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经理平地一趔趄，险些跌了个倒栽葱。
林、影、童——！
若目光能化飞刀，他Abuse高低得被当场钉在背景板上。
“不不，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个清楚，”陈决明急忙撇清，又掏心窝子诉苦，“您是不知道，全明星过后我就没点开过客户端了，生怕给我塞个打野玩玩。”
“哎，改天我请你吃饭！”
经理疲惫叹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至于小林，你采访他那么多次，也知道他什么性子，粉丝说这叫心直口快真性情。”
抹掉滤镜叫没脑子，想什么说什么。
当时S赛四强赛，Dream打满BO5艰难取胜，选手们都第一次打进决赛，亢奋非常。
Abuse表现最为明显，采访时嘴在冰上滑，脑子岸上追。
一时没把门，竟把队伍打法战术秃噜了出来，鹿韶急慌慌喊停，才制止了他。
“所以……”经理摊手接鞠躬，“着实抱歉。”
陈决明苦笑：“是我出现的时机不对。”
“别别，他们选手间的小恩怨，和你没关系。”
“小恩怨——上一次败采？”
“肯定啊！”经理一敲手，“不对，也不一定，我来Dream才一年多，不到两年，不清楚她俩之前的事儿。”
此路不通，PASS。
前面，采访接近了尾声，小选手不时抬头找寻经理在哪儿。
见被注意，陈决明默默切换话题，谈起了赛事。
“……德杯算热身赛，正赛就好转了，”经理系着外套扣子站起来，话语间溢出信心，“毕竟N6全一队，我们缺两个主力呢！”
“看来那两位韩援磨合得不错啊！”
经理但笑不语。
“哎白茶，你春季开赛前有时间吗？队伍想再做个访谈，需要主持。”
转会期，Dream从LCK挖来上单Baem。
选手抵达俱乐部当日，陈决明被拉去加班，采访了他。严格来说，那不算采访，更像Baem职业生涯大起底——网吧队出道，接连斩获联赛冠军，世界赛却难以突破八强。
视频一经发布，终于盼来新上单的打野粉、队粉喜大普奔，连夜冲播放刷评论，给视频顶上了热门，且秉持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理念，不停催促战队更新周边。
Baem队服、玩偶紧急抬上某宝，短短一周，销量直追Abuse周边。
Dream好创了一波收……仅仅依靠一个二十分钟的采访视频。
管理层被甜头蜜晕，不禁跃跃欲试，想再复刻一次彼时盛况。
“当然有时间，”陈决明心念一动，面上却装得一副若无其事，“采访哪位选手？”
“运营初步选定了Abuse，不过哈不过，还没和小林商量，也可能会换。”
刚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虽然这枕头不一定是他想要的，管他呢，先把握了转瞬即逝的机会再说。
若按之前偏纪录片的采访模式，Dream下路双人组刚提上LPL，尚在新手保护期没有故事可讲，只能是中野出采访。
陈决明欣然应允。
“没关系。”
“那就说好了啊！”
*
既已商定，陈决明提前筹划起提问来。
就在他思虑时，颁奖台上，漫天碎金飘落，将FMVP奖牌递入了N6打野手里。
半屏弹幕刷着“实至名归”，另一半拽了Dream拉踩。
“三年！你知道三年怎么过的吗！以后跟人对线终于有个fvp可以拉出来遛遛了！！！”
“导播放错照片了吧？不是Dream下路Fmvp？先闪现送冠军，再E进N6庆功宴开酒发筷子hhh”
“前面漏了abused，这哥们儿也厥功至伟好吧，哪儿有眼往哪儿走，刷野路线比塑料袋都透明。”
“说塑料袋那位，挂个脑科吧！” Abuse粉丝无缝反驳，“没有抢龙这局早玩完，能赖打野也是神人[白眼][白眼]”
“？let us讲逻辑，我说刷野你说抢龙，逗呢？我在猜粉籍小游戏获得了0.01s的好成绩，你也来试试呢！”
Abuse粉丝不甘示弱，抱团和那条弹幕你十句我百句地吵了起来，骂架迅速盖过采访和祝贺，占领直播间高地。
Dream粉丝也下场，帮亲不帮理硬拉偏架，声势浩大得好似胜败方颠倒，Dream才是杯赛冠军，Abuse才是场上的FMVP。
黑子、白子和串子被热闹吸引，路过随一句阴阳。
