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求犹如平时说话般,许下这重重誓言,像一根漂浮在黑暗里的白色羽毛,被他用毕生所学抓到,捧到江雪心窝。
江雪愣住,弯腰俯身揪住无求肩膀衣袖,要他站起来,无求便依着江雪送出的劲,起身扑倒在她身侧,两人一起在没有烛火的房间里,躺在江雪柔软得床上。
“无求,你是何时对我有这种心思的?为什么?”
江雪十分好奇,趴在无求肩膀,贴着他温热得胸膛,她这两日被这份突如其来的甜蜜砸中,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同样这样念着自己,她实在想不通,明明这个男人对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片刻的情意,怎么会立马对自己视若珍宝呢。
无求大掌呵护着江雪后背,他的眼中充满温柔,整个人全然放松下来,摊在床上,享受这一刻,他宠溺哼笑一声,笑声恣意,沾染不羁洒脱,飘进江雪耳朵。
江雪耳朵痒痒的,听见身下男人霸道说:“没有为什么,我也不知何时开始,就想无时无刻看见你,就想和你接触,世间之事,倘若不能轻而易举放下,何不顺其自然随心而为,雪儿,在你面前,从承认我心里有你的那刻起,我便不会在你面前隐藏什么。”
无求翻身,把江雪压在身下,亲吻她额头,“雪儿,就像现在,我想要吻你,我想要你。”
江雪哪里听过这样肉麻的话,她咿呀着,还不忘说:“无求,我明日要去隐霞村,我不要嘴巴肿。”
无求嘶哑嗯了一声,还是不管不顾的细细品尝,甘甜的滋味,令他欲罢不能,人间至极,令他无法自控,他多想犹如一匹烈马在生机盎然的草原奔驰,多年的压抑,在遇到身下之人时,全都被燃烧起来。
无求及时抽身,停下动作,抱住江雪,哄她:“乖乖睡觉,明日我跟你一起走。”
江雪喘气,手还揽在无求脖颈,迷迷瞪瞪问:“你不要道观了嘛?”
“小丫头,开始要管我了?”无求贴贴江雪额头,在她脖颈贪婪的嗅着,“观里平日无事,我往后只想跟着你,你比所有事都重要。”
“无求,你入道之前叫什么?”
无求停滞,他的眼神此刻比黑暗更灰暗,好一会才冷清清说:“塬慎,不过他早已葬身在那场大火中,雪儿,不管我是谁,是道士还是和尚,我都是你的。”
江雪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不吭声,无求帮她把衣衫褪去,被子盖好,走前又在她肩头刻下细小的痕迹,才不舍得退出房门。
第二天大早,江雪就跟小香匠石一起乘船到隐霞村。
江雪独自一人走到东河时,就见小香匠石早已在船头等着,“雪儿,就等你了。”
小香站在船头呼喊,江雪快步跑过去,上船说:“姨母,你们怎么这么早,可吃了早饭?”
“该有比我们早的人呢,早就来这等你了。”
江雪见小香眼神示意船舱,匠石在一旁撑浆划船不言语,江雪不解的走近船舱,掀开舱帘。
身子刚探进去,江雪的腰就被男人大掌圈起来,一下坐到男人大腿。
江雪瞪大眼睛,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男人低头堵住嘴,一番激烈亲吻过后,江雪才被男人放开。
“无求,你现在真的是个狂徒,姨母还在,你就这样对我,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江雪从无求腿上下来,不满控诉,无求靠在船舱,一副满足的样子,宠溺看着江雪发脾气。
水面碧波荡漾,江雪走出船舱,站在船头,看见东河头山腰处建造的小小几所房子,初冬北风刮过水面,江雪仿佛听到阵阵读书声,还有陈楚楚温柔细雨教导声,听徐氏说学堂里的孩子们都管陈楚楚叫陈夫子。
陈夫子会教书,还会教村里的女孩们绣好看的花布,教她们把学到的美好寓意词语用针线绣到手帕上,等孩子们有机会到镇上,就可以卖个好价钱,教女孩们算数,让她们能数的清自己的价值,不会将来有一天被心怀不轨的人卖出去。
村里的女孩们都喜欢陈夫子,是以村里但凡有良心的人见了陈楚楚就叫她陈夫子,当然有一些人家一面让自家孩子去学堂学习赚钱技能,一面背地里骂陈楚楚作为女人抛头露面,不知检点。
