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神色大变,“陛下,奴婢是进过无量殿可是奴婢绝没有拿无量殿的东西!”
傅焰之疑惑的看了木棉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看向殿门,眼神分散,陷入沉思之中。
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的表态,过了须臾,傅焰之用平静异常的语气道:“来人,仔细搜查木棉的住处,报与朕知。”又对木棉说,“朕知道你和元妃关系匪浅,若无实证,朕会还你清白。”
木棉跪道:“谢陛下明察,奴婢可对天起誓,奴婢绝没有拿无量殿的任何东西。”
傅焰之无言。
吕机文外出还没有回来,移星带着好几个内侍一窝蜂的进了木棉在后殿西厢的的住处,盯着内侍们翻找。屋内面积较大但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柜还有两个橱子,衣服被褥被翻的到处都是,突然一个小内侍在一个柜子角落的衣服里抖出一块包着的小布头,翻开一看,里面正是那对如意结环牡丹宝石缠丝耳坠。“找到了!”
移星接过耳坠,一脸凝重。继续催促道,“继续找!边边角角都不可放过。”
众人回应道,“是!”
又翻找一番确认没有玉液金丹,移星这才进殿回命。傅焰之看着移星掌心中的那对耳坠,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这是怎么回事?”
木棉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明明没有碰过无量殿的一草一木,不过是按照守门人的指点进去见到了赵秦香,从他手里拿到了钥匙便急匆匆赶回,从没见过太后的耳坠是何物,如今这耳坠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住处?
“必是有人诬陷,奴婢没拿,奴婢真的没拿,求陛下明察,奴婢是被冤枉的!”
傅焰之已没有耐心听任何的解释,只是一字一句的问道,“玉、液、金、丹,在哪?”
“陛下,奴婢从未见过玉液金丹!奴婢没拿,奴婢是被冤枉的啊!肯定是有人将这些赃物故意放在奴婢的房间欺骗陛下,还请陛下明察!”
傅焰之竟然笑了,只是即为苦涩,“欺骗...呵呵,朕不知到底是谁在欺骗...是你,还是她...”
木棉重重的磕头,“陛下,此事与神华殿无关啊,奴婢是被冤枉的!”
周似岫从没想过竟出现这种局面,以她平日所见,木棉是元妃最看重的宫女,一直忠心耿耿,颇得元妃倚重,和元妃不像主仆更像姐妹,怎么看木棉并不像是会谋害主子的人,于是试探性的劝道,“陛下息怒,事发太过于突然,还需要详查。木棉是元妃的旧奴,向来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偷盗呢?况且玉液金丹尚未找到,嫔妾觉得此事大有文章。”
傅焰之重复了一遍“玉液金丹尚未找到....”苦笑一声道,“自是有它的用处,你又知道什么?”自己和祁凉秋的关系,这些宫中妇人又怎会了解,玉液金丹自然是忠心的奴才专门给主子找来的,没有元妃的授意木棉如何敢做?
皇帝的意思似乎是?周似岫还不敢确定,只是缄口不言,自己平时也不见得多得宠爱,此时进言又有何用,只是更容易被迁怒而已,若是皇后娘娘或许还能说上一二分,神华殿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神脊殿现在应该能得到些消息了,可不知为何,皇后娘娘竟一直未来,难道皇后娘娘竟猜出陛下正在盛怒之下,不想来触霉头?可她是后宫之主,出了这样的事又怎么能不出来主持局面呢?周似岫心中思忖,奈何自己如今也是神华殿宫中之人,满宫仆人都跪了一地,又有何人敢跑出去散布消息,也或许是因为这样,皇后娘娘还不知道?不可能啊,虽然神华殿人出不去,可吕机文已经带人去了太医院调查了,也算是动静不小,怎么如今后宫却诡异的如此安静。
只听木棉又喊道,“请陛下明察,想来元妃娘娘取用的那枚红莲血燕才是罪魁祸首!赵秦香是故意陷害奴婢的!此事与他定脱不了干系!”
赵秦香顿时脸色发白,“奴才掌管内金库十年有余一直小心谨慎,从无错失。奴才和元妃娘娘之前也从无过节,奴才为何要陷害元妃娘娘?奴才更没有未卜先知之能,又如何提前知晓,神华殿的最后一枚燕窝毁损有失,会着人匆匆来内金库领取?奴才每两日就要去无量殿等宫殿查盘一次,当日奴才只是正常当值,如今无量殿失窃奴才也只是在尽心办事,当时木棉姑娘的确进入无量殿来寻找奴才,也的确出宫门时无需按照其他宫人那般验身,木棉姑娘是神华殿的大宫女谁人不知,奴才又如何敢让人盘查与她。况且,奴才其实心里也觉得木棉姑娘不应该会做出偷盗之事,只是奴才不敢欺瞒皇上,才将实情告出,只盼陛下分断。无量殿失窃奴才有罪,可奴才万不敢谋害元妃娘娘啊!”
