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晟光想想就知道那块玉佩定然是极配狐七的。
“夜市？”狐七歪头问道，“那又是何地？”
穆清晟微微一下，解释说：“那是求安最繁茂的街段，人们可在那进行交易和集会。”
狐七哦了一声，“天山不曾有过这种地方，大家都是私底下进行交易的。”
穆清晟抓过狐七手腕，拉着往前，“那走吧兄长，带你去逛逛。”
狐七轻轻点头，视线跟随着往下看去。狐七身为狐族之辈但从小体质怪异，生在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天山雪峰之顶，却偏生耐热不耐寒。他身上通体的寒气早已沁骨入髓，所以哪怕在人间盛夏顶着太阳暴晒，他大抵也是不会觉得热的。但此刻却偏偏只因为手腕被人给握住，就觉得全身都跟着开始发烫，是他怎么也理解不了的。
一定是这个人的体温太高了……
狐七盯着前面宽大的后背出神，犹豫片刻后又缓缓启唇道：“你……”
而穆清晟恰好回头出声，覆盖住了狐七压在喉头的呢喃，说：“东市有间饰品铺，以前帮邱宁烽采集东西的时候无意间发现里面有只成色极好的玉佩，我想送给兄长。但担心只有我觉得好看，兄长不喜。所以……所以就想亲自带兄长去看看。”
狐七怔了怔，把刚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笑笑说：“好。”
穆清晟匆匆撇开视线，脸上不知不觉地攀起好一阵热来。
狐七天生就有一对漂亮的桃花眼，白睫细长。每当他眼底含有笑意的时候，那上翘的眼尾带起的满目风流，忍不住就让人心神意牵。
以后定是要让他再多笑笑的。穆清晟不自觉地捏了捏衣角，暗搓搓的想到。
*
求安城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长巷人流间，一阵清风徐来，消减了空气中的燥热。
“到了。”穆清晟仰头望道，“就是这儿。”
狐七只来得及抬头看了一眼青玉阁的牌匾，就被穆清晟一把给拉了进去。
“阁老！”穆清晟悄声无息地松手朝里面喊了一声。
“来嘞来嘞！”从里间出来一位佝偻着身子的半旬老人迎到。
“原来是玄胤道长来了啊。这次可又是来看货的？”看清了来客，阁老搓了搓手道。
“小晟，他认识你？”狐七拉了拉穆清晟，小声的附在耳边问道。
“有些缘由。”穆清晟同样小声回话，随后朝阁老摇了摇头道：“并非看货。麻烦阁老把我上次留存在你这儿的玉石拿出来吧。”
“噢噢，好的好的，那块儿一直都给您留着呢！”阁老恍然，说着就去翻后面的存货区，还在嘴上有意念叨着：“那另一位公子呢？也是要来买玉的吗？不瞒你说，咱家玉的这个成色可是求安城数一数二的……”
“阁老。他是我兄长。”穆清晟打断道，“我就是为了兄长而留的。”
“哦……呵呵，原来是这样啊。”阁老咂了咂嘴，见推销不成只能讪讪收声。拿着一个檀木香盒，蛮有眼力见地递到狐七面前来。
狐七接过木盒抠开锁扣。只见里面那快玉石白如羊脂，整体温润而泽，通灵剔透。当是上好的和田玉打造。他上手摸了一摸。发现没有丝毫瑕疵，确实不错。叹道：“是块好玉。”
“公子好眼光！”阁老竖指夸赞：“玄胤道长专门来找小老儿打造。说是……”
“唔唔——”穆清晟一把捂住阁老的嘴，他可不想用此邀功。扯着嘴角尴尬打岔道，“哈哈，我只是觉得这种白玉陪衬兄长罢了。所以……所以兄长喜欢吗？”
狐七噗嗤一声点头笑道，“谢谢你，费心了。喜欢。”
“没，没事——兄长喜欢就好。”穆清晟松开手，不好意思挠了挠脖颈。
“呵呵。”阁老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荡，摸着脸上的几撮胡须笑眯眯的。狐七不明所以，穆清晟倒是率先反应了过来。他耳根微红，赶紧把玉收好还给阁老，催促道：“您老人家赶紧去帮我给它拿线穿上吧。”
阁老意味深长，却也识趣的没再逗趣林时晏，动身往里道：“好好好，小事儿小事儿——小老儿去做最后的加工，两位就请先在那边休息休息，稍等片刻。”
奇奇怪怪。
