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字锋凌厉的‘天诡派’被刻在半人高的石碑上，伫立在林后山脚。
两人面前的石碑之后，往上层层递增的阶梯边角铺满苔藓，抬眼望去轻易看不见尾。
“银霜。出——”穆清晟双指并拢在前，施法呼出佩剑。
剑鞘剧烈震动，随着一声轻鸣，一柄细长窄薄的长剑破鞘而出，在空中瞬行切割了几圈。
银霜剑似在破空之际剑面变得宽大了几分，陡然回到穆清晟脚下，于地面上平行浮空。
穆清晟纵身跃上，稳稳地落在银色剑面后，往下伸手道，“哥，上来，我载你。”
狐七……不，云平歌误以为自己被人看轻，当即不屑地从鼻间哼了一声。“我才不需要那玩意载。”说着云平歌在身后幻出七尾，往地上猛地一拍，凌空而起。
……好美。
穆清晟不由的赞叹道。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云平歌的尾巴，宽大蓬松。纯白的长绒，尾尖如蓝天白云般渐染幽幽蓝色。
穆清晟眨了眨眼睛，傻兮兮地望着那个身影穿过层层树群，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啊……哥！等等我——”穆清晟回过神来当即御剑跟上。
苍茫群山之上，氤氲云殿绵延。
云平歌和穆清晟先后落地，山门屹立崖边，用烫金色题字‘天诡’。
穆清晟正想说些什么，云平歌瞬间就收起了狐尾。
门内缓缓走出两名青衫弟子恭敬行礼迎接。“玄胤师兄。”“代掌教师兄。”
穆清晟略感遗憾，点头看向两人，“弈秋和叶辞呢。”
“两位门主正在清云殿等候代掌教师兄。”
“师兄，这位是？”一名比旁边稍微高一些的弟子看着云平歌陌生的面孔问穆清晟。
“我兄长，云平歌。”穆清晟简言道。
“你们好。”云平歌学着两名弟子作了一礼。
两位弟子当即恭敬行礼道：“原来是玄胤师兄的兄长！多有怠慢。”
云平歌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
“云长兄。这边请。”弟子们同时往里请道。
云平歌跟在他们旁边，一路上弟子们不停汇报着门内事务。穆清晟虽然都没怎么开口，但他还是看得出来穆清晟与他们都没有很明显的距离感，这让云平歌不禁有些羡慕。毕竟妖族崇尚实力至上，血亲之间都不见得会关心问候你两句，更何况是个外人呢。
一行人踏过溪渠上的拱形石桥，来到一片巨大的圆形广场。
广场之上几只零散瑞鹤长鸣飞过。顺着仙鹤的方向云平歌极目远眺，尽头正前方恢宏的建筑物不正是刚才弟子们提到的‘青云殿’。
广场中央千余众弟子被分为两派，一方跟着练习身法气诀，一方跟着练习眼法剑法。
“玄胤师兄。”“师兄。”“掌教师兄。”当众弟子看到穆清晟经过时统一停下手中所忙，各种称呼叫法不一。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练。”穆清晟摆手道。
“是！！”两边弟子异口同声道。
云平歌快步跟上，凑到穆清晟身旁探了个脑袋小声问道，“小晟，他们为什么叫你代掌教啊？”
穆清晟摇了摇头，“现在天诡派的掌门人依旧是凌匀仙尊，只不过他老人家在老邱将军死后就常年闭关了。”
云平歌哦了一声，想到那群弟子的修炼方式，又问：“那为什么他们又要分成两种不同方法训练啊？”
“因为他们一边是剑门一边是气门。”穆清晟侧首耐心解释道，“其实以前的天诡派剑气门原本就合为一宗，只是近年来才分开的。”
“嗯？这是为什么？”
穆清晟顿了顿，尴尬道：“之前两个门主意见不合，一见面就要争个高下，于是非要各自分成两门来管理。凌匀师尊那段时间恰好出关，居然也同意了他俩各自的说辞。所以就分成了现在的气门和剑门……”
“哦……我明白了，是他们两人关系不好。”
“呃——其实也不是不好……”穆清晟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唉……总之你等会见到他俩就懂了。”
云平歌不明不白地又哦了一声。
两位随行弟子把他们送到门口后就站在了门外。穆清晟正准备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吵架声。
