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这样，还可以在这里勾一刀。”

燕沂照着楚行濯虚虚划过的那一道线，刻出一条新的线条，“这样？”

楚行濯看着歪扭的线条，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落在了燕沂的脸蛋上，微笑着，“对，很好，你真的很有天赋。”

燕沂把手里的小舟拿远了些，有些质疑，“这真的好看吗？”

楚行濯：“第一次做，已经很棒了，下次肯定会更有进步。”

燕沂收起第一次雕刻出来的小舟，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他的审美让他与对楚行濯感情上的信任相斗争，“好吧……希望如此。”

他难得出来一趟，也不想整天待在房间里学习木雕，尤其刻出来的效果不尽人意，燕沂便难免有些泄气，开始央着楚行濯继续带他出去玩。

楚行濯本就不太乐意让燕沂学这些，在他看来，燕沂心念一动，便能依照自己心里的样子做出一个完美千倍百倍的雕刻，何苦自己做。

但燕沂却说这是不一样的，亲手雕出来的更显重视，于是楚行濯心中便又抱了一丝自己都说不清的期待，才勤勤恳恳地教起他。

燕沂虽然嫌弃自己做的东西，但在楚行濯的无脑吹捧下，竟然也自信心大涨，认为自己第一次就雕刻成这样已经很有天赋了，于是高高兴兴地找了个绳子系住带在了身上。

楚行濯嘴唇嗫嚅几下，终究没有拦下燕沂，随他高兴了。

昨天燕沂就是因为看到了灵雕，才打乱他制定的出游计划，今天他们再次走到灵雕店门口时，燕沂依旧是按捺不住想要进去看的心思。

这次不等楚行濯来替他找借口，燕沂自己先说服了自己：“我今天进去看看，是为了寻找灵感！”

燕沂确实惊叹于楚行濯手艺的高超，但昨晚他怎么都不肯给燕沂现场表演，即便燕沂遇到麻烦，他也只是虚虚划过一刀，根本不会落到实处，于是燕沂也只好这样去“偷师”。

楚行濯很迟疑，他看向燕沂身侧挂着的雕塑，还在纠结要不要实话实说，提前劝燕沂先摘下来的时候，燕沂已经推门走了进去。

掌柜还坐在昨天的位置，看到燕沂进来，眼神忍不住往后飘，在找谁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燕沂早已经知道楚行濯的身份，掌柜等的当然就是老板了，于是向后看去，“楚行濯来了，就在后面。”

掌柜尴尬一笑，“真是瞒不过仙师的火眼金睛啊，哈哈哈。”

燕沂以为掌柜找楚行濯还是为了货源的事情，于是很贴心地跟掌柜道：“你不必管我，我随便看看，你们商量你们的事情就好。”

掌柜一听，更不能放燕沂走了啊，他算是看出来了，燕沂在老板心里的地位肯定不一般，把燕沂丢到一边跟老板谈事情，不被瞪死才怪呢。

燕沂不知道掌柜这样想，只是察觉到掌柜的态度忽然就更加热情，跟在自己身边，殷殷介绍着每一个展品。

燕沂再次看到了那艘灵舟，因为昨天燕沂的格外关注，掌柜特意给灵舟安排了最显眼的“豪华”展示橱。

果然，燕沂又在灵舟前面停下了脚步，满眼欣赏地打量着这艘灵舟，“果然厉害，和实物一般无二。”

他说着，仿佛很不经意般露出了自己腰间挂上的缩小版灵舟，“哦对了，掌柜您瞧这个怎么样？”

燕沂对于楚行濯还算是了解的，知道楚行濯不一定会跟自己说实话，他也想要听一听其他人对自己手艺的评价。

掌柜低头一看，这粗糙的线条，很轻易便猜出了是燕沂自己雕出来的，眼珠一转就要开始夸。

他开口之前，特意看了楚行濯一眼，确认对方也在跟自己使眼色之后，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哎呀！仙师，您瞧这手艺，巧夺天工！鬼斧神工、登峰造极！这每一处细节都细致精巧，您从哪里买到的？我一定要去请人来教教下面那些学徒们！除了用料一般，这简直就是活灵活现的——小鸟啊！”

燕沂慢慢惊喜起来的面庞再次收回了笑容，不可置信地反问：“这是什么？”

掌柜：“……仙鹤？”

燕沂没说话，掌柜便知道自己这是又蒙错了，赶紧改口，“不对不对，是我眼拙了，这分明是位仙气飘飘的修士啊！”

说完，他挺自得，这次一定对了的，对方是修士，肯定要雕刻修士的形象啊，自己真是天生的掌柜料，老板和这位修士一定很满意吧！

他想着，胜券在握地抬起眼看他们。

“唉。”燕沂也不再为难这位可怜人，他的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燕沂一点一点蹭着，将外套拢一拢，慢慢重新遮住了腰间的灵舟木雕。

