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迎来新学期的还有娇娇。

路秋红替她们联系的小学就在附近，姥姥领着姐妹俩走过一次，她们就记住了路，上学放学都是结伴回家。

娇娇有些脸盲，开学了一周，班里的同学还没认熟。

唯一记住脸的还是她的同桌，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头发却很多很长。名字很好记，和她一样只有俩字，叶冰，大家都叫她小叶子。

小叶子很爱干净，每天上课前都会把课桌仔细地擦一遍，有时看不过眼，还会连带着娇娇那半张桌子一起整理了。

娇娇很喜欢她的新同桌，小叶子性格温和，声音也细细软软，就是身体不太好，每次体育课都坐在一旁，好几次她都听到那些多余长了嘴的同学，暗地里叫她“病秧子”。

“我的心脏不好，医生不让我跑步。”眼看娇娇起身要为她出头，小叶子拉住她的手，小声地解释，“没关系，他们要叫就叫吧，我都习惯了。他们那群人里有个是年级主任的孩子，要是你和他们起了冲突，以后就会针对你了。”

娇娇不怕什么年级主任，更不怕他的孩子，她只是见不惯别人欺负同学。

“我姥姥说了。”她认真地望着小叶子，“要是有人让你感到不舒服，你一定要说出来。”

“可是……”小叶子皱起眉，揪着她的衣服有些犹豫，“我妈妈不是这样说的，她说别人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好了，没必要理会。”

“你听他们这样说你，你心里好受吗？”

小叶子摇了摇头。

“小叶子。”娇娇牵起她的手，“你现在和我一起站起来。”

小叶子不明所以地站起身，就听娇娇在她耳边说：“你让他们闭嘴。”

“闭嘴？”小叶子重复了一遍，声音却很轻。

“你要大声一点儿。”娇娇用力握紧了她，“你不是他们说的‘病秧子’对吗？”

“对，我不是什么‘病秧子’……”小叶子闭起眼，仿佛将之前所有的委屈都喊了出来，“你们都给我闭嘴！”

她才不想当什么病秧子，她也想像正常人一样能跑能跳，明明是天生的缺陷，这些人凭什么嘲笑她。

她的反应出乎预料，几个嘴碎的男孩都傻了眼。

“就凭你也敢对我大声说话？”

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那位传说中“年级主任的孩子”雷盛宗，他皱着眉，仗着自己肥硕的身形，伸手想要推人一把，没想到手在半空却被娇娇牢牢抓住。

娇娇的力气很大，沈书瑜不在的几天，帮姥姥抬重物上楼的任务都交给了她。

即使对方比她还魁梧，她却一点儿也不落下风，甚至将人往外推出好几步，最后坐倒在地。

“你！”雷盛宗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指着娇娇，显然没想到在学校里居然有人敢反抗他，“你打我？你敢打我？有本事，放学你别走。”

任是这群小孩再放肆，也不敢在学校里动手，他不想咽了这口气，只能气势汹汹地警告娇娇。

“放学为什么不走？”娇娇听不出他话外的意思，“放学都要回家的啊，你真奇怪。”

“你少装糊涂。”雷盛宗站起身，用力地喘着气，“打了我就想跑，没那么容易。”

“我没有打你。”娇娇觉得这人简直不讲道理，“你刚刚想要推小叶子，我拦住你，但是你自己没有站稳，摔倒了，不是我打你。”

雷盛宗恶狠狠地瞪着他，还想说话，下课铃却响了起来。

娇娇才不理他，拉着叶冰就往教室里走。

“你刚刚，好，好厉害啊。”

叶冰被她拽着走出一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居然能把他推翻！”

娇娇也惊讶地看了眼自己的手。

“我没怎么用力，真的是他没有站稳。”

“我之前还以为你是那种……”小叶子沉吟片刻，“那种娇滴滴的女孩。”

“为什么？”娇娇不解地歪了歪头。

“因为你叫林娇嘛。”小叶子冲她笑道，“我听你妹妹也叫你娇娇，所以……”

“名字是我姥姥取的。”娇娇把老太太告诉她的话，又转述了一遍，“我出生的时候，身体也不好，姥姥希望我这个女孩能像乔木一样，长得很高大，很健康，所以我叫林娇。”

小叶子愣愣地望着她，许久才感叹道：“你姥姥真了不起！”

娇娇赞同地点点头，老太太教会了她很多做好人类的道理，她也觉得她的姥姥是个很厉害的人。

“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小叶子抿抿唇，想到自己的身体，又低落了下来，“我……”

“小瑜说了，要多吃肉，多喝牛奶，身体才会强壮！”娇娇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你要多吃一点，就可以变成我这样。”

“小鱼是谁？”

“是我最喜欢的人啦！”

军训基地的大路旁，高大的白蜡提前入了秋。

渐黄的树叶被北风吹落，厚厚一层堆在了地面。

沈书瑜走在其中，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娇娇。

她的小狗最爱踩落叶，每次都恨不得滚进落叶堆里，还会用脑袋拱她，让她捧起落叶往下撒，就像下起了金色的雨。

这么漂亮的落叶，娇娇一定也会很喜欢吧。

她鬼使神差地停下脚，低头找了片黄得最匀称的落叶，默默收进了裤兜。

这是今天，她想念娇娇的第三十六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