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一下吧。”檀园说道。
“是…第一天是用木炭来画的初稿…此事由我和师傅共同完成…”画工小声地念着。
“大声点!你这样怎么面对那些难缠的大臣?你看起来连站都站不稳!”檀园斥责道。
“是,正是图画署所用的物品。第二天我们将木炭所画初稿描到油纸抄本上…”画工调整了语气,说话变得有底气了一些 。
“再大声点!”檀园说道。
“是图画署专用…”画工声音再次大了一些。
“画师金弘道在吗?有你的书信。”檀园暂停了对画工的训练,出去领取书信。
看了书信之后,檀园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檀园还没来得及进屋,又被主上殿下叫走了。
檀园回来后,看到画工还在听话的练习,他有些心疼他这个年轻的徒弟。
画工小小年纪,只因为有着作画天赋,被迫卷入大臣与主上的斗争,明天的朝堂之上,一定会比他们的想象中猛烈千百倍。
“润福啊…你做的很好。”
“明天无论大臣们说什么,你都要坚持下去。”
“师傅一直在你旁边。无论大臣们有什么棘手的问题,你一定记住,全部推给师傅解释。”檀园嘱咐道。
“是,师傅。”画工回答道。
<第二天>
上朝路上。
“你们都做好准备了吧?”洪承旨问道。
“是。”檀园回答道。
“要好好做啊。更张的第一步就看你们了。”洪承旨叮嘱道。
“我们会铭记的。”师徒二人说道。
激烈的纷争开始了。
“画工请回答,御真应要展示王室的权威,主上殿下的龙颜为何会露出市井商人般的微笑?”
“不表达喜怒哀乐,将意味着一成不变。因此露出这微笑,也是意味着这份微笑将永远不变。”
“画作中的左右对称,是为了彰显殿下不偏不倚的圣恩,你为何画的不对称?”
“微微侧身,不仅可以让人看到正面还可以看到侧面,也体现出了殿下想要看清前后左右的意愿。”
………
“记录着朱砂,为何画作中没有用朱砂?王室的画作理应用到宝石般的朱砂,这是常识性问题。”张别提恶人先告状。
“正如别提老爷所说,此画作确实未用朱砂,而是采用朝鲜的花瓣制作出来属于朝鲜的颜色。唐朱红是清国的颜色,不能代表朝鲜的颜色。”檀园回答道。
“王室的画作中,你居然用了山中野生的草根?你是在藐视王室威严吗?”
“物品管理也是负责御真画师的画员所应负责的事情不是吗?檀园,朱砂被你用到哪里去了?”
“该不会是你盗取了朱砂为己所用,而在王室的画作上,采用了廉价的草根。”
“大家觉得这样的颜色可以为御真着色吗?”
“简直是胡乱用色!完全没有把御真当做一回事!”
众大臣群起而攻之。
“此次画作的朱砂,被有心之人掺入银粉,着色前一天检查无异样,但到着色之时开始发黑,无法用于御真画像。”檀园说道。
“御真画师的责任就是确认颜料是否可用,该不会是你自己污染了颜料,为自己找的所谓的借口吧!”恶毒大臣说道。
“确认颜料是否可用的确是微臣的失职,御真画像审核结束后,微臣领罪。”
“但在领罪前,微臣希望主上殿下彻查此次御真画像颜料进贡期间,所有接触颜料之人。尤其只有图画署与丹青所之人才懂得此种破坏方法。”
“微臣怀疑有人藐视圣恩,故意破坏御真颜料。若查出此人,望主上殿下严惩不贷,以正王室尊严。若查无此人,微臣愿领所有责罚!”檀园以身入局。
张别提有些心慌,要是彻查接触颜料之人,他铁定脱不了干系,先不说别提能不能继续做了,人头恐怕都不保。
“所有责罚?檀园你用草根的颜色来藐视主上,就算你有十个头也不够砍的!”右相完全不慌,要杀要剐也是张别提领罪,他只要继续攻击就好。
“这不是草根的颜色,是独属于朝鲜的颜色。比唐朱红柔和,比倭朱红清澈,是切切实实独属于朝鲜的颜色。”檀园回答道。
“画工申润福,说一说这颜色的出处吧。”礼判开始挖坑。
“是在丹青所的…”润福刚要说出来,就被檀园打断了。
“是丹青所的百璧师傅所做。原本御真钦定的朱砂也同样出自丹青所的百璧师傅之手。”
“百璧师傅在丹青所苦心研究颜料多年,首次制出独属于朝鲜的颜色,决定进贡给此次御真作画,微臣认为,这颜色恰恰彰显了,朝鲜正逐渐变得强大。”檀园回答道。
“画师金弘道,我在问申润福,为何你来作答?”
