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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倚长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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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密布,夏末的清晨竟有些冷。

杨菲走在最前面,六十岁的里长跟不上她,喘着粗气:“杨丫头,走慢点——”

杨菲回头:“这山滑得这么严重,也不知会不会埋着人,更何况,咱们村里好多人去镇上卖山珍,得去看看啊!”

她说得有理,跟在后面的村民们一听,纷纷跟上步伐。

攀爬到滑坡的地方,眼前是一群穿着蓑衣的人,个个都是精壮男子,看起来不是普通人。

见到这一行人,村民们有些打怵,都让开道路,教这些人先走。

杨菲是其中最年轻的女子,村里的人轻轻把她拉到身后,将她挡起来。

目送这群人离去后,大家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些是什么人,不像官家的,莫非是土匪过境?”

“呸呸呸,说这不吉利的话,若是土匪,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会不会是商山上望月宫的人?”

“不是,望月宫的都是顶漂亮的姑娘公子,这些人不像。”

议论了一阵,大家继续赶路。

旭日东升,流光四溢,只是半边山体滑落,泥石之间夹杂着树枝,看起来一片颓然景象。

村民们试图清理泥石,挖出一条路来。

杨菲浑汗如雨,把几十斤重的石头推到崖下。

众人正干得热火朝天,忽然听到一阵马蹄震动,大家停下手里的活,都看向前方。

一人一骑疾速驶来,在靠近众人时勒马停住。

苍暮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你们有没有见到过这件东西的主人?说出来,我重重有赏!”

他高高扬起一块手帕,上面沾满污泥,还在滴水。

众人面面相觑,都摇头。

里长上前道:“官人,这东西脏得看不出原样,况且又是一块小帕子,实在认不出来。”

杨菲看到那块帕子,她自然不知道手帕是谁的,只是想起那奇怪的三兄妹,兄长说妹妹被垮塌的山石埋了,却没有分毫伤心,小妹妹要去找姐姐,又被兄长给弄晕了……

这帕子,莫非是那个姑娘的?

苍暮巡视一圈,忽然注意到一个年轻女子的神色不对劲。

在一群茫然的村民中,若有所思的杨菲分外扎眼。

“你——”他用马鞭指向杨菲,“你可知道这手帕的来历?”

冷不丁被问到,杨菲吓了一跳,她转了转眼珠,小声答道:“官人,我不认识这手帕,只是昨日有个姑娘经过我们村,上山采药,手帕或许是她的。”

听见杨菲的回答,苍暮后背冷汗都下来了。

方才南华宗的人赶路之际,在乱石之间发现这块手帕,只一眼,公子就冷了脸,说这是火浣布,绣的又是徽州山水,这东西,只有南华宗才有。

队伍停顿下来,公子让他拿着手帕回来询问村民。

倘若这手帕是少主的,那她岂不是……

苍暮翻身下马,拨开人群,抬手将剑鞘搭在杨菲肩上:“一五一十地说,那个姑娘长什么模样,为什么上山采药,她人在哪里?”

天爷啊!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杨菲吓得腿肚子打颤,哆哆嗦嗦地将昨日发生的事情粗略道来。

“昨天下午,有三个人来我家,说是被蛇咬了……我给她说了山上有草药,她就去找……后面下了大雨,她的兄长也去寻她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总之他们早就离开了。”

苍暮拧起眉头,一把揪住杨菲的袖子:“跟我走。”

杨菲往下蹲,不让他拖:“好官人,我真的不认识那群人,也不认得这帕子,你行行好,饶了我吧!”

村民畏惧苍暮的剑,但是也不忍心看着杨菲被拖走,都怯怯地开口:“官人,杨娘子素来心善,你要找的人未必就是她见到的人,您放了她吧。”

苍暮左右环顾,他并非土匪,也不会做出拐带良家妇女的行径,他只是要带杨菲回去见卫灵,好有个交代。

他从袖子拿出一枚金银错的戒指:“金子你们拿去,她跟我走。”

此举一出,周边人更是误解了苍暮的用意,光天化日买卖妇女,这还了得!

一时间,村民们都义愤填膺:“官人,这东西贵重,我们不要,杨娘子可是活生生的人,这怎么好买卖啊!”

苍暮只同宗门弟子打交道,一向直来直去,见村民们吵闹,便要拔剑。

这下越发捅了马蜂窝,大家举着锄头,渐渐逼近苍暮。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苍竹拍马赶来。

他蹙眉看着苍暮:“怎么问了这么久?公子都等不及了。”

苍暮气恼:“你来问!你同他们说吧!横竖我是说不清楚了!”

苍竹失笑,下了马慢慢走来,村民见又一个不好惹的来了,都有些畏惧,但苍竹却是恭恭谨谨地行了一礼:“各位大哥大姐,我们是徽州南华宗的弟子,前些日子,门内少主丢失,我们心急如焚,四处寻找。今日途经宝地,在那山体垮塌的地方,捡到了一块丝帕,看起来像是我们少主用的物件儿,所以才来问一问。我这师弟也是关心则乱,望各位见谅。”

他语气和煦,举止有礼,一番话说下来,众人才放下戒心。

苍竹把苍暮拉到身后,见他还愤愤不平,便压低声音:“有脾气都给我压着,你当这是徽州?”

苍暮只得牵着自己的马儿走到角落。

苍竹倒是如鱼得水,游走在村民之间询问,片刻后,或许是问到了消息,脸色沉沉地走回来。

苍暮抬头:“如何?问到少主行踪了?”