说是吵架……应该也只是叶辞单方面的吵闹罢了。
穆清晟垂下头，无奈推门。木门嘎吱一声，正厅里的声音也随着戛然而止。
“玄——胤！！”穆清晟都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里面，一个眨眼间，‘咻’的一道黑影就扑了过来。
“师兄你终于回来了！你快来给我评评理！今天明明是我赢了！弈秋那家伙还不服输！说他的弟子肚子不舒服没有发挥好所以今天不算我赢！！你说他贵为一门之主，怎的还这般不要脸！”叶辞瘪着嘴，从穆清晟怀里抬起脸，随后气鼓鼓地指着自己斜后方的人。
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大没小……穆清晟无奈极了，稳了稳身影揉了一把叶辞的脑袋，看向正厅里除了叶辞还站着的另外一人。
“我怎么知道他恰巧昨夜就吃坏了肚子。”弈秋一个眼神都没赏过来，坐在木椅上端庄喝茶道。
“你就是故意让他吃坏的！”叶辞越说越气，“我们三天前就定好了人。早不吃坏肚子晚不吃坏的，恰好就是今天正式比武的时候。你说！不是你想耍赖是什么！”
穆清晟看着他俩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弈秋，你怎么又在逗他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能顺着他爽快认个输吗。都是一个门派的，你俩一天吵来吵去的就不累吗。”
弈秋笑了笑，“本来就是小辞他非要无理取闹找我切磋。”
“我哪有无理取闹！”叶辞气急，“那也不能耍赖啊！！”
“我才没有。”弈秋理直气壮道。
“我呸！呸呸呸！！”
“……”穆清晟提溜着人后颈一把把人扯开站定。“叶辞你就不能给我注意点形象吗。没看见还有人在呢嘛。”
“……”闻言正厅里安静了一瞬，“有人？有客人？”叶辞张望着探头往后看，“哪儿呢哪儿呢？”在看到穆清晟身后的云平歌，叶辞眼底忽然亮了亮。
“你们好，我叫云平歌。”云平歌朝两人行礼道。
叶辞眨巴眨巴眼睛，凑近了细细打量。“哇——！你好漂亮啊！”叶辞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咳！”弈秋呛了口茶。
叶辞说话直来直去，那炽热的视线更是看得云平歌分外脸红，“呃……谢谢。你也是。”
穆清晟咂了咂嘴，拍了一把叶辞脑袋：“好好说话，凑那么近干嘛。”
“哎！”叶辞摸着脑袋瞪了穆清晟一眼，转向云平歌的时候俏皮地眨了眨眼，“你好呀，我叫叶辞，是气门宗主。”随即他也简单给人回了一礼道，“那个人——”
“我后面的这个讨厌鬼。”叶辞指着跟他们站得老远的弈秋，介绍说：“他叫奕秋，是剑门门主。”
云平歌点了点头，看着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叶辞，觉得这小孩怎么看怎么可爱。随后又看了看后面撇了撇嘴一脸无奈的弈秋。
他现在好不容易有点懂了穆清晟刚才介绍说他俩不合的意思的时候，结果又被弈秋直勾勾盯着叶辞，片刻不离的眼神又给搞迷糊了……怎么说呢，虽然两人嘴上吵着，但弈秋直白的眼神上又给云平歌一种奇妙的异样感。怎么看怎么像关系极好的挚友。就像他跟楚元零，虽然平时吵吵嚷嚷的，但到了关键时刻总是会关心彼此的。云平歌思绪飘远想到。
“好了弈秋叶辞，你们的事先放一放。我让你们查的事情可查到了？”穆清晟正色道。
眼看穆清晟要开始谈正事，却又没有私说的准备。叶辞朝穆清晟抬了抬下巴，示意还在发呆的云平歌。
“无妨。”穆清晟断言道，“平歌是我的兄长，不是外人。我的事他没什么不可以听的。”
叶辞在穆清晟说完以后神色微变，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没想到这就是师兄常挂在嘴边的兄长？
嗯……长得还不错，可以跟大爷我媲美。就是比起来可能稍微还逊色了一点儿。
叶辞围着云平歌转了转，“玄胤啊，那人家上来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们啊？我跟弈秋也好准备准备，好生招待一下别人啊。”
