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世界尽头去
假如布雷斯和佩格私奔成功的番外if,上接正文109章。
布雷斯没有朋友。最初只是因为他的母亲芙洛拉名声不太好,她的美艳与她身上诸多的悬案一样遭人忌惮。后来则是纯粹因为他个性孤僻,不喜欢和人往来。扎比尼夫人常年泡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宴席中,偶尔也会带上布雷斯,可每当璀璨的水晶灯被点亮,他总会从无聊的宴会中逃走,钻进庭院的密林之中,大概率是找了个地方睡一觉,等到日落之前再自己回去。当然,他没有回去芙洛拉也不会发现。她总有那么多有用有益的朋友,他们常常要在私密的办公室或舒适的客房中亲密地交谈,消磨掉一整个晚上。他对此毫无兴致了解,总显得置身事外,对母亲的所为漠不关心。
这是一个极为冷漠,寡缘薄情的男孩。旁人在带着调侃的语气提起他母亲的风流韵事,提及芙洛拉曾与自己老师私奔时,也都觉得他应该和往常一样,满不在乎,毫无反应才对。可那年轻的孩子却忽然低声说了什么,待到客人垂首倾听时,他却夺过对方的口袋中的魔杖丢掉,再猛地挥拳,直到砸断对方的鼻梁。
不要侮辱我的母亲。他冷冷地说。
水晶灯映照着泻落的,昂贵的香槟玻璃碎片,每一片都映照着年幼的布雷斯的黑色眼睛,像黑色海浪翻涌下,一座沉睡的火山。芙洛拉听闻动静赶来,却看也不看倒在地上呻/吟的宾客,而是在混着酒液与血水的地上捡起那根魔杖,微笑着塞进儿子的手中,她轻声说:你忘记带走自己的战利品了,布雷斯。
她倾情奉上母子情深的演出,打碎了所有过往的谣言。没有人再说布雷斯对母亲态度冷淡,是知道扎比尼先生的去世是自己母亲所为,那些说闲话的人都消失了,也许也隐入了那一夜宴会的水晶灯的玻璃手捏造的香槟河中……崩裂的鲜血,还有一个孩子本能的愤怒,流入地下水中,成为了扎比尼夫人的战利品。
布雷斯脑袋还算聪明,所以他知道自己是连魔杖都没有小孩子,要把成年巫师揍一顿之前,先得物理除你武器。但他总没办法像他的母亲那样算计那么多,像黑寡妇一样把所有人都黏进自己的蛛网之中,再细嚼慢咽优雅地吞下一切胜利的果实。
不过对布雷斯来说,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好处,他更理所当然地不和人来往,除了德拉科——马尔福家的独子。一个被家里宠坏了,理所应当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喜欢他的家伙。他自顾自地就把布雷斯划为了自己的朋友——因为他把自己看不惯的死胖子揍了一顿,这个人还说过他爸爸的闲话,这就足以让他觉得布雷斯是跟他一个阵营的了。
那时候马尔福家正鼎盛,卢修斯左右逢源,德拉科身边总跟着一堆奉承他的跟班,每次出现都喧哗得像一百只地精在一起尖叫。布雷斯总得精挑细选,找一个不会听到他们说话的僻静地方,才能睡一个安稳觉。
马尔福庄园的庭院装饰风格与它的主人一样华丽,种着太多名贵的树木和花草,向每一位路过的宾客炫耀着自己的充实的财力。初次造访的人在里面迷路是常有的,有一次迷路的宾客在花园中喊了十多分钟,他也没有理会,只冷眼旁观,心里还觉得是对方惊扰了自己休息。没错,布雷斯扎比尼从小就是这么一个冷漠又自私的人,也总对旁人缺乏共情心理,每当有人向他诉说自己感情,他只会觉得聒噪,而不会提供任何帮助,因而他的心本应就像阿喀琉斯那样,被天火煅烧过,再被神膏重塑,那是一颗石膏一样稳固的心。可就像阿喀琉斯最终的下场一样,神话故事所塑造的任何坚不可摧的盾都是为了被摧毁,被践踏,被击溃,任何战无不胜的履历,都是为了它的失败铺垫……佩格莉塔闯入了庭院中,她和其他迷路的人没什么差别,把自己认识的人的名字都叫了一遍,但都没有回应。
阳光像焦糖一样在她的脸颊上融化,浅色的头发熠熠生辉,她茫然的望着眼前这片茂密的园林,这片浓绿在她的眼底漾开……布雷斯心想,如果她在这里大哭大闹,一定会打扰他睡觉,于是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指,替她指了一个方向。一份好心并不意味着能结出好果,有时是苦果,有时也是痛果——那个小女孩不仅没有道谢,还嗷呜张嘴,咬住他的手指。她把他扑倒在草丛里,像饿了十天的小狗,恶狠狠地咬住,任由他怎么甩也不撒口。
他的手指被咬出了血,可罪魁祸首却抱着他大哭了一场,她含糊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嘶嘶的,让人不舒服的,不像人类的语言。他无法理解她的语言,更无法理解她莫名其妙的悲伤,她毫无缘由的眼泪,就像晴天忽然下起的暴雨,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衣服上,和草地上的青草味一起打湿了他。更为令人无语的是……这场雨似乎只存在于布雷斯扎比尼的生命中。
