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但你手机响的时候我恰好看到了,给你打电话的人是她。”戴舒神情冷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她在外人面前,一贯的端正肃然,不苟言笑。
冬日冷冽,她只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打底,外搭一件严肃正经的女士西装,只薄削耳垂上的祖母绿耳钉带了一点春色。
“我本来以为还要大费周章好一会,这下好了......”她又端起茶抿了一小口,“既然你认识简言,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她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语气变得轻快极了。
“嗯?”陆翩然抬手抚摸上左手上的钻戒轮廓,凤眸微抬看向戴舒,有些不解。
“这是那两张门票的钱,其中一张,我想麻烦陆总以你的名义转赠给她。”戴舒说罢从包里拿出一张曜金黑卡放到桌上递给陆翩然。
陆翩然眯了眯眼,垂眸一脸淡定地看着那张卡,唇边漾着清浅的笑,“戴总真是好大的手笔,不过以你我两家的交情再加上舒老爷子的面子,区区两张拍卖会的门票,不值什么钱,我双手奉上给戴总就是。”她纤细修长的莹润手指将信用卡慢慢推了回去。
“我只是比较好奇……”她左手撑着自己半边脸,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地说:“你怎么不把票亲自给到她手上,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不惜欠我一个人情也要讨好人,该让她知道你的心意才对。”
否则如何抱得美人归?
她似在开解戴舒又像是在开解曾经的自己,闷闷不乐地端起茶抿了抿。
如果她也如戴舒这般默默付出不让喜欢的人知道,那她家里那位恐怕早就和前女友复合了吧?
而她只是恰逢其会,赢在对的时间。
“我们关系不好,我直接送她,怕她不肯要。”
戴舒双腿交叠,瘦削的背倚靠在座位上,淡淡说着。
“噗~”陆翩然没忍住,把茶喷了出来。
“明白了。”她淡定地扯过一张纸,心有戚戚焉般赞同地点了点头。
原来第一印象就不好啊,那可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前路堪忧啊!
“既然陆总不肯收钱......”戴舒弯下腰淡然地开口,从一早就准备好的礼品袋里拿了礼物出来,双手递到陆翩然前面。
“那这两份礼希望陆总和嫂夫人能喜欢。”
两份礼物包装精美,是两个精致的木质礼盒,一个是长方形形状的,一个是正方形形状的。
见着陆翩然不为所动,戴舒打开了盒子,盒子里分别盛放一条用羊脂白玉制成的玉兔吊坠和一串翡翠手链。
那翡翠手链泛着翠绿的光芒,鲜艳夺目,在灯光照射下越发的明亮耀眼,而白玉吊坠上的兔子正是陆翩然的夫人秋文昔的生肖。
陆翩然:“……”
她脸上嬉皮笑脸的神色收敛了不少,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的戴舒。
她们舒家是玉器世家,常年与玉器打交道,她从十八岁便开始掌管古董店落玉轩,在古玩市场也有一定分量,这两份礼分量有多重她不会不知道。
她为了那个简言竟然能做到这个份上,仅仅就只是为了能让她顺利进入拍卖会。
陆翩然眯了眯眼,由衷地佩服起面前的女人来。
“好,那我就替文昔谢谢小舒你了。”
两人的交易乐见其成,闲聊了好一会,陆翩然的夫人打电话来,她们这才结束了对话,起身离开茶室。
戴舒披上挂在包厢置物架上的黑色羊绒大衣,与陆翩然并肩走出去。
两人身形相仿,刚走到门口,便见一个大波浪卷发,穿着棕色羊绒大衣,美艳妩媚的女人拿着一个手提袋站在外面。
茶室的灯光摇曳了一下,越发衬得女人艳若桃花,灿如星辰。
见着她们二人出来,她笑盈盈地走上前去,自然而熟稔地拿出袋里的围巾套在陆翩然的脖子上。
女人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靠她这么近让她恍惚了一下,有些不适应。
周围灌来的冷风仿佛消失不见了,只剩脖子上的暖意和女人真切的爱意。
陆翩然全然没有了打趣戴舒时的洒脱自在,脸上升腾起一层若隐若现的红晕,羞赧地不敢与女人对望。
“咳~”戴舒尴尬地轻咳一声,秋文昔背部一僵,立刻眉眼弯弯地转过身来,伸出手与戴舒寒暄,“小舒,好长时间没见了,这次就在北城多待几天,让我和翩然尽尽地主之谊。”
戴舒眸光微转,唇角上扬,立刻顺着她的话说道,“那就叨扰嫂嫂了。”
一句嫂嫂让面前的女人霎时红了脸,她扑倒在陆翩然身上,佯装恼怒,捶打着陆翩然的肩。
“陆翩然,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教坏小舒,小舒那么好的孩子,现在也开始打趣我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话音刚落就爆发出一阵笑声,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秋文昔捂着通红的脸蛋难为情地倚靠在陆翩然身上低下头。
陆翩然揽着怀里的女人感激地对戴舒笑了笑。
“嫂嫂,今天是初雪,我就不打扰你和翩然姐的二人世界了,改天再聚。”
见着天色不早了,戴舒适时地与陆翩然她们妻妻二人告别。
她站在陆翩然和秋文昔的对立面,只见陆翩然牵起秋文昔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小心翼翼搓热她的手,伸进自己衣服口袋,温暖着彼此。
“小舒,祝你得偿所愿,改天见。”
“改天见。
三人相视而笑,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北城的冬天,夜晚来得特别早,戴舒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遥望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大道,天空飘落着雪花,缓缓落在自己肩头。
她侧过脸看向那片雪,伸出手去触碰,恍惚间想起了余秀华的那首诗,“......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简言,初雪了。
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深爱你。
可两个月不见,你还会记得我吗?