云平歌正想说些什么，就被穆清晟用手一把捞住挡在身后。
“没大没小。”穆清晟腾出只手来按在叶辞脑门，把他往弈秋那边推了推，“等会儿有的是时间你慢慢准备。”
“切~无趣……护那么紧干嘛，大爷我又不会吃人。”叶辞见穆清晟俨然一副护犊子的态度，立马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两声不满的偏了偏头，对着那边的弈秋抬了抬下巴。“喏。东西先拿出来给他看看。”
弈秋被叶辞一脸的小表情给逗得勾了勾唇，心情愉快的从腰带内侧取出一枚用名贵木材打造的腰牌，走过去递给穆清晟。
“这是……”穆清晟拿过腰牌仔细打量，上面俨然刻着一个大字。
‘尹’
“这是什么。”云平歌好奇地凑了过来。
“这是尹行派的腰牌。”穆清晟只看了一眼就顺手拿给云平歌把玩了。
“没错。这是叶辞阴差阳错拿到的。”弈秋顿了顿，说：“你让我们查的那人具体是谁还没查出来。他做事很细致，要不是这次意外露出马脚，估计我们都不知道还牵扯到了尹行派的人。”
穆清晟皱眉：“可天衡怎么又会有尹行派的人，难道这件事跟尹行派的人也有关？”
云平歌稍加思索，想到尹行派好像就是穆清晟之前说的被鬼族所侵的那派？
“而且我有预感，这件事远不止你说的为了抢一枚妖兽的内丹那么简单。”叶辞一改嬉笑之色，严肃道。
“难怪……”穆清晟喃喃自语。正准备接着往下说去，就听云平歌问道，“你们是在说不惜杀你一家也要抢穷奇妖丹的那些人吗？”
“你说什么？！”
穆清晟正欲开口说对，没想到被叶辞突然插话打断。
云平歌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在别人面前轻易提起他过世的亲人好像确实有点不合时宜……
穆清晟心有灵犀，知晓云平歌的意思后摇了摇头道：“没关系。”
叶辞和奕秋却相互对视了一眼，惊骇同声道，“你说穷奇！？”
这下几人才发现两边在意的点并不在一处。云平歌试探地看向穆清晟，他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嗯。穷奇。”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如果只是为了争权夺派，或者想遁道修仙还是小事，但一旦涉及到上古凶兽事情可就大发了！
叶辞正要打算抓着穆清晟问个清楚，穆清晟就长吁一气，似有所料道，“就知道你们会是这个反应。”
“那不然呢！？那可是穷奇哎！”叶辞抓着弈秋激动道，“上古之凶哎——！！”
“知道了知道了，是穷奇是穷奇。哎哟别闹了小祖宗，我的耳朵……”奕秋脑袋一嗡，感觉耳根被他这么一吼，完全不堪重负。
穆清晟揉了揉耳朵。还好他从小就被祖辈灌输那颗内丹是大妖怪的思想，被谨慎保护。加之他性格如此，所以哪怕之前被确定了是穷奇，也没有太大反应。否则他要是像叶辞对着弈秋这么吼，估计云平歌早就把他给踹飞出去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那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穆清晟仔细将他们这边一路收取来的情报从头到尾说给两人听。叶辞听完后深吸了一口气，“所以现在穷奇被送进了天山，暂时还不用我们担心。可是你突然又告诉我现在鬼王也有现世的可能，甚至已经遣人开始准备了就……”有些离谱。
“不。这个应该没可能吧。”弈秋面色沉重道：“就算尹行归了魔也不能证明他们就是为了鬼王……退万步说，他们若真的是为了鬼王，为何不直接覆灭了整个尹行派，化为鬼族成员更方便于他们掌控。反而要选则用这种迂回麻烦的办法呢。”
“是啊是啊。”叶辞连忙点头附和道。
穆清晟重新换条思路，声音低沉道，“如若鬼族知道诡潭是像穷奇当初那样只受到了重创，但还有余力呢？况且鬼族并未被完全覆灭，有信仰就有势力结扎。基于他们现在力量还不够的基础上，找上尹行，你们觉得还无可能吗？”
“可尹行派为何要听鬼族的，役于他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