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翟俭极其认真地说自个儿已经不晕了,程浩还是坚决地将温度计拿来往他胳肢窝里塞。
翟俭只好待在床上乖乖地测着体温,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浩取了套睡衣,走进浴室里关上门。
不一会儿,流水声便从门缝里隐隐地传了出来。
翟俭默默地听着,脑海里渐渐浮现出程浩那白嫩好看的脖子,他不由得开始想象流水顺着那诱人的曲线缓缓地滑下,滑过精致的锁骨,微微打个圈儿,再往下……
翟俭眸色暗沉,渐渐地觉得喉间有些发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翟俭却越发地精神起来,他一动不动地,直勾勾地盯着浴室的门,里头隐约晃动的轮廓带着一股无声的诱惑……
翟俭的心里似乎燃起了一股火,烧得他浑身难受。
就在这时,浴室门突然开了,水雾弥漫间,程浩大步走了出来。
翟俭的目光直直地钉在了他的身上。
也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程浩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看起来湿漉漉的,脸蛋儿也被水蒸气蒸得微微泛着红,嘴唇更是添了些粉嫩,瞧着极为惹人。
见翟俭嘴唇有些干裂,程浩一边用毛巾揉着自个儿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很体贴地轻声问:“喝水吗?”
程浩的头发在灯光下的映照下显得十分的有光泽,看上去柔软顺滑,翟俭忍住想要伸手往上用力揉一揉的欲望,点了点头,他是有些渴了。
于是程浩转身倒了杯温水,接着坐到床边上递给他,看着他喝了。
接着,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虽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是气氛却再没有了先前的尴尬,反而逐渐变得融洽起来。
程浩看着翟俭,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楚亦告诉我的。”翟俭答完,突然紧紧地盯着他,目光暗沉中夹杂着风暴,直直逼问着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呃……”程浩顿时语塞,他简直不敢看翟俭那道深深刺进他心底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怎么说?说因为你不帮老子?说因为老子泡不到刚看上眼的妞所以气你?还是说因为老子重色轻友?
程浩显得尴尬极了,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问那个问题了。
他的心底早就不再去质问翟俭为什么不帮他的忙了,在看到翟俭说出“不要走”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被自己的所作所为羞得抬不起头了。
翟俭仍是直直地盯着他,一点儿都没有要放过他的样子。
程浩一时半会儿挤不出话来,翟俭的眼神随着时间的流逝显得越来越暗。
半晌,程浩终于挤出了话来——
“下次不要再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翟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定定地看着程浩,半晌问道:“那你能别走吗?”他的语气有些低沉,隐隐带了点小心翼翼,还有点莫名的执拗。
程浩听出了他话里的那点儿小心翼翼,顿时喉间一堵,心里头百味杂陈,他垂下眼睛看着雪白的床垫,声音闷闷地:“走是一定要走的。”
翟俭目光一暗,垂下了眼,嘴角紧紧地抿了起来,即便已经知道程浩一定会走,但亲耳听到他这么毫不犹豫地承认,翟俭的内心还是不可抑制地狠狠颤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翟俭突然感到床垫往下沉了沉,他猛地抬起眼,发现竟是程浩爬上了床来。
翟俭浑身僵硬,眼睁睁看着程浩挪到他身边,随即向后一靠,侧着好看的脸瞅着他。
在见到翟俭略有些震惊的表情后,程浩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反正发烧又传染不了人,今晚咱俩一起睡。”
这会儿程浩离他可是只有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了,翟俭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渐渐发起烫来,他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呼吸频率,整个人跟个木头似地杵着,动也不敢动一下。
他生怕程浩会发现什么。
“走了并不代表不再回来,以后如果放了长假,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程浩突然开口,表情十分认真地看着翟俭。
翟俭黯淡的目光这才微微地亮了一下,“真的吗?”他黝黑的眸子忍不住盯向程浩,在对上后者那双漂亮惑人的眼睛后,他的呼吸瞬间又难以克制地粗重了几分。
听到翟俭那带点儿不相信,却又难掩内心渴望的语气后,程浩不由得眼睛发酸,用力点头道:“嗯,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看你。”
翟俭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浩,许久,微微地翘了翘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来,“好,我等着你。”
两人洗漱完毕后。程浩将床头的灯关掉后,室内陷入了一片昏暗。
他往床上一躺,接着往翟俭处挪了挪。
隐隐有灯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程浩看着翟俭,发现他的眼睛显得有些亮晶晶的。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早上床睡觉。”程浩没话找话地说着,躺下来没多久,他就觉得自个儿的后背已经被汗湿透了。
虽然此时是盛夏,但是因为翟俭病了,所以程浩没有开房间里头的空调,导致这会儿十分闷热。
即便窗外偶有凉风吹进,可对于程浩这种长期被空调制造的冷空气包围的人来说,此刻无疑就像被放进了蒸笼里一样,无时无刻不都在煎熬着。但他仅是默默地忍受,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为了活跃两人之间的气氛,程浩只好不停地努力找话说。
“我和你说啊,我一旦睡着,睡得可死了,怎么拽都拽不醒。”程浩笑着说,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翟俭的脸。
翟俭没有说话,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仍是一瞬不瞬地将他盯着。
程浩又开了个开玩笑道:“诶,我听楚亦说,我睡着之后老爱踹人了,你可得当心被我踹下床去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程浩依稀看到翟俭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原本晶亮的眸子突然微微地眯了一下,眼底极快地划过了几道特别隐晦的暗芒。
“你倒是说句话啊,”程浩和他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虽然知道翟俭的性格挺闷,但他还是想和他多说说话。
“你想听什么?”翟俭问。
程浩顿了半晌,开口道:“我想听你讲讲你的事。比如……”顿了顿,程浩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翟俭闻言,心头微微一颤。
果然还是被看到了。——他默默地想着。
他其实并不想告诉程浩这些的,他不希望程浩用一种怜悯或者是同情的目光看待他。他最忌讳别人揭露他的伤疤,无论那人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出于关心还是故意伤害。
因为那会使他难以走出心中的阴影。
何况那人是程浩。
“你妈妈瞧着没那么暴力啊?难不成是你爸揍的?”程浩一想到那横七竖八的疤痕,不由得义愤填膺道,“这也忒惨了吧!还是不是人啊!上法院告他去!”
