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楼,
整座楼都用红绸装饰,红灯笼也挂在春满楼的每个角落,这里的每一晚都热闹非常,
楼内的光亮比明月更甚,台上琴音绕耳,台下人声鼎沸,
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招呼着常客入座,摇晃着扇子身姿摇曳地匆匆离去,
舞台两侧排队的都是要上台表演的舞姬,
老板娘环绕一圈之后发现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眉头皱起,面色不好地嘟囔着:
“红袖这丫头又跑哪去了?!”
老板娘刚要发火,就看到红袖的丫鬟,连忙招呼她过来,
“红袖呢,怎么还不准备?!待会儿可轮到她上台。”
“姑娘她在后面准备,待会儿就过来了。”
丫鬟微微行礼,看了看老板娘,解释道。
“行吧,可让她抓紧时间准备,这楼里的客人几乎都是来看她的。”
老板娘叮嘱几句之后又摇晃着扇子走了,途中遇到几位贵家子弟,
她满脸笑意,谄媚道:
“几位公子又来啦?!快快坐下,红袖待会儿就出场了。”
红袖是春满楼的花魁,也是整个京都人人赞扬、人人想要一睹芳容的花魁娘子,
可她身价极高,背后也有春满楼的幕后老板护着,向来卖艺不卖身,就连权贵子弟也不敢强迫她。
靠近春满楼的那条街道,贵家子弟众多,
他们都是为了一睹花魁红袖的真容,
红袖可谓是难得一见,每月仅仅露面一次,可她露面也不是普通人能够见到的。
春满楼门前,
几个侍卫一脸肃重地站在门前,他们每日都要巡逻,
楼内多是柔弱娇媚的女子,安全是重中之重。
林莫腰间配剑,一路跟着萧鹤川进入春满楼,
刚入楼,便被这喧哗声惊扰到,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虽说春满楼并不像其他花楼一般胭脂粉黛渐起,可它终归是寻欢作乐的花楼,
自然比不上王府。
一位小厮眼熟萧鹤川,早早在他刚出现在楼外,便提前许久告诉了老板娘,
她也早早就在楼门处等着这位贵客,
见萧鹤川身影逐渐逼近,老板娘一边摇晃着扇子,一边谄媚笑道:
“二殿下今日又来啦,可要点些姑娘陪着?!”
“不用。”
萧鹤川懒得解释太多,摆了摆手就径直往前去了,
“老地方,不要姑娘。”
“好嘞!”
老板娘瞄了一眼萧鹤川的背影,心中暗喜,
这二殿下若是不点姑娘,她还能多叫些姑娘去表演,可二殿下即便是不点姑娘,也要小心伺候才是,
连忙吩咐楼内的侍女,小心叮嘱,
“你去让人备些糕点水果给二殿下送去。”
萧鹤川常点的雅间位置很好,门窗开着,台上舞姬的一举一动看得十分清楚,
舞台中央用红纱装饰,缀些铃铛,风一吹铃铛,铃铃作响,
饶是没有舞姬的歌喉,也足够悦耳动听。
在台下观客的起哄声中,
舞台两侧的舞姬逐一上台,十几位身着纱衣的舞姬赤足立于舞台中央,
被舞姬簇拥着的是花魁红袖,
她容颜更甚貌美,几缕青丝自然下垂,更添了些温婉,眼波流转,眼尾的痣尽显风情,
她的衣裳更为华丽,腰肢处多了条金链,就连手腕处也戴着腕链,处处透露着花魁的不一般。
她轻歌曼舞时,腰间系的铃铛发出声响,伴随着琵琶声,嘈嘈切切。
台下观客鼓着掌,口中喊着红袖的名字:
“红袖红袖红袖!”
林莫被这喧闹的声音吵得心烦,他皱了皱眉,看向斜倚在软榻,手中捻起一块桂花糕,眼睛望向台下起舞的舞姬,
试探开口:
“殿下分明不喜人多嘈杂的地方,今日为何又来了春满楼?”
桂花糕吃多了有些噎人,萧鹤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闻言愣了愣,
片刻后才自嘲道:
“我本就是最善骄奢淫逸的二殿下,出现在春满楼有什么不对吗?”
