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色魔!
楚岚芝阴沉沉扫向那出言不逊的红色血眼,淡漠眉眼上挑三分,勾出几分戾气,暗自在心底记下这仇。
这厢,君孟开了锁,精致漂亮的眉眼麻木地耷拉着,半点没搭理那怪叫恶骂的血眼,慢条斯理进了院子,转身便要关门。
楚岚芝眼疾手快,趁此间隙,以脚抵着门钻进去。
血眼见此破口怒骂:“小畜生!等老子出去,定撕碎你——”
耳边粗鄙之语渐消,楚岚芝亦步亦趋缀在君孟身后,等他伸手推开板门,她才看清这石头屋内的境况,里头什么多余摆设都没有,只有一张木板立在墙边,堪称“家徒四壁”。
这么穷?
楚岚芝按了按直跳的眉心,眼见着衣衫褴褛的小孩面无表情,将沉重的木板平摊在地,接着——他直接躺下去了!
楚岚芝目瞪口呆,不可思议道:“三九寒冬,你衣不蔽体,竟要睡在这破板子上?”
君孟闻言,垂下如画眉眼,他黑而卷翘的长睫在隐约光线下旖成一片阴影,泛着凉光,衬得那张小脸淡白如清雪。
君孟低声道:“我,无处可去。”
楚岚芝一身纯白衫裙,肤似玉雪,俊目流盼,此时紧绷着脸,纤尘不染的容颜有丝冷峻意味。
“无处可去?笨小孩,那你不知道变通吗?人不变通怎么活下去啊!你跟我来。”
君孟不知楚岚芝要做什么,随她来到树林。
少女指着满地枯枝落叶,指示他俯身捡拾。
君孟照做了,又见她东张西望,便问她:“你在找什么?”
楚岚芝回眸,小嘴微微一撇:“我看了一圈,这么大片林子,连野果子、野味都没有,什么鬼地方呐!”
君孟闻言默然不语。
一炷香后,石屋内囤积了不少黑色枯枝。
白衣少女眉眼灵动,她捧着一大兜枯叶,哈着寒气问他:“小孩,有火吗?”
君孟端坐在木板上摇摇头。
他是戴罪之身,本是被逼来此地受罚的,晓天受烈火之刑,夜晚则受暴雪侵霜,太簇魔主告诉他,苦寒悲惨是他这辈子的宿命。
若他不听从,敢稍露反抗之心,定会被剥皮抽筋,碎骨裂心,为这广袤无边的黑树林再添些养分。
思及此,怨忿苦毒悄然浮上幽深乌眸。
楚岚芝见小孩垂下眉眼,又一副沉默寡淡模样,索性自己咬破手指,用鲜血在枯枝之上画符。
识海中符文盘旋,言出法随。
少女开始神神叨叨:“溟溟滓滓,窅窅莫测,招之钟离……”
君孟冷淡瞧着她动作,猛然却见一簇火苗跃然而起。
他眸色大震,不禁讶然,甚为奇之。
这火苗点亮了小孩冷冷沉沉的一双黑眸,令他神情有片刻流光溢彩之色。
干柴烈火,烟雾缭绕,一室温暖如春。
楚岚芝心中欣喜,露出满意神色,左手打了个响指,将右手食指含入唇中,笑的活像个“招摇撞骗”的老神仙。
“如何!姐姐厉害吧!”
小孩惊艳之色不过一瞬,立即又淡下来。
他嘲讽道:“暴雪还没到来,寻常烟火,不能抵抗深渊暴雪。”
暴雪?
稍等,他方才说深渊?
楚岚芝吓了一跳,膛中心跳砰砰,几乎立马变了神色,惊疑不定的攥着裙琚,就着燃起的火堆坐在君孟旁边。
寒意阵阵,这火堆也算给予了两人几分慰藉。无论生理,还是心理。
楚岚芝斟酌言辞,温声细语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是深渊?”
君孟漆黑眸子看着火堆,轻轻“嗯”了一声。
完了完了。
这特么怎么直接到魔族老巢来了!
楚岚芝睁圆了杏眼儿,面上全没了笑意。
这可是原书男女主都没有尽数端掉的广袤魔域,这里是罪恶的渊薮!此番姜弃还不在她身边,若她一不小心在此丧命,恐怕无人能向她伸出援手!