*
北城冬季艺术品拍卖将在2024年1月15号在北城国际大酒店十层宴会厅举办。
转眼间便到了十五号,上午九点,简言刚打车到国际大酒店,便见门口的人排成了长队,陆续进场。
队伍周围还围了不少拿着“长枪短炮”疯狂对着入场的人拍照,闪光灯咔嚓咔嚓地响。
也有一些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拿着摄影器材进行现场直播的。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电视台的直播现场,我是主持人……,我现在在北城国际大酒店门口,据报道,今天这里将会举行一场盛大的艺术品拍卖……”
现场主持人逆着冷风,滔滔不绝地报道着今日新闻。
简言看着自己手中的拍卖会门票,沉默地走去队伍最末尾。
拍卖会售卖的入场票是观赏票,坐在拍卖会现场最后排,并且没有竞拍资格。
一般都是如她这般的普通人为了工作需要亦或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才买观赏票来观看。
有竞拍资格的人,资产丰厚,数不胜数,拍卖公司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他们无需过问,拍卖公司便会将第一手的竞拍艺术品信息发送给他们,他们会在第一时间收到拍卖公司发出的邀请函,根本不用考虑能不能进入现场。
或许他们压根都不会出现在现场,只需要助理出席,在现场保持通话畅通,拍卖会现场的一举一动就会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有钱人啊?”她在心里哀叹了一句,裹紧身上的羽绒服。
脑中胡思乱想的念头发散完,她排着队进到了酒店大堂,却发现大堂设置了两道安检关卡。
第一道,核查身份证和门票上的信息。
简言从容地递过自己的身份证和门票,检查她的是一名女性工作人员,她戴着一个透明的眼罩,身形高挑,人都没站直已经比简言高了半个头。
当她接过简言的身份证和门票,两两比较上面的信息时,棕褐色的瞳仁有短暂性的收缩,她不可思议又多看了几眼,不经意间打量起身份证上的本人。
“这位女士,不好意思,你需要重新核验身份,请到这边来。”
“啊?”简言突然心虚了一下,变得慌乱不安,该不会是发现了她不是在官网上买的票了吧?
像是犯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她脸上臊得慌,低下头跟着工作人员去到另一个方向安检。
“简小姐,别紧张。”领她走去另一边安检的工作人员,宽慰她,笑着对她说:“进入内场的人需要加一道虹膜认证,这是正规流程,请放心。”
“啊?”简言疑惑地抬头,“我手上的不是观赏票吗?”
观赏票怎么可能进入内场呢?
“陆总特别关照了,简小姐您是贵客,可以进入内场,您先做一下虹膜认证,稍后我会把更新好的邀请函和竞拍牌给到您。”
“谢谢。”简言腼腆地笑了笑,再一次觉得好不真切,放佛踩到了狗屎,获得了狗屎运,平头老百姓误打误撞跌进了富贵圈。
简言拿过新的邀请函一看,邀请函设计得比观赏票别致多了,通体曜黑,鎏金字体。
她将随身携带的手提包给到工作人员帮忙寄存,拿着邀请函和竞拍牌平安度过安检,搭乘电梯来到拍卖会入口。
许是拍卖会现场的艺术品价值连城,不可估量,设置的安全关卡繁琐又复杂。
一道道安检过来了,又在拍卖会入口处设了一道。
入口处竟还设置了一个半透明的屏障,要想进入现场,必须从屏障里过去。
“我说你们烦不烦啊,检查来检查去,当我们是犯人吗?”
人群里开始有人闹了。
“这位先生,为了现场人员的生命安全,和艺术品安全,请您配合安检。”工作人员上前来安抚,一边安抚,眼神一边示意旁边的同事呼叫安保。
“如果您不配合,请您原路返回,感谢您的理解。”说完便对着身上的对讲机低声说着什么。
僵持了好一会,闹事者许是理亏,想着能来参加拍卖会的人非富即贵,有些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他思量了好一会,乖乖地配合安检工作。
拍卖会即将开始,大家都井然有序地排着队从屏障进入现场。
跨出屏障的那一刻视野都开阔了。
简言看着邀请函上的信息,仔细查看自己的位置。
“2排15A?”她观察着拍卖会上座位的布局,她的位置在第二排的正中间位置。
刚坐到位置上,她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拍卖会所在的宴会厅可容纳一千人,像身出一个小型的演唱会现场,观众对演唱人所唱的歌欢呼呐喊,而拍卖场上的人对着拍卖师所展示出来的艺术品,所讲述的历史背景,艺术文化,震撼而惊叹。
而旁观者只对不断飙升的报价激得热血沸腾。
九点五十分,她周围座位上的人多了起来,旁边的位置也坐上了人,她有些困乏,打了一下哈欠,微微转头便闻到了淡雅的清香,这个味道很熟悉,时刻烙刻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熟悉得她一下子不困,脑袋清醒了。
她曾和散发这个香味的女人紧密缠绵过一个月。
她嘴角抽了抽,心虚道:不会这么巧吧?
她惊愕地侧过脸,便见熟悉的人端然坐于一旁,眼睛直视着拍卖台,似乎没有发现她。
她苦笑着哀叹:怎么又碰到她了啊?
她一脸苦色,嘴唇抿了抿,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身旁的女人。
两个月不见,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头发似乎剪了,发型有些不一样。
人……好像越发冷峻了。
坐在那冷得像一块冰,又硬又冷。
哼!
我才不要理她。
简言从戴舒的视线中偏过头去,却发现她身旁不远处有一个人,行为举止有点奇怪,面色苍白,不时紧张搓着手。
“长青,它是我们孙家世代相传的宝贝,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拿回来。”
族中长辈耳提面命的场景让他时刻不敢忘怀。
他攥紧手,暗暗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