林莫哑口无言,
可他心里分明清楚,自家殿下生平最讨厌喧闹的地方,若非为了降低帝王的猜忌和太子的针锋相对,他又何至于每隔两天便要逛一次春满楼,
以至于京中贵女,竟无一人愿意嫁给他做二皇妃,
她们趋之若鹜的,是太子萧承川的正妃之位,是那未来母仪天下的位置。
夜色又深了几许,春满楼的氛围更加热络,前来观望舞姬美妙身姿的看客也愈发多了,
甚至还有贵家女子在二楼包厢处观舞。
昭国男女大防本就不严苛,女子也可出门做生意,更可以寻欢作乐,不受拘束,
春满楼不仅欢迎寻欢作乐的男子,同样欢迎欣赏美妙舞姿的女子。
台上舞姬挑捻拨弄着乐弦,丝丝美妙乐声渐入耳,
灯红酒绿,觥筹交错,
可被春满楼层层守卫着的三楼,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两道妙影,
楼内各个角落都是热闹,可偏生这三楼却是例外,
有第一次来到春满楼的客人,疑惑地问起三楼,侍从却是缄默不言,
只是一个劲地说:
“不可说,不可说。”
眸中却满是躲避和敬畏,急切地将客人引至别处,客人若有所思地望向三楼,眼中满是考量。
“想必今日收获不少。”
为首那人的目光从楼下形形色色的人脸上扫过,眼神也逐渐犀利。
另一人同样简单扫过那些或是轻歌曼舞的舞姬,或是嬉笑打闹的观客,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赞同道:
“虽说这春满楼是取讯息的第一手,可依我看,不少人盯着这座楼阁呢。”
说的在理,树大招风这个词她自是懂得,可为首这之人却也只是轻笑道:
“树大招风,可这风能不能刮起来还是个问题呢。”
春满楼的三楼虽然没有点灯,可习习夜风还是拂面穿过那两人的耳后,
伴着夜风而来的,还有楼下聒噪的喧闹声,
一人的眼神突然在二楼的一个雅间停顿了许久,
她扯了扯前面那个人的衣袖,低声道:
“你看二楼那个人,是不是林莫?!”
那人循声望去,却见二楼一个雅间,窗户大开,
站在窗户侧边的那个人,显然就是二殿下萧鹤川的贴身侍卫林莫,
她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嗤笑道:
“这二殿下还当真会享受。”
即便楼下很是热闹,她们也只是简单观察片刻便便悄然离去,
来无影,去无踪。
*
顾府,
屋内烛火通明,将屋内的所有陈设照得十分清楚,
桌边四人分别坐立在桌子的四个方位,
相顾无言。
沈迎默默地拿起茶盏给另外三人分别倒了一杯茶水,最后才是自己的。
茶水热气未散,仍然飘着气雾,顾悬抿了一口之后将茶杯放下,
吐槽道:
“怎么临走了也不给我备点酒。”
顾春迟还没有说话,顾雁就一巴掌拍在他后背,怒骂:
“你个小兔崽子,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顾悬缩了缩脖子,委屈巴巴地说:
“我就只是开个玩笑嘛……”
沈迎见顾悬又被自家老爹打了,笑得嘴都合不拢,
见对面三人的眼神看了过来,端起茶杯掩饰道:
“我觉得雁叔说的不错。”
顾春迟笑了笑,轻声说道:
“现在还不是喝酒的时候,等你从北境回来了,我备上京都最好的酒,请你喝。”
顾悬笑了笑,得意地冲自家老爹说:
“爹,你看到没有,大小姐都说了请我喝酒,到时候你可不能不让我喝。”
顾雁无奈,索性不看他,眼不见心不烦。
“春迟,今夜除了安排顾悬去北境,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沈迎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片刻后才道,
“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
顾春迟垂眸,低声道:
“从我们来到京都也有两个多月了,期间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我都在信中一一写明,顾悬明日动身,务必将信送到我爹手里。”
片刻后,她停顿了许久,才在三个人的注视下缓缓说:
“还有我阿娘生前留的那块兵符,也给我带回来。”
顾悬点了点头,突然敛下眸子,有些挫败,
“可是……我并不知道在哪……”
“我也不知道,”
听到她的话,众人纷纷侧目,俨然没想到,顾春迟本人竟然也不知道,
察觉到他们的眼神,顾春迟淡定地继续说,
“你到时候问我爹就行了,他会知道我想要做什么的。”
沈迎还是不明白,不解地问道:
“春迟,你要那兵符有什么用呀?咱们在京都,又调动不了在北境的顾家军,”
“而且……”
沈迎补充了一句,
“而且顾家军只认人不认兵符啊。”
“咱们知道,可别人不知道。”
顾春迟解释道,
“至少,它可以成为诱饵,毕竟,想要顾家军军权的人,可不只有那皇帝。”
“可除了皇帝,还有谁会惦记顾家军呢?!”
见顾悬这样问,顾春迟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沈迎,
半晌才问:
“十年前祁家的军权最后落在谁手里了?!”
听她这样问,沈迎眸光微暗,却终究未能一言,
屋内又沉默了很久很久,
只因他们都知道,祁家落败后,军权和财产被皇帝和定国公平分。
许久,才听到沈迎嘶哑着声音问她:
“春迟,顾悬去北境,雁叔去查探消息,我呢?我去做什么?!”
沈迎太想做点什么了,至少能证明,她并非什么事都不做,
至少能证明,她也在为了调查十年前那件事情去奔波,
她并不想成为被顾家保护的娇娇女,
不想成为被顾春迟格外关照的闺中密友。
顾春迟见她眼眶微红,知晓她心里并不好受,
她愣怔思索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明日会有人来送拜帖,到时候你也去。”
“谁?”
“南宜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