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在下界惊呼出“天璘——”“天圣子——”的同时，一抹红影迅速挡在了天圣子的身前，另外二仙立即施法挡住天尊，而那抹红影在接下天尊的那掌后，在天圣子惊诧的目光中化作了索珠儿，那个妖娆妩媚的女子！
在她向后仰去的同时，天圣子有那么一刻满心动容，他毫不迟疑地伸手去扶，可是指尖尚未碰触到她，只见她已经幻化成一团红烟，在天圣子的怀中消散了。消散的同时，还飘出了一句话：“天圣子，为你而死，我很开心！”
天圣子的心中甚是难受，只因他当年无意中救了她一次，却让她痴情多年并且付出了生命，末了，他只是静静说了一句：“索珠儿，本座不值得你如此……”
红烟散去，繁华落去，她的情，亦远去。
下界的凝幽与云素子终于松了口气，但同时，也缅怀了一阵深沉的悲哀。
天圣子收起悲伤，看到月已中天，知道现在三仙根本对付不了天尊了，除了劝降！
“都住手吧！”天圣子朝另外二仙喊了一句，逍遥圣子与碧月宫主只好收手，立在天圣子一旁，其实三仙的真气都消散得差不多了，他们已经很无力了。
而天尊此刻也在孤军奋战，他所带来的圣界精灵死的死，伤的伤，而他因心牵水玉瑶，也与三仙耗战太久，力不从心了。他的嘴角，有微凉的血滴下。
“三仙！怎么样？还是本座赢了吧！你们现在怕也没剩下什么法力了吧！”一语未了，他只觉胸中胀痛，随之又是一股腥咸涌上喉头，喷了出来，终于，支撑不了，一个趔趄单膝跪倒在云端，眉间，仍是那不屈的霸气冷意。
三仙虽仍能立在云端，可也只是三人相撑勉强不倒而已。为了减轻灵力损耗，两边驾云落到了地上，离湖边不远的湿地上。
“天尊，我看我们没有必要再斗下去了，你的确赢了。”天圣子淡淡道，“请你还是回到圣界吧！三界将永不追究今日之战！”
“哈哈……”天尊强撑着站了起来，粘血的发丝轻轻飞扬，“本座既然来到三界，既然开了此战，又怎可能回去呢？三仙，别痴心妄想了，你们……你们已经不行了！只要本座解决了你们，本座就可以攻下三界了！”
三仙似乎越来越无力，脸色开始泛白。
“天尊，今日就算你杀了我们又能如何？凭你现在之力，你能攻上九重天吗？你只会惹来杀身之祸！天尊！本座念你也是圣界之主，也算是仙道中人，你还是收手吧！”天圣子依旧是淡淡的，眉间英气不减。
“少废话了，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天尊冷笑答道！
凝幽心下一紧，仿佛砾石锥心！
云素子满目颤抖，脑中一片迷糊。
未待天尊施法，只听一声“住手”，便见一道水光落在天尊身边，天尊侧眸一看，竟然是水玉瑶！
水玉瑶看上去异常虚弱，美目无神，额上直冒冷汗。如玉的脸颊惨白成一张薄纸，水沐石的离去给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随战之前，她还是三界第一美人、水晶宫宫主，如今，她什么都不是了！
“玉瑶，你怎么了？谁把你伤成这样了？”天尊果然停下施法的动作，双手轻扶起她的双肩，却不见她身上有一丝伤痕，有半点血迹，他疑惑了，为何水玉瑶这般虚弱不堪呢？
“天尊，我已经放弃了……我的法力，放弃了……我的修为……还有水晶宫，我现在……与凡人无异了……”水玉瑶止不住瘫倒在天尊的怀里，天尊惊魂未定扶她坐在地上。
“为什么，玉瑶！你这是干什么？”天尊厉声问道，言中饱含着心疼与不解，他能感觉到怀中人儿法力消散的痛苦颤抖！
“为了你呀！”水玉瑶淡淡一笑。
“什么意思？”
“天尊，我们是战胜不了天庭的，我已经向天庭求情了，我放弃了所有，从此要经受人间生老病死之苦，六道轮回之痛，只求换来你，保全你……”水玉瑶似乎是拼尽全身力气讲出这句话，当年为了穆霸天，她甘愿奔赴剐龙台，剐去浑身龙鳞，忍受切肤之痛！如今，为了天尊，她甘愿剥离元神，沦为凡人！三界第一美人，也许，再不复存在！
“我不懂！”天尊质问道，声音里透着绝望。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肩，“我好不容易保住你的元神，为的就是有一天你同我坐拥三界，为什么，你要放弃？为什么？”
水玉瑶忍住蚀骨的剧痛，泪眼朦胧：“你当真以为上天不知道这场战斗吗？只是这是一场劫数！天尊，如果我不那样做，玉帝马上就会派天兵天将剿杀你！凭你现在之力，已经无能为力！”
“可那跟你放弃法力又有何干？”
“因为……我要陪你！玉帝不剿杀你的条件是——你必须放弃所有法力，从此沦为凡人！”
“不！不可能！”天尊挥掉水玉瑶惨白的玉手，惊地站起身来，鲜血再一次喷出，他趔趔趄趄：“本座——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活！”
“天尊——”水玉瑶从未有过如此的悲哀，她软坐于地，伸手去拉天尊的袍角，玉泪滚滚而下，再不复往日清高孤冷之姿。
“我已经失去石儿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天尊的心痛了一下，他眼角微微泛红，扶起水玉瑶，心疼道：“可是玉瑶，得不到三界，我岂能真正得到你呢？”