内心动荡飘摇之际,楚岚芝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冷静。
“你从人间来么?怎么堕的仙?”
耳边突然传来稚涩的问话,楚岚芝反应不及,恹恹的“啊”了一声。转过眼,正对上君孟乌黑如墨、静若寒潭的眼睛。
堕仙?
小孩以为她是堕魔的仙女么?
凡人楚岚芝眼珠转动,十分不确定道:“应该是吧。”
君孟低头往火堆里丢枯木柴,见她语气怅然,神态忤然,以为她对堕仙一事很是失落,颇为不自在的说:“这倒有好处,你不必太恐惧,你来深渊没几天,魔气不重,暴雪于你而言,并不可怕。”
小孩嘴唇被冻得发紫,楚岚芝观他瘦削如柴的身板,眸子一颤,连忙去捉他手。
一触之下,果然冻得冰块铁坨一般!
楚岚芝柳眉微蹙:“怎么冻成这样了!”
君孟苍白的颊边飞快浮起一抹绯色,不由分说,又急又臊地挣开楚岚芝,坐的离这堕仙远了些。
小小一团缩在墙角,紧闭双眸。
楚岚芝:?
她只好扭过头,去细听风雪。
屋外果然风雪愈重,寒风呼啸,裹挟着冰霜吹刮过来,吹得那破烂木板门嘎吱作响,风雪如锋刃,彻寒透骨。
若她没有跟着君孟过来,可以想见,这风雪霜寒定会将她掩埋在那一片乌树林里。
楚岚芝这才有几分后怕。
她伸出纤长细白的手指,接过从门缝中飘入的雪花细细端详,良久,碎雪在她掌心融成了水珠。
楚岚芝手指僵直,恍若初醒。立马转头去看小孩。
君孟果然被冻昏晕过去,他身上只着一层薄薄的粗布短衣,外披褴褛麻衣,脚下草鞋破洞,三个脚趾不住蜷缩,身体直挺挺倒在木板上。
楚岚芝忙将他揽入怀里,这一揽,好家伙,冷的她身子一缩。
这才惊觉,凡是君孟接触之地,有魔气溢出,竟会凝成厚厚一层冰雪。
敢情她这抱的不是人,而是个大冰块!
不,大冰箱!
“嘶——”
风雪吹得门断断续续发出磕磕喇喇声响,楚岚芝吐气成冰,连眉上、发间皆生冰雪,直叫她想跳进火堆里。
识海中,似隐约有高深符文,能抵御暴雪,可惜她灵力不足,无法使用。
又是灵力不足……
楚岚芝差点气吐血,勤加苦练灵力之心愈发坚定。
小孩安静窝在楚岚芝怀中,小脸灰白,手脚僵硬,长睫覆了一层晶莹冰雪,似已死去。
楚岚芝见他甚是凄惨可怜,直截了当把他紧拢在怀中,靠近火堆。见他摸索着,舌尖竟去舔舐她右手指尖上残余血迹。
楚岚芝眸光发亮,索性咬破手指,给他喂血。
鲜血温热,入口竟还有一丝香甜,待血咽到腹中,深入筋脉作乱的暴雪寒意稍解,君孟贪婪的索取,此刻他才真像个深渊魔物。
所以,魔物真的喜食血肉啊?
楚岚芝悲愤不已,指尖生出钻心疼痛,哀叹一声,昏昏沉沉,神思恍惚间,忆起在崔家客间,姜弃曾不管不顾以牙还牙咬还她的画面。
那时,似乎也是这般疼。
屋外一夜风雪大作,寒风呼啸,积雪沉重将树枝生生压断,屋内也结了满室冰雪,放眼望去,只见纯白碎雪,紧密依偎的二人被堆成雪人。
翌日,天光渐亮,树林石屋寂然无声。
待到楚岚芝苏醒,小屋内再无冰雪,空空如也,已不见君孟身影。
她起身活动筋骨,指尖泛疼,低眸见伤口已结痂,似乎被人涂了一层黑色草药。闻着味道怪怪的。
算这小魔有良心。
将木板原封不动立回墙边,楚岚芝推门走出,依旧是苍穹万里无云,冷风吹过来,乌压压的树林簌簌响动,掀起层层叶浪。
周遭无鸟雀虫鸣,依然一片安静死寂。
楚岚芝走出石屋围篱,到倒数第二间石屋串门,她走到近前,贼笑嘻嘻敲了敲门。
“有魔么?”