木棉道,“陛下,奴婢也不知娘娘的药水会被人撞洒,奴婢又如何能操控这一切呢?”
傅焰之问到日到底如何情形,木棉照实说了,又传笑春来问话,笑春也是这么说。待问道和儿的时候,和儿的口供反而在细节上有一丝不同。“奴婢那日想去小厨房给容嫔娘娘熬煮补品,不知为何笑春姑娘却生生撞了上来,奴婢才知道是元妃娘娘服用的补药洒了,奴婢害怕的不得了,元妃娘娘十分心善,劝奴婢不要害怕,她让木棉姑娘再去取一枚就是。”
“不知为何笑春生生撞了上来?”傅焰之神色一凛,“此话何意?说清楚!”
和儿露出十分惧怕的神情,浑身都在发抖,“是的,是笑春故意撞向奴婢的。奴婢害怕误了娘娘服药,并不敢争辩。”
笑春怒道,“你胡说,明明是你故意撞上来的!此事木棉和元妃娘娘容嫔娘娘都是知情的。”
傅焰之对和儿道,“若你故意撞去,此事于你可就有关了。来人呐!”傅焰之吩咐左右,拖下去打,直到她说出真话为止!
周似岫忙站起身,今日情形她实想不到,更想不到自己的贴身宫女和儿也会牵扯在内,正待劝问两句,只听和儿哭道:“陛下开恩,奴婢全说,全说。那日笑春姑娘确是故意撞上来的,奴婢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奴婢说的是真的,而且、、、而且、、、”和儿哭的眼里也布满血丝,似是十分惊惧害怕,“而且两月前,木棉姐姐还跟奴婢问过无量殿内的布置。”
木棉和笑春同时怒道,“你撒谎!没有!”
和儿哭的涕泪横流,一口气都说了出来,“木棉姑娘说她进宫时间不久,不太熟悉后宫布置,问了我各宫位置,奴婢知道的也都一一说了。只是她还特意问了无量殿,因奴婢也未进去过,所以奴婢当时也未告诉木棉姑娘什么。至于木棉姑娘是不是又问过其他人了,奴婢不知。”
木棉气的浑身发抖,如今物证人证突然一股脑冒了出来,这是有意构陷无疑,木棉跪求皇帝,“陛下,定是和儿,是和儿将赃物放进奴婢的房间,请陛下详查,奴婢冤枉!”
周似岫刚一开始听愣了,如今脸色发白心直乱跳,他们奴婢之间平日的确会说笑,但到底他们说过什么,周似岫也不太清楚。可今日和儿的表现实在怪异,而且牵扯到元妃小产的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站起身来怒喝,“和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和儿哭的脸已经发肿,“娘娘,您知道奴婢向来胆小,今日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忽然和儿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似乎是吓的犯了病。
傅焰之怒道,“拉下去!”
周似岫这时才觉得此事一定十分不一般,“陛下明鉴,我实不知和儿说的这些事。而且和儿向来胆小,今日定是被吓的,口不择言,记忆有误。兹事体大,各人证的话总得细细盘问,不知背后是否有隐情。”
傅焰之瞪了她一眼,喝道:“都滚出殿外。”
既然傅焰之下了令,一直照顾元妃身边的咏梅也一脸忧愁的退出了寝殿,她听到了外面的争吵,心里担忧不已,可是她得先看顾着虚弱的元妃,感觉到事情严重,悄声唤了几次元妃都没有反应。
傅焰之神情凝重的走进元妃的寝殿,移星守在寝殿外面。元妃脸色苍白正在床榻上昏睡,傅焰之盯着她的脸,神色十分复杂,
“原来你表面上假意顺从于我,愿意孕育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背地里却找好了滑胎药。这种损害皇嗣的大事,也只得你的陪嫁丫头木棉敢做。你宁可让自己身体有损,也不愿生下我们的孩子。一直阳奉阴违,甚至想好了退路,若是朕有疑心,只会想到那枚临时领取的红莲血燕有问题。你何时有了这样深得心思,亏朕还如此怜惜于你。你杀了朕的孩子,朕绝不原谅。”
外殿的争吵和哭泣凉秋在昏迷之间也听到了一些,可她实在是虚弱的起不了身,甚至睁不开眼睛。如今傅焰之过来说了这一番话,也将凉秋唤醒了,“你别信.....有问题.....”