楚行濯站在一旁没敢说话。

直到燕沂走出店门，又看到了些稀奇的玩意，大买特买一番，楚行濯才敢试探地去问燕沂的想法。

“兴许是用料不够好，所以雕不出神韵，我们回去找块灵石练。”

燕沂回过头，有点迷茫，他一出门来玩就是全心扑在玩上，早已忘了方才的事，更不明白楚行濯忽然在说什么，虽不知道，但看见了楚行濯眼底的忐忑，略一思索，干脆点头，“随你安排。”

楚行濯琢磨着，这算是哄好了吧。

唉，其实……如果师尊要送自己，即便并不精致，他也会很爱惜的，师尊是要同真正的仙人一样的，这种事情本就不是师尊该做的。

楚行濯低头羞羞一笑。

他还在想要用什么由头表示自己对燕沂亲手雕刻出来的东西的喜爱，燕沂已经无比快乐地跑向了下一个目标摊铺。

“十七，有一个坏消息。”

系统突然出声，晏什祁抬手，“好了，快乐的时候不许说这样的话。”

然而这次系统却没有顺着晏什祁，他严肃道：“这件事有些重大，必须提前跟你说一声。”

系统极少在晏什祁面前表现出这副模样，系统一向都靠谱，晏什祁甚至怀疑，除了任务上的事情，即便他把总部给炸掉了，系统也能保下自己。

晏什祁有点慌了，他沉默一会，“……什么事情啊。”

系统盯着面前的显示屏，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主线剧情节点，“我根据楚行濯现在的事业线进度和主线节点，做出了一份普适性模版，但是我发现，不管怎样推演，楚行濯都还有1%的事业线没有探测出来——他瞒了你什么？”

晏什祁：“……他竟然还瞒着我什么吗？”

系统叹了口气，“也没关系，只是1%而已，我们给他补一个感情线也许能合格。”

晏什祁默默表达了一番对龙傲天男主的敬畏，“真不愧是搞事业的，感情线竟然只能抵1%吗。”

系统：“别看只有1%，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也很难的，最好的选择还是事业线走满。”

晏什祁苦苦思索，“楚行濯挺真诚的吧，唯一没跟我说过的……他的家庭？”

系统想到楚行濯带晏什祁吃饧糖的时候，显然也是没吃过的，不过也正常，按照套路，他们这样的人出身都不好。

不过系统沉吟着，却总觉得不是这里的问题，可一时间又说不出还有什么可能性，“兴许是，但概率不大。”

燕沂听了这话，便知道系统也是实在没有把握了，叹口气，看向了身旁的楚行濯。

楚行濯感受到燕沂的视线，低头看他，神情温和，“怎么了？”

燕沂想了一会，“你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结？”

楚行濯不知道燕沂怎么忽然问出这哥问题，说起心结，楚行濯也只能想到脑海里那个不知名的东西了。

从前他以为这世上万般难过的坎，在上了极上宗之后，却忽然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楚行濯微微抿唇，眼眸渐渐深邃起来，所以，他不会放弃追求至道的，飞升，即便遥不可及，但只要有记载，那便是有可能的。

极上宗的日子都已经如此自在，仙界又该是何等光景。

但这些话，是肯定不能跟燕沂讲的，即便要说，也要等到他把脑海中这个东西解决掉之后。

于是楚行濯微微笑起来，“这问的什么话，我如今只想努力修行，还会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呢。”

燕沂得到了一个这样的回答，有些吃惊楚行濯竟然不肯告诉自己，仔细想想，似乎又很正常，如果他愿意说，早便说了，哪里等得到现在自己去问。

算了算了，燕沂叹口气，关键部分，肯定是急不来的，他已经做好在这个世界耗上许多年的准备了。

楚行濯听到燕沂叹气，心猛地提起来，再看燕沂，果然见他面上闷闷不乐，可再想改口，已经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了。

楚行濯看燕沂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以为还在不高兴自己刻出来的灵舟被误认为别的什么东西，于是半是羞涩半是担心地安慰，“没关系的，这样……也很好看，我很喜欢。”

燕沂吃惊地张大嘴巴，“你在说什么啊，你不嫌弃，向宗主总不会也不嫌弃吧。”

楚行濯天塌了般地，比燕沂还要更加震惊，“这！你不是准备送给我的吗？”

燕沂无辜地看着他。

楚行濯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怎样想的，他忽而很愤怒，但看着燕沂的脸，又说不出刻薄的话，干脆转身离开了他身边，跑远去，躲在一处看见了燕沂到处找着自己。

楚行濯回想起自己这两日的暗暗羞怯，只觉得可笑，慢慢闭眼。

……是啊，自己在师尊心中又有什么地位呢，不过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