“申润福是我的徒弟,问弟子就如同问师傅,问哪个都是一样。”
“你与百璧师傅素无来往,百璧师傅又怎会偏偏把颜料交付给你?”
“我看你是不想承认这个颜料,是由申润福那因作春画而被赶去图画署卑贱的哥哥所做吧!”礼判故意刺激润福。
润福刚想争辩,被檀园按住了。
“微臣的确与百璧师傅素无来往,是我的徒弟申润福在通过画员考试后,去丹青所邀请哥哥参加庆功宴之时,结识了百璧师傅,获得了百璧师傅的认可,从而百璧师傅将研制出来的颜料交付给我师徒二人。”
“百璧师傅制做颜料是他在丹青所数十年的独门绝技,怎么可能把成果轻易交付给一个只见过几面的毛头小子?檀园,主上殿下在这,你胡说也要有个限度!”
“我看你是为了包庇申润福与他那流放丹青所的哥哥!”
“你有何佐证可以证明提供颜料的是百璧师傅而不是申润福的哥哥?”礼判质问道。
“礼判大人又如何一口咬定颜料是申英福所做?此次御真更换颜料之事,只有主上殿下与我们师徒二人。难道礼判大人早知道颜料会出现问题,从而百般监视?”檀园反问道。
“胡说!我自然没有派人监视你们,你又如何证明是百璧师傅所做?”礼判狡辩道。
“正如礼判大人刚才所说,百璧师傅制作颜料是他在丹青所几十年的独门绝技,又怎会轻易传授给一个流放至丹青所的画工?”
“并且,我可以证明不是申英福所做。前几日,申英福在丹青所擦拭柜子,不慎撞落危险物品,他的后背被大面积灼伤,并且由于伤势过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无法为此次御真提供颜料。请主上殿下明鉴。”檀园说道。
听到哥哥前几日被灼伤后背,润福万分悔恨,她当时忙于画肖像画,竟未注意到哥哥受伤,御真着色时又让哥哥拖着受伤的身体为自己制作颜料,如今哥哥又昏迷不醒,润福的内心在滴血,豆大的眼泪滑落眼眶。
“那百璧师傅又为何会认可画工申润福?看来此次颜料甚至不是丹青所的人所做,你们真是胆大包天,藐视主上!”礼判垂死挣扎,嘴硬到底。
“是百璧师傅的独生孙女…”檀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什么?”大臣们十分惊讶。
“百璧师傅的独子英年早逝,只为百璧师傅留下一个独生孙女,百璧师傅对她百般宠爱。”
“画工申润福在丹青所与她相见第一面,二人就一见钟情,互生情愫。”
“百璧师傅年事已高,有意将孙女托付给御真画师申润福。”
“丹青所百璧师傅就在门口等候,随时可以进来问话。”
檀园沉重地说道。
正在心疼哥哥的画工听到这些惊到了,师傅在说什么?她从来不认识百璧师傅和百璧师傅的孙女,何来一见钟情之说。
她疑惑的看向师傅,师傅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主上点头示意,宣丹青所百璧师傅觐见。
“此次颜料是否为你的手笔?”主上问道。
“是微臣。”百璧师傅伏在地上说道。
“你是否有意将孙女托付给画工申润福?”主上又问道。
“是,微臣确有此意。”百璧师傅回答道。
“诸位大臣还有其他意见吗?”主上问道。
各位大臣面面相觑,没有声音。
“张别提,寡人是否应当彻查颜料之事后,再进行此次御真的审核啊?”主上看着张别提。
“主…上殿下…颜料出处正统,又是朝鲜独一无二的颜色,微臣认为此次御真无需再审核。”张别提快要吓死了。
“若诸位大臣无其他意见,此次御真画像审核通过。”主上殿下微笑着看着所有人,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御真审核通过,开始论功行赏。”
“画师金弘道,画员申润福,你们二人想要何奖赏?”
“百璧师傅在丹青所劳作几十年,微臣希望能够看到百璧师傅心愿成真。”檀园心痛地说道。
“好,寡人赐婚申润福与陈千珠二人。”主上应允道。
“画员申润福,你想要什么奖赏?”主上关切的问道。
画工的思绪很乱,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人只想医治好昏迷的哥哥。”画工说道。
“好,寡人会派最好的太医去医治你的哥哥。”主上再次应允道。
主上心情很好,更张的第一步,有惊无险的完成了。
檀园不得不将心爱的徒弟亲手推给别的女人成亲,他心痛至极。
画工的思绪更乱,内心五味杂陈,她想要哥哥回图画署的愿望还是落空了。
她作为一个小小画工只能被大臣们与主上的斗争裹挟着前行,她已经顾不得千珠孙女百璧师傅等人,她只想快点去看望哥哥,让哥哥快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