江雪知道,就算一个人是天大的好人,都有人站出来说“你装的吧”,这样的词,所以她之前对陈楚楚说:“楚姨,你只管做你的事,其它的不必理会。”
如果走船这件事能顺利进行下去,那么学堂里的女孩们将来会为自己挣地更多利益,江雪改变不了大势,但她愿意用自己微弱的力量为这个时代的一些女子,换取生存下去的力量。
行船半日,无求拿着一件带毛的男士披风出了船舱,走到江雪身后,把披风从后给江雪披到身上,修长得手指绕到江雪脖颈下,为她系紧披风两边黑色窄带。
无求看到江雪眼睛被风吹的泪眼满盈,光洁饱满得额头荡着几根发丝。
无求从来没见过江雪梳女孩家头发,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头发永远束在头顶,只一根木簪,衣服穿的也像码头干活的船工,粗布褐衣,利索得当,犹如她这个人一样,做决定后会收留陈氏一家,仅凭一腔热血就敢闯到圆月湖。
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对自己过去一无所知,就敢到斜江山表明心意,夜色深重,孤山野岭,她竟敢一个人下山。
她太特殊了,在人群中就是一颗时刻会被人注意到的明珠。
江雪搓手,注意到无求一直在看她,才不得已收回自己看沿岸美景的双眸,转过头双眼含泪巴巴望着无求,问他:“无求,你干嘛老是盯着我?”
无求没说话,江雪嬉皮笑脸道:“嘿,是不是没见过我这么好看的女子,那你可要多多看。”
“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女子,我要好好看。”无求深情说道。
江雪没想到这个道士这么肉麻,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揪他垂下去的青袍衣袖,"别这样,我姨母还在呢。"
小香和匠石在船头另一边,小香嘀咕:“你别说这个道士还挺体贴,知道给雪儿拿披风。”
匠石在一旁划桨附和道:“是啊。”
“是啥,匠石哥哥,你都没跟小香儿披,是不是成亲了匠石哥哥就不喜欢香儿啦?”
匠石赶紧放下船桨,赶紧哄着小香说:“香儿,咱家没有披风,等赚到钱我一件事就是给你买披风,倒是船舱有我一件旧日的棉袄,专门给你夜里备的。”
小香就是无事,跟匠石闹着玩,听见匠石如此着急情真意切说,心里一下柔软,握住匠石划桨冰凉的双手说:“匠石哥哥,我跟你玩呢,咱们赚钱了,先给哥哥做一双上好的手套,香儿要亲自做。”
“香儿,”匠石感动的含情脉脉看着小香,又低声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香儿只要夜里都依着哥哥,哥哥就是光膀子在冬日划船都不冷。”
小香哼一声,推开匠石,凶巴巴说:“你快些划船吧。”
匠石哈哈大笑两声,说:“遵娘子命。”
小香羞的进去船舱,不再出来。
四人行船一整天,只晚间在沿岸小村里吃些正饭,匠石越发觉得江雪出的主意能赚钱。
第二日行船半日,又来到那处高树耸立河里大鱼跳出水面的隐秘地方,江雪这次带齐东西,一网下去再起来时,竟得两个人使力。
渔网抬起,江雪看见网里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鱼,身长半米,肥圆地身子,她上一世吃不起鱼,所以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鱼,不知道能不能吃。
“姨母,你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不知道,不曾见过。”
“无求,你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无求摇头,他走南闯北虽多,但从来不讲究吃的鱼是什么品种,也许他见过吃过,但他没有注意。
没办法,只能干脆把鱼先套在网里,网头绑在船上,网吊在水下,等到了隐霞村再说。
江雪还想再找找好东西,便提议:“咱们去水浅处,我想去看看,这里人来的少,兴许还有别的没见过的。”
无求小香没意见,匠石也想见识见识,四人划船到了浅水区。
“啊,你们快来看,这是不是蟹?”