苍竹望向云雾缭绕的山间,语气难辨情绪:“少主……可能真的被埋了。”

——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山体滑落,泥石横道,泥水之间有一具白骨,也不知是何年何月葬身于此。

衣摆染上污渍,卫灵捻去污水,翻身下马。

他用马鞭敲击着白骨,轻声问道:“你在这里多少年了?你可曾见到过一个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啊,是天底下最跳脱的姑娘,是永远也不肯住在金笼子里的少女。

她在绚烂的烟花里逃离了。

她是……他的妻。

苍竹和苍暮并肩走来。

一见卫灵,两人同时跪下。

心中隐约有了一个念头,卫灵不动声色地看着地上的两人,等待他们回话。

“回禀公子……村民们说,有一个少女上山采药,被泥石掩埋……描述的容貌和少主很像……”

苍竹的声音像云雾一样,飘飘渺渺,缠绕在卫灵心间。

“你是说,她身边还有两个人?”

“是。”

卫灵望向远方,天地浩荡,一览众山。

他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挖。”

苍竹几乎没有听清卫灵在说什么,下意识抬起头。

卫灵用力挥鞭,马鞭抽碎了那具白骨,碎骨四处飞溅。

“就算整个景州府的人都死了,她不能死!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苍竹忙不迭应答:“是!”

卫灵摇晃着转身,忽觉气血逆流,他捂住心口,发出一声闷哼。

“公子!”

苍暮扶着他:“公子不可再奔波劳累了,恳请公子就地歇息,我等必然竭尽全力寻找少主的下落。”

卫灵只觉心痛如刀绞,他双目微阖,鼻间滴落鲜血:“找到她。”

南华宗的弟子都行动起来,沿着刚才找到帕子的地方向下挖,可到底是蚍蜉撼大树,难以撼动这庞大的山体。

卫灵取出信物:“你们先进城,去找景州知州,让他带南伏卫来,挖开这座山。”

苍竹压低声音:“公子,掌门叮嘱过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找官家,那也未必就是少主……”

卫灵紧紧皱着眉头,本就白净的脸越发惨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片刻后,他生生呕出一口黑血。

苍竹扑通跪下扶住他的肩:“公子!”

卫灵唇瓣染血,犹如一朵红莲,他直直地看着前方:“不计代价地找,哪怕只能找到她的尸身。”

苍竹不敢再劝,收了信物,和苍竹先行进城。

天色已晚,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卫灵扣住自己的心门,仔细感受那里的跳动。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躁动的情绪了。

卫灵清楚,她是他的命。

她若死了,他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

翠容感觉自己在动。

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手脚也被束缚了一般动弹不得。

身体晃晃悠悠,应该是有人背着她走路。

翠容心想,不会是陈十八吧?她就知道这狗东西心怀不轨,定是害了阿宝,又要把她卖了。

她在花楼里待过,折磨人的方法她知道千百种,每一种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她清醒,她就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到这狗东西脖子里,再把他剁了,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翠容想着,忽然想哭。

阿宝是多好的姑娘,她为什么那么傻,大雨天还要上山去采药,她贱命一条,不值得啊……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早些离开她,省得给她添麻烦。

一滴眼泪从紧闭的眼睛里面滑落。

或许是因为这滴眼泪的滋润,翠容缓缓睁开眼。

天光昏暗,翠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适应周围的亮度,耳边是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少女含糊不清地说道:“陈十八,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这都一天半了,她怎么还没醒?”

“……我一直都是这个力度,可能有些重。”

少女似乎咬了一大口果子,吸溜着汁水:“要不把她弄醒?两天没吃东西,她该饿了吧?”

陈十八踌躇道:“我只会捏晕人。”

“啊?陈十八你可真笨!看我看我,捏这个穴位,她很快就醒了。”

话音方落,翠容缓缓睁开眼。

阿宝扑闪着大眼睛贴过来:“翠翠,你醒啦!你好些了吗?饿不饿?”

过了好一会,翠容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阿宝。

“啊啊啊阿宝——”

翠容猛地坐起身,死死地将阿宝抱进怀里。

阿宝知道她被吓到,扔掉手里的果子给她拍背:“别怕别怕,我没死呢!”

翠容眼泪流个不停:“我就知道你没死,那个黑了心肝的坏人说你被埋了,吓死我了呜呜呜——”

黑了心肝的陈十八摸摸鼻子,沉默着走出去。

阿宝好声好气地哄了半个时辰,翠容才抽抽搭搭地停住眼泪。

“你……你要为什么要吓唬人?”

阿宝换了一身粉色的衣裳,看起来娇嫩可爱:“没有吓唬人,我那个时候在山上,正准备下山,忽然看到一直追杀我的人,天老爷,谁知道他们连这犄角旮旯都能找到!说来也巧,那个时候山体垮塌了,陈十八上山来找我,我让他绕过那些人,把我带到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躲着,然后他去接你。”

翠容又要哭了:“那他为什么要给杨娘子说你被埋了?”

阿宝狡黠一笑:“那群人总会发现我的踪迹的,不如就告诉杨娘子,说我被埋了,若那些人打听到我的死讯,肯定会在这葫芦山上逗留一段时间,咱们趁此机会溜之大吉。”

翠容抽噎着,还不忘捧阿宝:“那你可真聪明,可是……那些人要是伤害杨娘子怎么办?”

阿宝拿着一个果子嚼吧嚼吧:“我让陈十八去守着,他今天在南华宗的队伍里已经混了一天了,如果他们有什么坏心思,就让陈十八把他们的头头给砍了。”

陈十八仰头看天。

心中有些自得,他也算是有点用处,能帮上忙了。

幸好这一天没有发生什么事,他跟着南华宗的人挖了一天的泥。

“那……”翠容看了看房间,这里既不像客栈,也不像民居,“这儿是哪里?”

阿宝把果核扔下向窗外:“望月宫的地盘,只要花钱就能住,听说叫什么……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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