就是采莲人施舍残荷细莲!

两人合伙揭短,提及他鲜有人知的做人往事。李长流有些坐不住了:“送我的?那还不是全进大家肚子里了!再说了,他这花谁送谁倒霉!”

两人的恩怨,皆因货郎送花而起。

旧城的缺口早早就在城内传开了,就连货郎这个胆小鬼都找到了出城的皮囊,李长流却一直在城内寻求别的出城办法。

货郎出城虽不算频繁,但也没停过,一来二去结识店家,便帮他送起花来了。

起先他一直把花偷偷放在柳府门口,等着柳四郎自己发现。结果接连好几次,花都没挪过位置,就枯死了。

嘱托没做好,货郎深觉对不起店家。可柳生这人平日不苟言笑,面如寒铁,又是旧城有名有姓的大人。他不敢靠近,兜兜转转找到了那时化名严五,略有交集的李长流。

送个花简直小事一桩,正好和他们多打点交道。李长流没多想,带着花正大光明走进柳府。

不到一个时辰。鬼四、五私相授受,关系异常亲密的流言就传开了。

这得益于店家多年来绞尽脑汁地给柳四郎送东西。送东西的人又迟迟不露面,城中百鬼都传李长流就是用到处巴结的方式坐上五鬼之一的位置的。

经此一事,柳生都默默避开他好几天,差点连表面兄弟都做不下去。李长流怒气冲冲地找到货郎带到柳生面前,供出真正的送花人,才算澄清。

那时柳生见拿着花的李长流时,反应十分激烈,情绪的压抑黑气瞬间笼罩整个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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