江雪蹲在船头一直盯着水底下,生怕遗漏了好东西,果然到了水浅的地方,她隐约看见小螃蟹,密密麻麻拥在水下。
无求对这些不敢兴趣,自个待在船舱看医书,小香跟着江雪蹲下看,也开始叽叽喳喳开心大叫。
“姨夫,快些划船,咱们到旁边。”
匠石兴奋划船,还没半柱香时间,江雪和小香两人一起呼喊:“停下,停下。”
江雪进去船舱拿抄网,手舞足蹈对无求说:“无求,你知道那个螃蟹有多大吗?”江雪一边说一边比划,“今晚到了隐霞村我要吃一大盆,我最吃大闸蟹。”
江雪上一世只有一次在生日时为自己买了一只大闸蟹,满满金黄色的蟹膏,她舍不得单吃,特地焖了大碗米饭,两勺米饭,一小口蟹黄,她当初吃的非常满足。
兴许是她激动的情绪感染了无求,无求放下手中医书,捏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快速啄了一口,接过她手中抄网说:“好,我为雪儿打螃蟹。”
江雪期待地跟在无求身后。
水底螃蟹多到爬向岸边草丛,江雪懊恼,今日带的家伙什太少,船上根本装不了太多螃蟹,抄了十几网,倒在水桶,木盖子盖好,防止蟹爬出来。
“姨母,这里得蟹又大又肥,卖到圆月湖不知能赚多少钱呢?”
小香和匠石还有江雪三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三个人仿佛已经看到大把银子掉落,晚上寒风袭来,竟也不觉得多冷,真是财帛暖人心。
四人夜晚并没有靠岸找人家,而是点燃那盏昏黄的南瓜灯,在水面顺着寒风,路过两岸高山,划过大片芦苇荡,在日头从浓雾迷茫的山中升起来时,江雪缩在无求怀抱中,听见小香在船舱外叫她:“雪儿,到了。”
夜里太冷了,船舱生了火炉,江雪无求跟小香匠石互换着到船舱取暖,后半夜江雪进船舱里,无求半躺在地下,把江雪抱进怀里,用披风把两人盖住,江雪枕着无求胳膊,手放在无求胸口,鞋袜不知何时褪去,脚丫子夹在无求两腿间。
江雪起身穿鞋袜,支支吾吾不说话,无求从她身后靠上,咬了一口她耳朵,江雪脚底一股激灵冒到天灵盖,呜呜两声。
出了船舱,江雪依然还是被隐霞村极致美好的景色震撼。
高山赶苍翠,白雾追晨光,流波落枝头,炊烟顺水荡,怪不得柔儿她们这些姑娘来到这里,就不愿意出去了,这里静谧美好,江雪细细想,隐霞村,画舫姑娘们住进来后,真可谓是隐霞。
冥冥之中好像真的有联系,无求起名字的时候一定想不到,有一天这片人间村落会迎来它真正的那道美丽霞光。
四人进了村,有村民一下认出江雪小香,马上叫人去叫柔儿她们几个。
“咦,这位道长,好生面熟。”有村民在一旁看着无求纳闷。
这是走过来一位上年纪的村民,看到无求跟在江雪身后,立马跪下,颤抖说:“道长,是那位道长。”
村民恍然大悟,“怪到说熟悉,原来是五年前那位道长。”
顿时村民上前乌拉拉跪下,那位柳婆婆拄着拐杖,柔儿在一旁搀扶着她过来。
柳婆婆没有跪,走到无求跟前,擦擦嘴角,深窝眼眸明亮,颤抖声音问:“几年不见,道长可好?”
无求还是那副冷清清模样,他没有回看柳婆婆,而是望着远处朝阳,说:“都好,柳婆婆知我为人,最不喜人跪我,当初不过路有不平帮助一手而已,终归是你们争气,不必这样谢我。”
柳婆婆知道这位道长就是这样的性格,遂让村民们都起身散去。
江雪不解的看无求,眼神里写着“问什么”三个字。
无求一笑,说:“我为道,他们为活着,谁也不欠谁的。”
江雪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无求看她低头思虑,又说:“我现在只为你 。”
无求毫不掩饰自己,对江雪他总是能做到心口合一,江雪却觉得这个道士真的太会说了,每次总在不经意时表述情话。
柔儿在前方带路:“快到我们的住处了,雪儿妹妹前几日说要来,我们都准备好了。”
走近篱笆扎的院墙里,正面一排土胚稻草建的房子,两侧用木头简易搭了灶屋和放置农具的小屋,屋里姑娘们穿着做活方便的宽裤,窄袖,迎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