德拉科知道了这件事,便过来跟布雷斯说了一箩筐佩格莉塔的坏话。他说这个女孩脑袋有问题,记性差,智商也低,比高尔和克拉布还笨,刁蛮任性,还有一个很凶的哥哥,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短,根本不管是她先欺负的别人。
所以你被她欺负了?布雷斯问他。
她敢?我爸爸可是——德拉科立刻拖长了声调,又开始念他的爸爸经,布雷斯懒得听,走掉了。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马尔福、沙菲克,甚至对扎比尼家的事情都关心有限。即便有时芙洛拉会向他提起纯血家族的龃龉丑事,她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在学生时代曾被自己的老师蛊惑……被一个比她大几十岁的老男人欺骗,两个人谋杀了一个富翁,抢走他身上的钱,远走他乡,他们同流合污了很久,纠缠了很久,但她最后还是回来了。
因为,你发现有时候你根本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芙洛拉用指甲轻敲着桌面,这名美丽的女巫勾起唇角,见布雷斯毫无反应,她便用那讨人厌的大人语气说,啊……我忘记了,你现在还是小孩子,也许当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布雷斯对此不屑一顾,也从未觉得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其实人们往往在言辞间透露自己才在意的东西,他直视自己的母亲:我不在乎……全部,他们所说的一切,也不在乎被你利用,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
……真遗憾。芙洛拉交错着手指,轻柔地说,那希望你能在未来找到你能在乎的东西,布雷斯,无论是金钱、权力……亦或者是,爱。
-
正如惯说谎者会死于实言,蔑视爱的魔王会被爱所杀……小扎比尼先生所鄙夷的私奔,最终还是会发生在他身上。谁都没想到他会做这样冲动的事情——就像谁都没想到他会为了自己声名狼藉的妈妈动手,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没有人防备,就让他把佩格莉塔带走了。
他们都没坐过麻瓜的火车,一切都是新奇的。佩格莉塔一开始脑袋直往月台的柱子上撞,在她准备第三次尝试的时候,布雷斯从后面揽住她的脖子,他冷静地说:车来了。而佩格莉塔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哐当哐当倒着被他拽进了车厢里。他们两个只各自拎着一个小小的手提箱,里面却装着太多东西,才一会儿,佩格就从里面掏出了三件外套,两包糖果还有一盒曲奇饼干……见坐在座位对面那名衣着简朴的孩子面露渴望,她便轻率地把它们全都送了出去,而布雷斯完全没有阻拦,一向敏锐的小扎比尼先生也意识不到,和平的生活已经彻底远去了,他们正在逃亡路上。
麻瓜的火车结构和霍格沃茨特快差不多,也有列车员推着车推销商品。琳琅满目的麻瓜商品和麻瓜零食,真稀奇,这里的巧克力青蛙撕开包装不会跳出去,而是乖顺地被人类的口水融化。佩格想要一个能变换三四种颜色的万花筒,在付钱的时候,布雷斯阻止了她试图掏出金加隆的手,而是递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麻瓜钞票……可他也没有好好上过麻瓜研究这门课程,掏出来的纸币面额太大了,远远超过了这廉价玩具的价格,列车员为难地找了一大堆零钱给他。
……可是他们不知道,因为面相太年轻,出手又太阔绰,已经被人盯上。夜晚,火车进入了隧道,他们披着同一件衣服,佩格靠在布雷斯的肩膀上,轻微的呼吸声和她脑袋的重量已经倒向他……他原本也在睡觉,而在黑夜中,却倏忽睁开眼睛,他在佩格莉塔的大衣口袋里揪住了一只稚嫩的手——早上被佩格接济的孩子躲在佩格的衣服下,抬起头局促不安地盯着这名神情冷淡的少年。
