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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是月无情还是人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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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变得困难,谷先生艰难抬起眼,透过西宥一点点往下渗血的眼眶看出她不加掩饰的杀心。他明白,他这一次是生死难料了。

他试着发出声响,却只从喉咙里挤出几串不成调的嘶吼,这让他想起被大虫分食的山羊,它那时也是这般喊叫。

现下他与那将死的羊并无不同。

“女侠!”滚了几圈的刀疤连滚带爬回来,既想伸手去救谷先生,看到西宥这浑身是血的样子又感到害怕。救与不救,这是个问题。

最终刀疤一咬牙,选择上前阻止西宥。

西宥一肘子把他抡到一边,凶神恶煞的,“他是你爹还是救了你的命?滚一边去!”

她这一击力度可不小,刀疤闷哼一声,觉得自己鼻梁骨断了,他顾不上痛,一把血一把泪爬回去,得了西宥一个不耐烦的眼刀。

生死存亡之际,谷先生爆发出巨大的潜力——他的指尖在衣口掏着什么,这毫无疑问在挑战西宥的神经,她力气更大,谷先生直翻眼白。

刀疤见状哭道:“不是我爹,他拿着我的命啊女侠。”

刀疤颤抖着手去翻谷先生的衣服,西宥吼:“还想下毒?!”随即就要把刀疤唯一的手也给收入囊中,刀疤察觉到死亡逼近,吓得一个趔趄,不小心摔到谷先生旁边。

他转头,和谷先生覆满血丝的眼睛对上,他唇瓣微动,似要说出什么。刀疤连忙凑过去听。

“不是毒,是是是,是解药……”

刀疤摸出一瓶药递到西宥面前,乞求她能看他一眼。

谷先生死了固然可喜,可他还要靠着他给的解药活命,没有人嫌命长,他也是。就算少了一条手,他仍想活下去。

西宥瞥了眼那个瓶子,又偏头看向谷先生,他正死死地看着她。

看着这双眼,西宥率先想到世子文比之晚霞还要红艳的眼角,她的眼睛更加胀痛,视线好似被一层红膜覆盖。恍惚间她想起京城中三五好友的双眸,那是一双双充满信任的眼睛。最后她忆起她的爹娘。

他们还在等她回家。

西宥的手颤了颤。

若要问写遗书时她记起爹娘的感受,那是怒气冲昏了头,心头的火涌上四肢百骸,叫她疯了一般要杀了谷先生报仇。那是她的傲气使然,她不惧死,若要死她也得拉个人一同上路才行。

现在……

她想活着,她不想死。

“是药,是药啊女侠,先生他离死就差临门一脚了,不可能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女侠您看……”不知不觉间刀疤说话带上了尊称,他语气越来越轻,生怕自己哪个字没说对惹到这个活阎王,那他就要去地府和谷先生讨要解药了。

西宥眼睫轻颤,落下一滴血珠。

*

西宥带着谷先生和刀疤一伙人离开了西桥村。

谷先生她是非带走不可的,至于刀疤他们,谷先生还拴着他们的命呢,他们必须跟着谷先生。

西宥不信任谷先生,谷先生为求活命,主动为她和自己种下子母蛊。

她见状大喜,赠予一折扇以示交好,望他能贴身保管。

谷先生展开扇子,抚摸着扇面与扇骨,嗓音沙哑:“是把好扇。”刀疤等人欲言又止。

一路奔袭至夜深,一行人停下来歇息。

篝火高燃,西宥的脸忽明忽暗,她撇头,发现所有人都在暗中观察她,像在看什么可怕的东西。

西宥:“……我不会随便杀人。”

一小弟摇头,道:“但是那怪物会。”

西宥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怕自己被那怪物上身啊。

他们有这顾虑是无比正常的,西宥是正常人的时候他们就没打赢她,若真被性情不定的怪物上了身,只怕他们要全军覆没。

因此这些个夜晚他们都不敢放松警惕,就怕屠刀突然降临。

乘着夜色他们进入京城,西宥首先去找李择言,她自小就与李择言瞎混,门房直接开门让她进了。她轻车熟路走进卧房找人,刚推开门就与一刀锋对上。

她反应迅速,果断截住对方的动作,随后道:“是我。”

李择言闻言收刀,带她进入卧室,她走进去,发现人全在里面,就连世子文也在。

除了于文表情平淡以外,其他人的神经都有些紧绷,西宥挑眉,这是怎么了?

“柚子,你可算回来了。”周安鑫一副找到主心骨的模样,上前抱着她不撒手,“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西宥哭笑不得,“你经历了什么?”

陈臻上前把周安鑫拉开,替他回答:“这些天你不在,京城发生了很多事。”

“有一个怪物喜好侵占他人肉身,安鑫前前后后走了不下五次阎王殿,我们还算幸运,没被惦记上。”

王逸林:“安平侯疯了,他杀了很多人,最开始他还会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杀人,到最后他直接当街行凶,很多人都看到了,可大理寺就是不动他。”

西宥听完,瞧了眼李择言,他似乎清瘦了些,不知道几个晚上没睡过好觉,现下眼角下方能看出清晰的黑青。

她抿唇,问:“你们晚上就缩在这里?也不睡觉?”

李择言沉声回答:“我守着,他们睡。”

李择言的卧房并不很大,只有一张床,小的时候他们会横躺着一起睡,那时候并不觉得挤。但现在他们都长大了,睡两个人都伸展不开。

西宥眯着眼打量他们,沉默良久,实在想不通,只得出声问:“怎么睡?”

