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香房内>
贞香和画工回到了屋内。
“画工,我来帮您换药吧。”贞香说道。
画工乖乖的把手递给了贞香。
贞香熟练地拆下纱布,涂上药,包扎伤口,再清洗换下来的纱布。
这是画工第一次完全清醒地看着贞香为她换药,她静静地看着为她忙碌的贞香。
“贞香为了你的手去图画署求檀园,为了你去求诊所里的大夫,如果不是贞香,我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画工回想起来刚才那位老爷说的话。
在她受伤失意这几天里,贞香竟是如此的奔波操劳。
“画工,药换好了,您早些休息。”贞香说道。
说罢,贞香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画工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画工本能地拉住了贞香的一只手。
“贞香…你…去哪里?”画工询问道,她不知道贞香这么晚要去哪里。
贞香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失神了一下,这是画工第二次拉她的手。
“我…去末年那里休息。”贞香转了回来蹲下身,耐心的对画工解释道。
画工这才意识到,这几日贞香把房间让给她休息,晚上贞香只能和末年挤在一起过夜。
“不要走…留下来…”画工认真的对着贞香说道。
贞香有些惊讶,有些害羞,她不知道画工是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檀园老师,你不用去末年那里。”画工开口解释道。
贞香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果然画工还是那个画呆子。
画工果真开始收拾自己的画笔画筒。
“这么晚去找檀园老师吗…他应该已经休息了吧。”贞香提醒道。
经过贞香的提醒,画工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半夜了。
“画工不如明天一早再去找檀园老师商议。”贞香建议道。
“可是…”画工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来什么。
聪慧的贞香当然知道画工在犹豫什么,她缓缓地走到了屋内的柜子前,拉开了柜子,拿出了另一套被褥铺在了屏风后。
铺好了被褥后,贞香又一个一个地敲灭了屋内的蜡烛。
屋内只剩盈盈的月光。
屏风后,贞香缓缓卸下自己的发髻,一层一层脱下鲜艳的外衣。
在月光下,贞香的身影映在屏风上。
反应慢半拍的画工盯着屏风有些出神。
“画工…早些休息。”贞香柔柔的说道。
“嗯…早些休息。”画工机械地回答道。
末年在自己的房里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贞香,于是来到了贞香房前。
恰好听到了画工与贞香二人互道晚安。
“这是小姐和少爷第一次过夜呢。”末年内心有些小激动。
月色下,画工看着自己受伤的手,再次回想起刚才那位老爷的话。
“贞香…哥哥…老师…父亲…”画工在脑海里想着这些人,还有经历的这一切。
这一夜,画工无眠。
<第二天>
画工早早地起来收拾了,轻手轻脚地绕到屏风旁,看着还在熟睡的贞香。
“好好休息。”画工在心里对贞香说道,然后转身离开了。
<檀园画室>
檀园画室里涌进来一群收拾东西的随从画师。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檀园问道。
“是别提老爷让我们过来帮檀园先生收拾行李的。”一个人回答道。
“收拾行李?”檀园疑惑。
“是,要收拾回平壤的行李。”
“平壤?”
话不多说,暴躁的檀园冲向了张别提的画室。
〈张别提的画室〉
“为什么突然要我回平壤?”檀园冲到了张别提的画室外大声喊道。
“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啊!”檀园直接冲了进去。
“什么怎么回事?生徒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你就应该回平壤了啊。我是为了帮你才派随从画师过去的,这难道不是为你好吗?”张别提装傻并假装好心地说道。
(职场上位者总是惯用装傻和假装好心实则侵犯别人利益的手段)
“您又犯病了吗?”檀园开骂。
“什么?”张别提的权威被挑战。
“您就这么怕我吗?别提老爷。”檀园再骂。
“呵呵…我可真是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啊,通知马上就会到,你就不用再操心图画署的事情了,休息几天,去见见你的故人们。”
“你先出去吧。”
张别提还是装傻充愣。
“我不会这么离开的。”檀园走到张别提面前坚定地说道。
“什么?”张别提又被怼。
“我可不是十年前含冤而死的师傅。”
“所以呢,你又能怎样?”
“我不会就这样败下阵来。”
“那我就等着你。”张别提终于露出真面目。
正式宣战后,檀园起身要走。
“哦~你有没有听到那件事啊…”张别提故弄玄虚。
“我是说润福啊,已经好几天见不到他人了,你也知道吧…随心所欲离开生徒厅的人,可是没有资格考画员考试的…”
为了张孝元能顺利通过考试,张别提准备找借口取消润福资格。
檀园回到画室叫停了那些帮他收拾行李的随从画师们,换好了便装,准备再去桂月坊把画工抓回来。
〈图画署门口〉
檀园刚出图画署的门,就迎面遇到了回来的画工。
“哟呵,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你小子还舍得从温柔乡出来,还知道回图画署啊。”
“怎么突然想通了?是不是没钱了,那个妓生给你赶出来了?”