他们不能随便使用魔杖,会被踪丝追踪到痕迹,他没办法保证魔法部里没有伏地魔的人……布雷斯正在思考,却没有撒手,仍牢牢地把扒手压在座位边。佩格也被他们无声的争执吵醒了,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她的蓝眼睛茫然地在黑暗中对焦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扁着嘴,正可怜兮兮卖可怜的小孩子……布雷斯以为她会说放过他,但她轻声说:如果是汤姆的话,会直接切掉他的手,这样就不会再警惕他偷东西了。
滚。他无声地对窃贼说。
没有在意小男孩惊惶的眼神,布雷斯只是简单地警告了他,然后把他丢回了对面的座位上,对方知道自己被放过,松了口气,此时也不管是否有睡意,只立刻趴在桌上开始装死。
佩格莉塔没有再说话了,她好像也只是这样缥缈地,散漫地想到了,于是说出来。她没有惩戒小男孩的心思,就像她将自己的零食分给对方,也不是因为注意到他拮据可怜,而好心怜悯他。
她到底怎么想的,又经历过什么……布雷斯其实至今都一无所知。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头脑不清醒地带着女友私奔。一切就像他曾经听说过的,被他抛在脑后的,爱上麻瓜和麻瓜私奔的爱情故事。那些本来永远与他绝缘的剧情……最终会将他折叠,折叠成报纸中的黑白的剪影小人,变成别人口中的荒唐的笑话。
好冷……夜晚寒冷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佩格嘟囔着梦话,头发乱糟糟地蹭着他的下颚。手因为降温变得有些冰凉,所以悄悄地揣进了布雷斯口袋里,和他握在一起……夜幕像一床柔软的丝绒被,披在这对年轻的情人身上,而列车则无情地从轨道上碾压过去,轰隆轰隆,轰隆轰隆,驰向未知的、飘摇的未来。
-
抵达威尼斯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正是麻瓜的旅游旺季,寻找旅店花费了很大的功夫。佩格也搞不清楚是不是被精明的麻瓜宰客了,反正他们最后只能找到一间有些发霉的阁楼的客房。不过佩格莉塔才不在乎呢,她趴在窄窄小小的窗户边,指着旅馆门口流淌的河和行驶的船……她对布雷斯说:哇,我们住在河水上!
小小的阁楼,在她眼中像豌豆荚,将他们裹在一起,他们能乘着豆荚壳在河面上继续漂流,而不去思考未来的风暴。
他们用了一周的时间终于搞清楚了金加隆银西可和英镑欧元之间的换算,而且确定他们的确被那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板宰了,他见得多了,每到夏天,就会有一些年轻的孩子坐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跑到这儿来,为了躲避家长的管束,或者是为了寻找刺激,佩格和布雷斯看上去和他们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布雷斯看上去要高大一些……嗯,很快老板就会知道,青春期的小孩不能招惹,女朋友跟在身边的尤其不能。最后两个不能用魔杖的巫师还是用了最为原始的麻瓜办法要回钱财,有一瞬间布雷斯想,原来拳头有时候比魔杖便携好用……而佩格守在门口张望,见远处有人靠近,就对着里面大喊:傲罗来了——快跑哇!
他们拿回了钱,其实也没数到底对不对,反正人来了就赶紧跑。跑了大概十好几分钟,佩格气喘吁吁地问布雷斯:我们甩掉了吗?布雷斯才说:早就在第一个巷子甩掉了。佩格气得吱哇乱叫:啊,那你不讲话!让我跑这么久!
布雷斯不说话了,佩格还以为他生气了,她才发现原来他手背受伤了!刚才夺回他们被骗的钱都是布雷斯出的力气,她却还发脾气责怪他,她立刻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坏、最不知好歹的人,心中充满了愧疚……
我们迷路了。等布雷斯确定这件事,转过头来,发现佩格莉塔噙着眼泪看着他的手背,就好像看到他半身不遂了一样悲痛欲绝。他把手抽回去,用大拇指擦掉了上面的血渍,冷静地指出:这是那个老板流的鼻血。
会不会出人命啊?要是他流血过多死掉了怎么办?佩格莉塔当然不知道人类有凝血功能,也不知道麻瓜是如何抵御疼痛的。她以前跟在黑魔王身边,见过的麻瓜大多被汤姆·里德尔杀死或被食死徒折磨死……他们就像脆弱的玻璃和易折的芦笋,随着比露水滴落还轻的声音,就死掉了,这让她对伤残等级很难有所预判。死亡是什么呢?佩格莉塔虽然见过太多太多的死……可仍旧很难理解其沉重。不过很快,她就想通了,轻快地说:那就逃吧,我们逃到世界尽头去!
-
他们逃了好几年,中途和来找他们的瑟吉欧擦肩而过一次,但布雷斯带着佩格躲在商场的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