狐七看不懂两人眉来眼去的意思便也作罢。沉默了片刻，偏过头用着那双幽蓝透亮的眸子盯着穆清晟，转移话题道，“为什么突然要送我东西？”
狐七目不转睛，穆清晟架不住避开了视线，舔了舔唇，润道：“……不是突然。是送给兄长的一点小小回礼。”
“况且——”
狐七还没弄清楚是何回礼，就见穆清晟挪了挪位置，大胆地贴及狐七耳边说：“公子温润美如玉，与之最为相配……”着实令人心动。
说完穆清晟指尖无意识的搓动，反而比狐七先不好意思了起来。
这是在……夸他？
狐七眨了眨眼，尚未反应过来。碰巧此时阁老出来打破了这个怪异的氛围，让穆清晟慌忙逃离。
“走、走吧兄长。”穆清晟拿过玉佩，出了青玉阁立马就将玉佩挂在狐七腰间。
狐七看着距离极近的某人，犹豫道：“你刚刚说……”
穆清晟故意装作不懂，听到他的声音含笑抬头道：“嗯？说什么？”
狐七纠结。他回想到方才穆清晟偷偷向他比的口形，不禁也变得面红耳赤了起来。“算、算了，没什么。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嗯……”眼看糊弄过关，穆清晟松了口气。但想了想他也是毫无计划，只是说什么都要带狐七放松一下，于是起身道，“就，随便逛逛？”
狐七满意的看了眼腰间饰物，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道，“好。”
便是一路上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等两人回到闹市中心，此时的天色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已经变得不那么热了。
云萍楼的门口又开始有姑娘们出来拉客，当然也不乏商人和摊贩们营生的热闹声音。狐七和穆清晟一个高挑秀雅，一个俊美壮阔，两人一黑一白并肩而行，引得不少佳人掩面娇笑。
商人们叫卖，摊贩们摆件。一眼望去街市中琳琅满目，各种吃食和新鲜玩意儿被各家鼓着劲地吆喝。嘈杂喧闹声可谓是此起彼伏，久不停歇。
“小晟，这些是什么？”
狐七看到一个小的胭脂摊，上面摆着各种彩盒，还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香味。
“这个是胭脂。”穆清晟附耳道，“姑娘们用的。”
“哦……哦。难怪这么好闻。”狐七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
“那这个呢。”他又看向隔壁布桌上的一堆瓶瓶罐罐好奇道。心想人间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可真多啊……
“这个是……”林时晏正开口，那摊位的男人听到他们的声音就嚷嚷道：“哟，客官好眼光！这些都是小店最新上的货。有寂灭丹、聚气丹、洗骨丹等等等等……都是一等一的好货啊！各种仙丹随您挑。只要吃了我家的仙丹，保证您隔夜就能平步青云炼气飞升！从此修仙脱俗不是梦！”
男人不知从哪儿得的道观服饰，衣袖领口显然不合身，而且还用布条掩住了半边下脸。卖个东西就好像生怕被仇家发现了似的。
“这位客官，别的人我还不愿意说，今日有缘。我是看您仙气聚顶，样貌不凡……”说着那人就要贼兮兮地就要往狐七身边凑。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穆清晟就沉着脸，毫不犹豫地把狐七给拉走了。
“哎哎，客官！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穆清晟步子迈得有些大，拉着人走了甚远，狐七为了跟上不得不小跑了一段距离。
“怎么了？”狐七疑惑不解。
穆清晟看了看身后那神棍没再追来，才肯把人放开，咬牙道：“以后像这种一看就心术不正的人，敢靠近兄长，兄长就给他一下！让他清醒清醒。”
“嗯？为什么啊？”
“因为会被传染成傻子。”穆清晟依旧黑了张脸直视前方说。
“……”
狐七愣了愣，捧腹道：“好哈哈哈哈哈，听你的——”