周安鑫伸手在床底下一通摸索,只听啪嗒一声,他从床底拉出另一张床,两张床合在一起,几个人挤一挤倒是能睡。

他炫耀一般看向西宥,“如何?是我做的。”

西宥手上那把折扇就是周安鑫打造出来的,世上仅此一把。在她及笄那年,这几个人寻遍天材地宝,瞒着她做了这把扇子。

那时她还因为沈远扬不得弄脏衣裙的训诫而失落,他们耍宝一般拿出扇子,告诉她这样就不会弄脏裙子了。

周安鑫的手向来很巧。

*

晚风吹得人很清醒,西宥坐在屋顶望着天上的残月,呼吸之间牵动体内的伤,越痛就越清醒。

她让李择言安心睡觉,李择言累极了,便没拒绝,把剑塞她怀里就关上了房门。

她想到王逸林说的话,在心里思索着怪物和贺执墨这一怪异举动的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有人步履翩翩走出房间,她低头去看,对上来人清澈温和的双眼。

她的脖子忽然有些痛。

她于是想起他托李择言交给她的那瓶药,也想起他曾在她熟睡时给她上过药。

在友人面前,她并未和他搭话。

于文好似一早就知道她在屋顶坐着,一出来便抬头找她,把门关上,他走出几步,嗓音一如既往温和:“姑娘。”

她笑,眼睛弯弯的,很开心能和他说上话:“世子文。”

“要下来吗?”他问,他好像总不放心她在上面。

西宥不摇头,只是看着他,脑袋枕着膝盖,头偏着只露出半边脸,对他说:“你会接着我吗?”

还是这么坏。

于文张唇复又闭上,不知想到什么他垂下眼皮,这般容颜倒显得月亮无情了起来。

西宥直勾勾地看着他,再次提问:“我现在下去你会接住我吗?”

无情的该是世子文才对,她想。

于文看向她,仍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温柔面孔,“姑娘该知道我身体不佳的。”

这半个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让这世子文又退回到了壳子里,他明明也不是乌龟,为什么就这么爱躲起来呢?

西宥眼珠子转了转,“你知道鬼医谷先生吗?明天我让他给你把把脉。”

西宥这话一出于文便明白她这段时间的消失是去干什么了,他苦笑,心情无比复杂。

良久,他问:“那……这些日子姑娘可有受委屈?”

西宥愣住,有一瞬的晃神,她立刻回过神来,从膝盖窝里抬起头。胸口开始抽痛,那一天落下的后遗症还在,她看向于文,扬唇笑道:“我会让自己受委屈吗?”

于文静静地看着她,他不说话,她便也跟着沉默,脸上的笑就快维持不住,身上的痛却还在烧着,在这月色下,她忽然就想起那天灼人的疼痛,她忽然就好委屈。

“要下来吗?”他又问了。

她撇过头不想说话。

“我接着你。”

她猛地看向他,他已经张开双手,此刻正含笑着望着她。

她想,世子文应该看出来了。

*

谷先生过来给于文诊脉,西宥远远站在院子前,眼神似有若无瞥过来,是警告。

于文看着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微微挑眉。

谷先生瞧了眼放在桌子上的折扇,眸子沉了又沉,张嘴轻声讽道:“世子大人倒是幸运。”

于文不说话,只看着他。

谷先生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忽然觉得脖子一阵发凉,他抬头看于文,对方仍旧眉目温和,似乎刚刚只是吹过一阵风,他唇瓣微动,转移话题:“世子大人这副身子骨只怕镇不住外头那位姑娘。”

于文淡笑,“沈姑娘很好。”

谷先生:“……”

谷先生医术精湛,但为人古怪,杀人与救人都在他一念之间。何栩曾想方设法追寻谷先生的踪迹,但都无功而返。

谷先生一番针灸下来,着手收拾药箱,低声说着医嘱,元山于一旁奋笔疾书,怕自己遗漏了什么,写完还拿着纸追着谷先生问是否有遗漏。

于文理着衣衫坐起来,后背早已湿透,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莫名觉得身体轻了许多。

抬头,他与那探出半个头的人对上视线,心里复又沉上几分。西宥将自己藏在屏风后,低头看地板,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再一晃神,视野里多出一双鞋来。

她顺着往上看,于文额头还蓄着薄汗,两鬓间的头发被汗打湿,因为匆忙起身,衣襟略微敞开,西宥能看到他白皙的皮肤,好像比自己还要白上许多。

“我该如何答谢姑娘?”他问。

西宥微笑摇头,“你已经给过谢礼了。”

于文轻轻歪头,目露不解,不过显然沈姑娘是不会解开他的疑惑的,他低垂下眼,说:“那姑娘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西宥盯着于文看了会,眼睛一亮,道:“你同我回将军府吧!”

于文勾唇,点头,“好。”

*

消失这么久,西宥不确定自家亲爹会不会大发雷霆,索性拉个人陪她一起分担风险,世子文就是最佳人选。

两人来到将军府,西宥随口问着候在一旁的小厮:“我爹呢?”

小厮:“在书房里同姑爷说话呢小姐。”

“哦。”西宥听了没什么感觉,摆手让他下去,他刚一转身她立刻品出不对劲来,“你等会!什么姑爷?”

小厮眨眼,“是小姐的夫君安平侯啊,夫人吩咐我们改口唤侯爷作姑爷,这都是好些天前的事了。”

西宥:“……”

她扭头去看于文,“你知道吗?”

于文摇头,“我亦不知。”

西宥拉着于文闷头往书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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