水玉瑶止住泪，微笑着握住他的手，眸中闪过一丝寒凉：“你当真以为我爱慕那王母之位吗？也许我当初答应与你联姻，那只是一个借口！其实……其实……你早就在我的心中……早就慢慢占据了我的心！”
天尊眸中晶莹闪烁，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干涩的唇上溢出一个欣慰的笑：“玉瑶，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水玉瑶微笑着，三界第一美人的笑，再是苍白，都是那么摄人心魄，“天尊，只要你放弃法力，玉帝会不计前嫌，许我们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见天尊犹豫，又道：“我连水晶宫、连美貌、连法力都不要了，你——就不能放下法力吗？放下三界吗？”天尊迟疑着，背过身去，又一滴血坠了下来。
“不行！不行！我不要做凡人！我不要经历生老病死！我是天尊！”
水玉瑶的心寒到了极点，自以为爱断情绝，岂知情来时，是这般断人心肠！
平生从不流泪的她，今日可算是把泪都流尽了！簌簌寒风下，她依旧微微淡笑着：“做凡人不好吗？我们孤独了千年，高高在上，无爱无恨。你不觉得太冷清了吗？”她那美丽的双眸轻轻盯着天尊，弥漫着柔情与哀伤。
“人间最浪漫的事便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听过吗？”
天尊覆上她的手，对上她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双眸，轻盈如月里花，喃喃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嗯！”
在天尊眼中又闪过片刻犹疑后，水玉瑶含笑道：“为了我——也为了，我们的孩子！”
“孩子？”天尊蓦然惊醒了一半，半信半疑盯着她：“你是说——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水玉瑶点头：“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天尊，放下吧！我们从此不再涉足三界之事，去看看人间的星星，去感受人间的花红柳绿，曼妙美好，以后过上一家三口的美满生活，不好吗？”
天尊的眉目忽然间多了份慈爱，那份欣喜溢于言表，他紧紧扣住了她的双肩，眉目中闪动着激动的泪光：“我——我要当父君了，我要当父君了？”
“不是当父君，是当爹！”水玉瑶轻笑道。
“对，是当爹！当爹！”天尊竟像孩子般笑了起来，全然失了那份圣界之主的风度，只是一个平凡的为人之父的喜悦之态，终于，他点了点头，目中闪动着坚定与爱意：“好！我放下！你已沦为凡人，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背负其中的艰辛。”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腹部，眼神蓦然柔和，“我不能让你再一次独自抚养孩子长大成人。我要让你幸福——我不但要放弃法力，还要将陶情放出来！”
三仙以及其他倒下的仙终于松了口气，想不到天尊和水玉瑶居然有如此深情，更想不到天尊居然为了他的孩子而甘心放弃仙道，从此沦为凡人！
“天尊，不求生生世世，不求朝朝暮暮，但愿平平淡淡，携手同游人间。”耳边是水玉瑶真挚柔软的嗓音，面前是生与死的抉择，三仙在月色下显得是那样淡然，他也知道尽管他现在有能力除去三仙，可是自己仅剩的一点法力一定会招来上天的追杀，若是他孑然一身，他也无惧，大不了轰轰烈烈战死，成就圣界豪情。然而，现在他不能，他心仪了一千八百年的女子已经成了他的夫人，还有了他们的孩子！她已经是凡身了，自己若真是战死，只怕她也不会独活。罢了，即便真夺了天下，又如何呢？天庭无情，万年冷凝，真不如携一知己相忘于江湖，与其孤独地活万年长久，不如幸福地享几十光阴！嗬！几十光阴！他从没想过来日他会老去，人生匆匆几十秋，可是罢了罢了，今日不放，更待何时呢？
众仙、妖都屏住呼吸，看着傲视的天尊如何抉择，他若是不放手，现在死的就是他们，最后是他自己！他若放手，也许活下的就不止这些了。
“啊——”随着天尊的仰天长啸，天上风集云涌，月色立即被乌云吞没，天尊双目紧闭，双臂向后张开，人也向后倾去，锦袍灌满长风，猎猎作响，浑身的真气混着灵力化作一股股光柱向天空放去，在夜色下，那光芒是如此耀眼，温暖的也是其他人的心，夜风，光芒，血味，乌云，在这一夜是那般不同寻常……
当天尊将浑身法力卸于上天之时，已是日出东方，光芒四射了！
水玉瑶赶紧扶住趔趄欲倒的天尊，她看到天尊的墨发瞬间变作一片银白，雪丝横风，随着他的黑色披风飘飘扬扬。
心下纵是心疼，水玉瑶还是与他相视一笑，泪光欣慰……她知道，这便是放出陶情的代价，早生华发……
失去法力而真正成为凡人的天尊，眉间傲气不减，嘴角仍带着淡淡的笑，眸中潇洒狂放欲隐欲现，对水玉瑶道：“玉瑶，你未老，我先白了头。”
水玉瑶眉目含泪，哽咽无语。
天尊继续道：“不过，我们……终于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