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让人家一吐为快吧,否则不知道还要折腾到几点。
谢稳喜闭着眼,长叹一口气,算是同意了。
“可能你们在学校看不出来,其实我家里条件还不错,我爸沿海那儿开个小公司。家里人虽然不怎么管我,但是钱没少给。”
刘素珍有些别扭地清清嗓,这难免有炫耀的嫌疑。
折腾半天,就为说个家庭背景。谢稳喜翻个身把胳膊枕在脑袋下面,心想自己穷得叮当响,不管看谁都是有钱人。
话说没钱谁能这么折腾。
“我前面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他们跟我年龄差太多,平日里没什么共同话题。我爸妈对我没啥要求,只要不违法乱纪就可以。”
刘素珍说到这,突然激动起来:“我以前是真傻,自己家有这个条件,不知道好好潇洒,竟然天天在学校当好学生,回家当乖乖女。”
“我真傻,真的。”像是感概,刘素珍接着说:“人有时候就是和自己较劲,其实这么多年也没有谁多在乎我过成什么鬼样子,是我自己想让他们喜欢我这副听话的样子。”
谢稳喜在一片漆黑之中睁开眼睛,打断了刘素珍的自怨自艾:“那你父母看到你现在这样,有说什么吗?”
刘素珍被拉回现实,不屑道:“我说出国玩几天,他们就甩了我一笔旅游经费,现在估计还不知道我要开学呢。”
此话一出口,刘素珍真感觉自己是在炫耀。这分明是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生活:拥有一台无怨无悔的取款机,而且他们对自己还没有严苛的要求。
很难不让人觉得自己不是在得瑟啊。
“我要睡觉了。”谢稳喜闭上眼,害怕自己再听下去就真的要睡不着了。
刘素珍连忙叫停,毕竟她也只是为了找个话题罢了。她的真实目的是和谢稳喜交流,她对谢稳喜这种人有强烈的好奇,迫切地想要走进她的世界。
支支吾吾半天还是不肯躺下,反正她也不在宿舍住了。
刘素珍豁出去了,最后实话实说。
“我这种人?我是哪种人?”
谢稳喜隐隐有些不耐烦了,她没有义务用自己的休息时间来满足别人的窥探欲,也没有讨好别人的必要。
反倒是刘素珍这种人顺风顺水惯了,最大的坎可能就是如何和有钱的原生家庭和解,谢稳喜鄙夷,心里看不起的念头腾盛。
刘素珍浑然不觉,浑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其实吧,你以前虽然怎么不怎么说话,但是眼睛里总有一种愤世嫉俗的傲气,就感觉你天天瞧不惯这个看不起那个的。”
正在腹诽的谢稳喜:好像被说中了……
刘素珍生怕谢稳喜误会,紧接着找补:“刚才我俩见面的时候,不止你差点没认出我,我也差点没认出你知道吗。感觉你现在变化特大,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就好像,没那么冷了。”
她说不出那种感觉,以前的谢稳喜和周围格格不入,铜墙铁壁的防守虽然安全,但是也阻挡住了别人的善意。现在虽然还是一个人,但似乎终于明白社会规则,可以融洽相处了,不再带着那么尖锐的利刺。
感受到刘素珍的善意,谢稳喜在心里收起了刚才恶意的揣测,毕竟人人都有痛苦的资格。
像是为了弥补,谢稳喜放软了语气,学着谈心的样子:“可能你和我一样,这几天内心比较平和吧。”
“确实。”刘素珍想想这两个月以来放纵的生活,算是彻底释放了心底的野兽。她爱美、爱另类的打扮,旁人不解的眼光是她奇装异服的注脚。
奇怪的是,外表越张扬内心反而越平和,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眼珠一转,就想挖点小八卦。“那你呢,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平和?”
