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谢月凌下山时正是四月,路边的树上的花儿都凋谢净了,翠绿的树叶都拥簇在枝头上。
此时正是暖和湿润的季节,她便没带太多衣裳,赶路时着自己那身青色道袍便足矣了,包袱里带着十几两银子和一面旗子便是她的全部身家了。
因得自己四体不勤,在路过一队卖马的商旅时又足足花了二两银子买了头驴,身家也就又缩水了些。
原本她是想买匹马的,威风凛凛也省力,可这一手上不宽裕了,二怕这马性子烈不好骑,这三呐就是道士骑马,少了几分仙风道骨,看起来十分别扭。好在这驴还能再卖出去,也便不算亏了。
谢月凌穿着略旧的青色道服,骑着小毛驴,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她的身上,青色的道服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也是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她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微笑,一张脸还带着婴儿肥,白皙如玉,一双大眼睛清澈见底,眨巴眨巴的埋着不少坏主意。
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用青色的丝带系着,随着毛驴的步伐轻轻摆动,就好像是农家里的小娘子。
若问她为何这般爱笑,因为师父说了,笑容会让人心生亲近,这样找自己算卦的人也就多啦。若是惹毛了人家也能缓解一二不是,所谓伸手不不打笑脸人嘛。
谢克己三天前来信,说是半月后要接她回去参加什么及笄礼,谢家的规矩一向多,磨磨蹭蹭耗心费力。
原本她是打算往西边走避一避的,毕竟她好不容易才离开谢家。
但是师父说他算到她在上京还有债未还,欠了别人的因果,不还清此生都不得安乐,便不许她西行了,催着她上京还了这个债。
与其缩手缩脚同他们跟着回京都,不如自己先行一步,也算是‘行走江湖’了。
临行的时候小师父再三叮嘱让她要不急不躁,莫要丢了师门颜面。
还约了什么三章,说什么不可赌,不可看些不三不四的话本,不可调戏小公子。
前两桩事她都认,可她何曾调戏过什么小公子,真是大大冤枉。
玄清道长没告诉她的是,自己随手掐指一算,算到她就要红鸾星动了。
故而让她收敛一些,别暴露本性将这得来不易的桃花吓跑了。
他想这次下山,不说什么名扬天下,横扫朝堂,总得带个媳妇,不,夫君回来吧。
这妮子这些年在山上可别真悟出啥来,要是就此自断情缘,那他可得被陛下烧了当香灰用。
谢月凌因为胎中不足的缘故,生来就比寻常婴孩弱得很,从小就在上京做金丝笼的小鸟。
她想可不能就这坐以待毙在家等死,就花了大价钱忽悠着贪财小师父带自己上山修行,延年益寿。
长不长命她不知道,但这的生活可比家好多了,想吃吃想睡睡。
大邺子民对道家还算推崇,但她年纪也小,看起便没什么经验,这一路上也就只能靠着给人算算时运,卖卖符箓,混个吃喝罢了。
走了约莫半月,谢月凌可算是骑着小毛驴一路来到了漳州城。
谢月凌到这的时候已是夜里了,这的夜市充满了烟火气,这儿没有宵禁,夜市开的很晚。
谢月凌甩着钱袋子,里头是她和师父磨来的银两,随手便买了一串糖葫芦,酸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
这些糖葫芦外表晶莹剔透,里面的山楂鲜红诱人,被一层薄薄的糖衣包裹着。
老板将冰糖和水放入锅中,小火慢慢熬煮,直至糖水变得浓稠,出现细小的泡沫。
将串好的山楂迅速在糖水中滚动,使其表面均匀裹上一层糖衣。放在涂有油的盘子上冷却,待糖衣凝固后就可以出锅了。
紧邻糖葫芦摊的是春卷摊,只见摊主将春卷皮平铺,细心地放入适量的馅料,然后巧妙地卷起封口。
接着,她将春卷轻轻放入热油中,炸至金黄酥脆。随着“嗞嗞”的油炸声,春卷渐渐呈现出诱人的色泽。炸好的春卷被摊主捞出,沥去多余的油,再用叶子包好,卖给了过路的行人。
这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谢月凌便起身前往城中的茶馆。
这家茶馆在漳州城中小有名气,这有一位说书先生,讲的江湖轶事,历史传奇、后宫秘闻等故事总是引人入胜,令人听得津津有味。
谢月凌一踏入茶馆,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茶馆内装饰古朴,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几张八仙桌整齐地排列着,每张桌上都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龙井茶。茶馆里的环境宁静而雅致,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桌面上,格外的舒适宁静。