看到凉秋睁开无神的双眼,傅焰之没有回应,只冷冷道,“朕把一颗真心捧给你,你却将我的心践踏在地,弃之如敝履。祁凉秋,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狠毒。”
“不是......”祁凉秋虚弱的声音湮没在傅焰之转身怒甩的衣袖声中。
“即日起,神华殿除元妃外所有人即刻迁出,由掖庭再行去留。元妃贴身宫女木棉心机歹毒,谋害主子,杖毙。”
祁凉秋大惊,“不要...”可是她太虚弱了,身子就像是临时拼凑的一副木架,随时可以坍塌。看着傅焰之离去的背影,若他走出这大殿,木棉必死无疑。凉秋不知道从哪里生来的力气,想要站起来却生生的摔在床下,咚的一声大响,傅焰之不免停下了脚步,却未回头。
祁凉秋的四肢一丝力气也无,可此时她必须用尽全部的力量来救木棉,皇帝金口玉言,一句即可断人生死,她决不能让木棉死。
决不能。
祁凉秋在地上吃力的爬着,心里无尽的后悔,当初为何同意木棉留在宫中,为何没立即送她出去,还是自己自私,想要她的陪伴。宫中凶险,木棉首当其冲,如今性命难保自己难辞其咎。
寝殿的木板平时那样光洁,可今日却如此晦涩难行,似是万丈绝崖一般,而自己以前竟妄自菲薄,没注意到傅焰之的背影原来竟是那样高大。忘了吗?他可是皇帝啊。万万人之上的天子一怒,其下之人,不管多受尽宠爱,瞬间不过划为蝼蚁随意踩踏。她奋力的爬到了傅焰之脚下,身后的地上留有一道血痕,在她白色的里衣衬托下,那一滩长长的血迹尤为明显。她用一只手抓住傅焰之的衣角,奋力的抬起头,从未有过的卑微姿态,声音弱的如蚊蝇般,“陛..下...求你,我求求你,不要杀木棉。她没有做...不要杀她...我求你,我给你..跪下...”
祁凉秋努力挺起身体,想做出下跪的姿势,可是她实在虚弱,咚的一下又偏摔在地上,身子骨疼的像被巨石碾过,每一次呼吸都耗费着气力,可她没有停止祈求,“我求求你...别..杀...木棉..无辜...我求你..凉秋求你.....嫔..妾...嫔妾...求你了...”
傅焰之第一次看到祁凉秋这样低下的姿态,在他听到她说凉秋时,嫔妾时,他知道祁凉秋是在用她所有的人格和尊严在向自己求饶。他偏过头,看到了地上和衣裙上的血,心有不忍,可心里想的第一念头却是,“是你自己非要如此境地,也是活该。”
可说出口的终归又换了另外一句:“宫女木棉服侍元妃不周,杖五十后,发回神华殿。”然后,毅然决然的走出了殿门。
过了一会儿咏梅冲进寝殿,元妃趴伏在地上晕着,身下有一滩血渍,触目惊心。咏梅哭着喊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把昏迷的元妃扶上了床榻,殿外不停有宫人往来行走之声,有内侍不停的催促着:“快点,快点!”
偏殿里的容嫔也是六神无主,匆匆之间要迁往何处?世间之事真的无法预料,昨日还好好的,今日的神华殿竟发生这样的事。派去神脊殿的宫人说皇后娘娘病倒了,神脊殿大宫女朝露回的话,皇后娘娘口谕让容嫔娘娘迁到祈罗宫去,也是,这本来就应该是容嫔该去的地方。
事发突然,和儿今日又突然掺和进了这滩浑水之中,和儿是自己的贴身宫女,如今元妃娘娘倒了,外人不免会揣测自己是幕后黑手吧?想到此周似岫突然打了个激灵。
事发后和儿被皇帝的人拉走也不知安置在何处了,否则周似岫真想当面质问和儿为何要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木棉真的会谋害自己的主子?还是,元妃真的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可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元妃不像是表里不一之人,对腹中胎儿一开始是有抵触,可后来也想开了的,说要带着孩子和自己在这神华殿中养老,那神色并不像是假的。到底是为什么?
周似岫心中有万千谜团,可时间不允许她在偏殿内思考太久,只能带着三皇子和其他宫人匆匆迁往祈罗宫。本想去和元妃道别,和元妃说清楚和儿之事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