“别队输了躺平任嘲，凭冠军证明酌情开放嘴硬权限，近期联赛冠、MSI冠限十个字，任意时期S冠限三十个字。梦队虽三比零送S冠和德杯，还要开辟新赛道——虚空精神冠军？无限狡辩？”
“刚幼稚园毕业的新粉吧！一句‘塑料袋’就破防，这又不是喜剧人大赛，别逗笑欧克？赶明儿叫他‘刷子’‘虐|畜’是不得上吊？”
“冷知识：们口中80姐·你队前上单·世界语，转会全网黑会儿还日日直播谈笑风生！冷冷知识：前上单新队DTG冬季赛零封对面夺冠，Dream德杯被对面零封！！冷冷冷知识：没黑ABUSE抢龙，们讲的是进游戏十五分钟内，在野区打野怪的过程！！！”
“别一边看不起人家黑称不离口，一边又不如人家，怪掉你家宝贝打野面子的！！！”
粉丝忙着敲键盘，长弹幕一律视为说不清楚人话，不予理睬。
逗留直播间的营销号倒是嗅了满鼻子“冷知识”的寒气，快手搞出个投票：
Dream战队前上野双双又进决赛，Esperanto所在的DTG零封夺得冬冠，Abuse所在的Dream被零封德杯落败，你现在觉得，世界赛失利是哪位选手的问题？
投票栏挂了喻昭苏冬冠花环照，以及Abuse定妆照。
一旦扯上Esperanto，Dream队粉、打野粉跟有血海深仇似的，三秒破防。
“bo3冠军也是能碰瓷bo5吹上了，世界疯了相笑似我继承贷款吗？”
“外卡是什么臭鱼烂虾，前上单又是什么脓白菜，少来沾边。”
串子乐于观赏粉丝跳脚，“哐哐”给Esperanto投票。
“折纸张缝了！！！望周知：冠军>>>>>亚军！！！”
“少搁那倒反天罡，先出示冠军证明再叫嚣，瞧不起bo3你队别打常规赛瑞士轮啊~”
那条投票迅速被转成热门，#Dream前上野聚是亚散是冠亚#也成了热门话题。
多数人拐进话题，懒得细细追究赛制这种琐碎背景，只瞧了Esperanto冬冠照，便跟着敲下“塑料袋打野”、“虐|畜”之类的话语。
Dream仅对德杯失利进行致歉，而后装死冷处理。
节奏肆意发酵漫延，涌入乏味枯燥的败采，一时间，评论化作嘴炮战场——粉丝在数量上不敌，溃败闭麦。
营销号犹未吃够流量，将世界赛的冷饭一炒，端上一盘“Abuse决胜局抢Esperanto鼠标”。
视频是从观众席前排拍的，又晃又糊，只能隐约瞧见Abuse往上单位置侧身，数秒后，一团白紫的影儿从桌边滑下——Esperanto世界赛所用的鼠标，就是白紫色。
吃瓜群众哗然，捧着高糊视频以为掌握铁证，替Esperanto高呼“冤枉”，吵吵嚷嚷打了Esperanto旗号，往Abuse这个单词上，踩|踏了一万只脚。
“梦魇粉亖哪儿去了，出来走两步[喇叭][喇叭]塑料袋九折素质，看是化肥袋叭[呕][呕]有脸讲别人80，回旋镖来咯！！！”
“u1s1，被三比零说明场上五个＋教练都烂成一坨，只骂上单的这辈子是有了，建议留个号码拉动保健品保险消费增长。”
“105℃烫知识：S赛Dream指挥是辅助mild（采访截图贴下面，自取）！！！也不知道某塑料袋拽什么指挥位，就显着他长嘴喘气啦？？？”
两个月前，各类“决赛复盘”视频的评论区，清一色针对上单的嘲弄指摘。
现在——一场无关紧要的德杯落幕，再进入评论区选择“按时间排序”，字字句句推翻先前的结论，转而将矛头刺向了打野。
节奏又一次排山倒海，冲袭Dream。
休赛期一日清晨，陈决明上语言课的中途，手机一震，一条消息跳出来。
[Dream经理]：白茶，打扰了。关于过两天的采访，队伍想更换成中单，这是选手的一些资料，你提前看看。
陈决明泄气一叹，回复了“好”。
比赛一开打，舆论甚嚣尘上是常有的事。
偏巧这次，和采访挤到了一起……
不过趁了Abuse和三比零，Esper的风评日渐好转，粉丝群人数缓增，日日“99＋”地盼望春季赛。
陈决明收起手机，继续上课。
他心里，将“采访”的选项抛到一旁，决定回去翻找以前的物料，看能不能寻得蛛丝马迹。
*
喻昭苏身在遥远外卡，收假以后，才听闻了#Dream前上野聚是亚散是冠亚#的节奏——
还是通过直播间热心观众。
这天训练赛结束，队里齐刷刷补时长。
她一打开直播，就见弹幕成排刷过，要么是一串链接，要么是营销号标题“震惊，打野Abuse竟……”。
喻昭苏：“……”
“来个课代表，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