姜安玉那张岁月静好的脸浮现在眼前,如果不是他经常发神经的话,那张脸是那么温和又迷人。
即使看不见,谢稳喜也知道绝对有一张八卦的笑脸在等着她。
“睡觉了。”
她下定决心,迅速平躺,任凭刘素珍怎么撒娇卖萌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寝室恢复了寂静。
“真睡了?”刘素珍没有等到回答,只觉得抓心挠肝。更何况她的生物钟已经进化成夜猫子,不到半夜一两点根本睡不着。
又过了一会,她还是不死心,用微弱的音量试探道:“你不说话,我就开空调喽。”
平稳的呼吸声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看来是真睡着了。
真是令人羡慕的入睡速度。
刘素珍认命地闭上眼,在一个从未想过的时间入眠。
第二天早上。
化妆刷不小心掉落在桌面,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环境里十分刺耳。刘素珍屏息凝神,幸好熟睡的谢稳喜有什么反应。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仅靠一顶小台灯寻摸着下一个化妆用品。是什么来着,对了,定妆喷雾。
终于到最后一步了,她长舒一口气,谁知道手也跟着松懈下来,喷雾不仅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还咕噜咕噜滚了好几个回合。
她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赶紧蹑手蹑脚地提着包,头也不回地逃离犯罪现场,还不忘轻轻把门带上。
其实谢稳喜早就被吵醒过,是挪动板凳的刺耳声音。
但是她和常人不一样。
常人在被吵醒的时候,不管脾气如何,总归是会有点烦躁。谢稳喜反而迅速睁开眼,疑惑怎么会有人起得比自己早。
她探出脑袋观察,生怕人家早起比自己多学会什么东西。
看到桌子上零零散散的化妆品,谢稳喜就放心了。然后再看看手机的时间,好耶,还能再睡半小时。
嘿嘿。
就这样抱着美美的心情再次进入婴儿般的睡眠,为一天的奋斗做好充足的准备。
谢稳喜下床进行洗漱的时候,看到了刘素珍发来的道歉信息。
大意是早上临时有事,不得已打扰了谢稳喜休息之类的话,之后一定会买奶茶赔罪。
谢稳喜不在意这些,回了句“没事”,又划到“烦人精”的界面,开始批阅早上的奏折。
对面截了小黄不少丑图,狰狞的狗脸满是不服气。还有它恶贯满盈的罪证:倒地的垃圾桶,散乱一地的卫生纸碎屑和乱糟糟的沙发图片。
说小黄是没有谢稳喜才这样的。
消息发送的时间:晚上十二点十四分。
仿佛看到了姜安玉大半夜和小黄斗争的样子,谢稳喜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偷笑几声。
隔着屏幕,谢稳喜高冷地回复:“哦”。
再看看自己的消息发送的时间:七点十八分。估计可以想象到自己精力充沛的样子吧。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多么鲜明的对比啊,这些堕落的人类。谢稳喜老成地摇摇头,还好自己意志力足够坚定,不然一定被这些歪风邪气给带歪了。
如饥似渴地泡了两天图书馆,谢稳喜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知识的力量充盈着,脚踩在地上都是漂浮的。
姜安玉来接谢稳喜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一个摇摇欲坠,面如菜色的书疯子,整个人有种“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神经质气质。
旁边路过的大妈默默和谢稳喜保持距离,现在这个社会神经病太多,还是小心为妙啊。
姜安玉贴心地为谢稳喜打开车门,谢稳喜飘了进去。
头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她面容疲惫却满足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姜安玉皱着眉头,侧着身子给谢稳喜系上了安全带。“你怎么人不人鬼不鬼的。”
谢稳喜配合着扭转身子,眼睛盯着窗外,四大皆空般开口:“这叫知识的洗礼。”
“我对自己是高标准高要求,都怪你,害我松散了那么多天,不突击一下怎么行。”,
姜安玉举手投降,他知道谢稳喜对学习的痴迷程度,肯为自己分散精力已经是莫大的让步了。
马路对面的学校门口几辆大巴来来回回,今天是新生报道的日子,冷清的校园终于恢复了热闹。
看着出神的谢稳喜,姜安玉没有着急开车,而是温柔地整理着谢稳喜已经到锁骨的头发。“是不是看到刚开学的自己了。”
谢稳喜摇摇头。
“我本来可以在今天大赚一笔的。”
她颇有些遗憾,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茬,想想刚放暑假时想要垄断学校搬运业务的雄心壮志,如今都已经成了泡影。
姜安玉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你说我这个时候要是能帮他们搬行李,办电话卡或者推销床单被子能有多赚。”
谢稳喜扒着车窗,眼里满是对金钱的渴望。
姜安玉哭笑不得:“算了,天这么热,你在大太阳底下能受得了吗?”
谢稳喜最讨厌别人小瞧了自己,当即不服气地嚷嚷:“你知道我去年寒假和今年放暑假的时候光是帮女生搬行李就挣了多少吗?”
她没把那个数字说出来,可不能让别人盯上自己的钱包,即使是男朋友也不行。
姜安玉则自作多情地以为是金额太少,谢稳喜不好意思说出来。
心底不禁蔓延过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