穆清晟缓了缓神色，真怕人给笑岔气了，只能停下等他。
“兄长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们人类……”狐七笑得有些背气，弯腰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喘道，“哈哈……可真有意思。”
穆清晟看着狐七无奈地勾了勾唇角，站到他身后去替人顺了顺气。
“那卖假药的江湖骗子，能没意思吗。口才都快赶上说书先生了。”穆清晟白眼道。
“噗。”狐七深吸了两口气，刚想平复心情就又被人逗笑了。然而就在他将要说话的时候，狐七注意到余光中不远处有个摊子吸引了他。
“咦？”待狐七定眼一看，发现上面挂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图案，凤鸟啼兽，皆是栩栩如生，好不漂亮！
狐七迫不及待地拽了拽穆清晟的袖子，指着那边摊子问道，“小晟，那边那个是什么啊！”
“那个啊……”穆清晟顺着人指的方向望去，说道：“那个叫糖画。顾名思义就是用高温的糖浆浇灌而成。等糖水凝固成型以后就变成各式各样的图案了。”
“可以吃吗？！”狐七眼前一亮。
盯着狐七看又差点失了神的穆清晟眉目染笑，低咳了一声道，“自然。”
“好厉害。”狐七赞赏地点了点头，“我们狐族的领地就从来没有这些东西。除了雪还是雪，就连生浆野果都还得去他们凤鸟族的领地里讨。”
“啊？那兄长你们平时都吃什么？”穆清晟问道。
“山野精怪呗。”狐七直言道：“我们可没你们人类那么讲究吃食。各族内的气候不同，生灵也不一样。一般都是逮到什么吃什么。其实不吃也行。反正也不会死。”
穆清晟面色冷了下来，说：“你们神仙也不能下山？”
“你也说了，神仙才可以。”狐七看着穆清晟苦笑道，“我现在还不是神仙，只能算妖族的灵兽。而灵兽没有经过仙官的允许是不能私自随意出界的。”
穆清晟担忧道，“那兄长你这次下来……”
“没事没事，长老们给了我许可下山历练的。”狐七摆摆手，不甚在意道：“虽然我们狐族暂时没有仙官，但只要得到镇方七老的许可，也是可以下来的。”
穆清晟啧了一声，皱着眉大步走向糖画摊。
“老板，给我来两个。”穆清晟递过两枚铜钱道。
“好嘞公子！”小贩笑着收下，道，“您想要什么图案的。我们这儿都可以给您画出来。”
“嗯……”穆清晟看着各种猫狗蛇鼠的案图突然犯了难。
狐七跟了上来，问道，“真的什么都能画？”
“那是当然！”小贩拍拍胸脯保证道，“我们虽然是小本生意，但吃的就是回头客，所以绝不信口开河。”
“那你看他好看吗。”狐七突然指了指穆清晟。
“好……好看。”小贩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能照做打量起穆清晟，说：“公子原谅我大字不识一个。别的说不出来，但这位确实很赏心悦目的。”
狐七再加了两枚铜钱，指着穆清晟道，“那你就画个他吧！”
“……我？”穆清晟转过头来傻愣愣地看着狐七。
“好，好嘞！”小贩笑了一下，赶紧照着穆清晟的模样画起了一个缩小版的等身糖人。
“他自己说的，什么都会。”狐七耸了耸肩膀，眨巴眼睛无辜道。
“……”穆清晟心情复杂地把脸埋在手里吸气。
“我再加钱，麻烦您另外一个再画一只小狐狸。”穆清晟拿开手眯了眯眼，直指狐七道，“就照着他那样画。”
……您可真会有样学样。
“狐狸啊，没问题！狐狸多简单啊！只是公子，这畜生怎能跟人相比呢。您这么说这位公子怕会不开心的吧。”小贩手上忙活不停，嘴上还替狐七打抱不平道。
“不会啊！”这多大点事，他本来就是狐狸没错啊！
穆清晟反思道，“嗯……确实是我失言了。”
“说什么呢。”这么说就生分了。狐七忍不住拍了穆清晟一把让他别太介意。小贩跟着笑了一下也没多想，麻溜的画完两个糖人交货道，“来！拿好喽，您的两个糖人。”
“谢谢。”穆清晟把画着小狐狸的那个分给了狐七。
“公子下次再来啊——”
狐七背对着糖画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