檀园有些欣喜,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老师…”画工低头说道。
“去把这一身脏兮兮的衣服换掉,换完了来这里找我。”檀园说道。
画工听话地去换掉了画工服。
〈集市上〉
檀园带着画工来到了集市上,一边走一边看着。
“老师,我们来这里要做什么?”画工问道。
“我曾经也放弃过画画。”檀园自顾自的说道。
“老师您吗?”画工问道。
“画画之人啊,刚开始都是因为喜欢才画,一生中至少会有一次彷徨。”
“以前我也是,像你这样爱惹是生非的孩子。”
“曾经也闷在屋里几日不见阳光,也曾在赌场闹事,差点被斩断手腕过,也曾与人打架打到血肉模糊过。”
“就算经历过这些,为什么要画画,我还是弄不懂这个问题。”
“身边的人无论哄,劝,还是打耳光,我都不肯再执笔,所有人都放弃了,除了我的师傅。”
“我的师傅因为我可是受尽了苦头。”
“但当我回心转意后,却没有报答师傅恩情的机会了。”
“我想,师傅应该会因为我去挽救另一个倔强不肯画画的孩子而感到欣慰吧。”
“那老师您是知道为什么要画画了,所以回心转意了吗?”画工问道。
“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画画。”檀园回答道。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画工再次问道。
“你以为这些人,这些动物都知道自己为什么活在世上吗?你知道自己又为什么要吃饭吗?”檀园反问道。
画工若有所思。
“对画画之人来说,画画就是饭,不画画就会吃不下饭。”
“我知道不画画我就会吃不下饭,那些关心我的人同样会因为担心我而吃不下饭。”
“所以我选择继续画画。”檀园回答道。
画工深受触动。
“你先不要着急探寻这些,只管拿起画笔画画就好。”
“依我看啊,你可是天生注定要画画的人。”
“走吧,我们去吃饭吧。”
檀园带着画工穿行了热闹的集市,去看了许多活生生的人,去看鲜艳的布匹,去看去感受人世间的千姿百态。
穿过集市,檀园带着画工回了他的家。
〈檀园的家〉
铺好了纸张,檀园问画工在空白的纸上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画工回答。
檀园转身在纸上画了几个今天在集市中遇到的人。
“这次看到了吗?”檀园问道。
画工逐渐开始思考。
“这些人…”
“是集市上的人!”
鲜活的记忆与画纸上的人物重叠,画工在余下空白的纸上,看到了集市上一个个鲜活的人。
“对,用看见的画出看不见的东西。”檀园很欣慰。
“用看见的画出看不见的东西…”画工重复道。
“是的,看见的不一定就是看见的,看不见的也不一定就是看不见的。”
“你一直过分注重描绘自己所见到的事物,但那只不过是将事物搬到纸上而已,要画看不见的东西,要看透事物的本质。”
“要懂得画的乐趣,画的意境。”
“不要被风景所羁绊,而是把所见到的风景都为你所用,就好比,你所说的将直线无限延长,就可以穿过三个点那样。”
画工醍醐灌顶。
随即,檀园又举起了桌上的蜡烛。
“就好像,一缕光线可以造出无数影子那样,任何事物,都有其无数变换着的群像,只要能看到这影子,你就可以画出天地万物间的所有了。”
老师所说与记忆中父亲所说重合在一起。
画工思绪万千。
眼前的老师好像既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父亲。
她突然怀念起自己的父亲,心中涌起万分伤感。
“你要不要画一下?”老师递给画工一支画笔。
这是画工受伤后第一次拿起画笔。
时隔几日,再次拿起的画笔已经被付诸万千含义。
“我真的可以…再次作画吗?”画工在心中问自己,她有些犹豫。
“不要害怕。”身后的檀园,走上前来,轻轻地握住了画工的手。
檀园带着画工,在画纸上一笔一笔画了起来。
画工开始全身心的感受着作画。
看着画工渐渐适应后,檀园便放手让画工独立作画。
就这样,师徒二人饱含灵感的,精神百倍地画了一夜,用他们在集市上所见到的人创造出了八仙图。
转眼到了早晨。
檀园因为岁数大了睡着了。
画工虽然年轻,但是连着两晚没睡,最后也睡着了。
(画工真是有两把刷子,前一晚和贞香一个屋睡一宿,后一晚又和师傅一个屋睡一宿)
年轻人就是体力好,睡一会就醒来了。
画工看着熟睡的师傅,她心里十分的感激。
她感谢这个像父亲一样的老师,为她拨开心中疑虑,带她在画画的路上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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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香屋内>
醒来后的贞香发现画工已经走了。
于是,贞香收拾好新的被褥,放到了柜子里。
又来到了画工收拾过的被褥处,准备穿衣服和梳妆打扮。
恰好此时末年拿着早餐走了进来。
“小姐,你和少爷…真的睡在一起…”末年看着正在穿衣服的贞香,捂着嘴笑了。
“末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贞香急忙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