说书先生见众人已齐聚,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便开始了今日的故事。他的声音抑扬顿挫,浑厚无比,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自觉地被吸引进了他的故事之中。
“诸位,今日咱们要讲的,是六年前震动朝野的一件大事。
苏将军,有着从龙之功,又军功赫赫,本应有着大好前途,却突然因为谋反,全家被抄,一夜间跌落至谷底。”说书先生的折扇轻轻一挥,仿佛打开了历史的卷轴。
“苏大将军和杨将军,曾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尤其是在西南那一战,两个儿子,投身沙场,为国捐躯了。
可这样一个人,却被人指认谋反,还没等真相水落石出,大将军却在狱中自尽了。”
“所以这大将军到底谋没谋反啊。”一位看客出声道。
“这正是令人唏嘘之处,苏大将军自尽之后,朝中的王、谢两位国公上奏苏将军是畏罪自裁,其他的大臣也纷纷附议。
而且证据确凿,这罪名便这么定了下来,至于真相如何也就无人在意,怕是只有大将军自己知道了。”
听众们听得入神,谢月凌也想起了苏将军的模样,确实,时至今日,真相如何已不再重要。
说书先生继续说道:“据说,在抄家的那一夜,苏家上下无一幸免,唯有苏将军的幼子,被人所救逃过一劫。
那孩子自小聪明伶俐,深得苏将军喜爱,却没想到命运如此捉弄人。从那以后,苏家幼子便流落江湖,下落成谜。
有人说,那孩子被一位高人所救,收为弟子,传授武艺,以期有朝一日能够为父报仇。
也有人说,他隐姓埋名,流浪四方,只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杀。不过,这些都只是传言,真相如何,恐怕只有那孩子自己才知道。”
说书人话锋一转,又从朝中的两大势力开始说起。
“话说这王谢二家,乃大邺之望族,声名显赫,门庭若市。陛下当年亲政时,朝堂不稳,为了拉拢这两个家族,便有了联姻之策。
王德妃诞下大皇子便仙逝了,谢淑妃而后诞下三皇子。而今两家各为其主,为争太子之位,明里暗里争斗不休......
而当年长公主下嫁与谢国公生有一女,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谢家这位郡主,可谓是及其传奇啊,听闻她出生之时,漫天流光溢彩。可这位小郡主却身体极弱,太医断她活不过三月,可她硬生生活到了现在,可这都不是最稀奇的。”
说书先生开始卖起了关子,说实话,谢月凌的胃口也被吊起来了,活到现在,自然是因为自己从小不是吃药就是扎针,流水般的药材往家里送,这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自己在上京除了吃,就是欺负人了,还有稀奇事?
“咳咳,我们这位小郡主可谓是情路坎坷啊~”
谢月凌心中顿感一惊,‘情路’是什么路?自己还有情路?
说书先生折扇一挥,又开始道:“话说这,郡主与杨家、苏家公子乃是青梅竹马,杨公子和苏公子对郡主可谓是一往情深。”
许是这一往情深四个字太过令人震惊了,谢月凌手中的茶杯不知怎么就从手里滑了下来,还好她眼疾手快,用另一只手接住了,要是摔坏了还得赔。
“这杨公子当年还特意同陛下求亲,当时小郡主才九岁。可惜这郡主所心意之人乃是苏家公子,当即就婉拒了婚约,还说此生与杨公子绝无可能,只钟爱苏公子一人。”
谢月凌确定这说书先生在宫里或许真有些门道,不过可能钱没给够,当年她明明说的是:绝无可能嫁给杨慎,嫁给他不如嫁给苏棠,至少苏棠还会帮自己抄书。
九岁大的娃哪里懂什么情情爱爱,整天不是吃就是玩啊。
“不久后,苏公子便失踪了,听闻苏公子失踪当天,郡主在陛下殿前苦求开恩,可惜,为时已晚,自此郡主常伴青灯古佛,不问世事。”
是道士!不是尼姑!谢月凌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发声,要不自己以后不做道士,做说书先生也不错啊。
接下来先生又讲了些江湖奇闻之类,无外乎南宫家的获得了名剑,林家小少侠被人暗杀之类。
茶过三巡,说书先生的故事也告一段落。
谢月凌付了茶钱,缓缓步出茶馆,今日天气不错,宜算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