翟俭在心中微微冷笑:告了有用么?那些混蛋都是有后台的疯子,所以才敢如此横行霸道。
那个男人就这么不负责任地死了,自个儿倒是一了百了,这笔账算不到他头上,反而算到了他们母子俩头上。
可他们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个社会有美好的一面,也有黑暗的一面,可惜,他从小就只看到了黑暗的一面。
他怎么能做到不憎恶这个社会?
程浩见翟俭只是面无表情地沉默着,终于意识到他其实并不想开启这个话题。
虽然程浩很想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也识趣地没有强迫他说出来。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讳莫如深的话题。他要是再问下去,反而会使人心生厌恶。
程浩没有再问,可是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开始脑补起来——
翟俭在很小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悲催地被自个儿爹妈遗弃了,接着,他被善良的翟菁捡回家中抚养。可不幸的是,翟菁眼光不好,看上了一个嗜酒如命的男人,那个男人脾气还特火爆,一喝醉了就耍酒疯,见人就逮住往死里折腾……用香烟戳,用皮带抽,翟菁拼命护着年幼的翟俭,结果两人就被逮着一块儿揍……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男人对待翟俭的态度也就极为恶劣,专挑些剩饭剩菜给他吃,什么粗活都让他干,久而久之,翟俭的身体就被折腾出了毛病,再加上心情抑郁,性格孤僻,所以人也就瘦瘦小小的,怎么都长不大……
程浩想着,越发地愤懑起来。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去了翟俭家两趟,也没见那有除了翟菁以外的其他大人啊。
难道说……俩人成功离了?
那种男人离了最好!
翟俭还什么都没说,程浩却能脑补成这样,不得不说,他的想象力还是极为丰富的。
程浩觉得自个儿脑补得跟真的一样,不由自主地开始在心里对着那个联想出来的混蛋破口大骂,直骂得他体无完肤,血流成河。
就在这时,翟俭突然开口道:“你还是说你的事儿吧。”
脑补被硬生生打断,程浩怔了几秒钟才回过神:“啥?我的事儿?”
翟俭用漆黑的眸子盯着他,声音低沉地“嗯”了一声。
程浩看着翟俭,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老子的事儿可多可多了,就怕你听得烦。
不过,既然翟俭想听,他还是很乐意说的。
程浩想着,冲翟俭笑了笑,说:“好吧,就跟你讲讲我的事儿。”话一说完,他就作出了一副正在回忆的表情,接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赶紧把身子往翟俭处挪近了些。
翟俭冷不丁瞧见程浩愈发靠近他的好看的脸,呼吸顿时微微一窒。
程浩的表情看起来挺兴奋,翟俭听见他微微压低了声音:“诶,你看不看小说?”
“看。”翟俭老实地回答。不过,除了语文书上的小说,以及老师要求看的名著之外,其余的,他基本上都没碰过。看程浩这个兴奋样,似乎还挺喜欢这方面的?
果然,程浩一听他说看,立马像找到了知音一样,显得特别高兴:“那你看过zqx大大写的《夺魂》吗?”
翟俭对上他那期待的小眼神儿,突然特别希望自己曾经看过这本小说,可惜他没有看过,他只能说:“没有。”
程浩原本亮晶晶的小眼神瞬间暗了下来,他失望地叹道:“没有啊……”
翟俭瞧见他那样,心头狠狠一颤,不由得暗暗地想:一定要找个时间好好看看这本小说才行。
“那你看过《苍凛之巅》吗?”程浩又问。
翟俭心里头更闷了,但他还是只能这么说着:“没有。”
程浩又连连追问了他好几部小说,可翟俭的回答全都是——没有。
“……”程浩噎了半晌,终于问他道,“那你看过什么?”
翟俭想了想,老实地说:“四大名著……”
程浩:“……”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为什么他会觉得翟俭看过这些小说呢?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你还真是乖孩子。”半晌,程浩终于憋出了一句。
翟俭用黑漆漆的眼睛默默地看着程浩,他知道后者这会儿肯定不是在夸他。
程浩心里头有些无奈,他知道和翟俭在这方面肯定没啥话题可聊了。不过,很快他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将身子往翟俭处又稍微挪了挪,几乎挪到他枕头边儿上。
程浩兴致勃勃地开口道:“诶,告诉你,我写小说呢。”
翟俭一瞬不瞬地盯着程浩的眼睛,在心里默默地想:真好看。
虽然两人现在靠得特别近,可是程浩现在已经连夏天的热乎劲儿都忘了,他看起来十分高兴:“我和你说说我写的小说吧。”
翟俭轻轻地“嗯”了一声。
于是,程浩兴致勃勃地拉着翟俭说了将近十五分钟的《美眉请到哥哥碗里来》……
一开始,翟俭很认真地听着,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每说完一个地方,问他有没有在听的时候,翟俭基本上都会淡淡地“嗯”一声,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表示他在听,那会儿程浩都会特别高兴,于是说得更加起劲。可是,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翟俭却渐渐地不再提出自己的建议了。
如果程浩说得没有那么陶醉忘我,能仔细地观察一下翟俭,就能发现,在他说出小说题目的时候,翟俭瞬间沉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