血眼果然出现在窗棂,凶狠的瞪视她。
“你是那小畜生什么人!”
楚岚芝斜靠在墙边,百无聊赖的掏了掏耳朵:“小畜生骂谁呢?”
血眼叫道:“就是那个君孟!”
少女格格娇笑:“哈,你怎么承认了自己是小畜生,哈哈哈!”
血眼才反应过来被她挑衅,顿时怒火丛生。
“贱人!你敢骂老子?”
楚岚芝抚了抚长发,秀致脸蛋白嫩的能掐出水,她掩唇道:“啊得罪得罪,不过见你好端端骂一小儿,奇也怪哉,你且在原地别动,我告诉你我是谁!”
血眼果然不动,整只红色大眼一错不错望着她。
倏然,楚岚芝从身后掏出一片黑叶血符,狠狠打在血眼瞳仁中!
“啊——”
血眼痛呼长啸。
楚岚芝眉梢上挑,勾起唇笑的嚣张肆意:“本姑娘最是记仇,这新画的雷符,便给大哥尝尝鲜罢!”
“你找死!”
血眼怒气大涨,眼中红丝遍布,数百只眼睛黏在窗棂上,只只凶恶的盯着楚岚芝,甚为可怖可怕。
楚岚芝舔了舔嘴唇,举起左手打了个响指。
“哒。”
一个既清且脆的信号。
电光火石间,紫色雷电噼里啪啦径直贯穿了血眼,数百只血眼在惶惶惊惧下,目眦欲裂,齐齐炸开血雾。
窗棂再无一物,有暗红血迹溅在木窗上,触目惊心。
楚岚芝低垂眉眼,吮着右手食指新伤,悠然转出此间石屋。
这厮又觅到红水河处,朝水里看了几眼,果见三道黑影,各据一方,成三足鼎立之势。
定睛细看水中暗影形状,原来是魔蚣、魔蛇、魔虿。
楚岚芝兴致勃勃的捋起宽袖,攥起轻薄罗裙,脸泛粉晕,不怕死的将手伸入水底,荡起水面阵阵涟漪。
那花纹斑斓的魔蛇原本盘在水底,对侵入者极为警觉,率先来咬,一张蛇口,竟被塞了满嘴黑叶。
它正不明所以看向这人,水底突然发出惊天撼地“砰”的一声!
魔蛇倒在水底。
蛇首被炸断,蛇身瘫在水底不住抽搐,蛇尾左右摇晃,如同水藻。
河底的石缝瓦砾间,魔蚣吓一跳,睁眼见魔蛇无故重伤,不做他想,欣喜若狂来占领地。
深渊魔物素来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魔虿此刻也已被惊醒,它又如何能忍魔蚣一家独大,蝎尾朝魔蚣扎来。
两魔积怨深深,明白今日河中之王只能有一个,再无顾忌,互相打的你死我活。
楚岚芝托着腮趴在水边,看水底两魔酣斗,倒也颇得趣味。
过了良久,可能魔蚣比魔虿多了几只手足,一时占了上风,靠“耗”字诀,居然将魔虿活活累死。
魔蚣极为长脸,看着两位宿敌尸首,笑的癫狂。
“河中之王”诞生了!自此以后,它便是唯一的魔蚣王!
谁料魔蚣还未从狂喜中回过神,一片黑叶轻飘飘落在它足下,仔细瞅去,叶上血色符文杀气如金戈铁马,铿锵袭来!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河面掀起数丈高的水花,寒风吹散腥气,魔蚣最终与宿敌们躺在了一处。
楚岚芝起身拍落衣裳尘土,继续在林中石屋部落周边横行霸道,一整日下来,已令数十里的魔物闻风丧胆。
魔物崇尚强者,对其血腥悍然的手段敬佩不已,纷纷交口称赞,甚至有魔慕名前来,要做她小弟。
天色向晚,气温明显降低,楚岚芝身上披着小弟送来的鲜红羽衣,直立在乌树林石屋前,时不时远眺,望着林中绵延远方的小路。
久不见小孩回来,楚岚芝踱步到倒数第二间石屋,伸手敲了敲木窗。
血眼颤巍巍露出来,委屈且忐忑的说:“大哥,有何吩咐?”
“你说小孩很快会回来?”楚岚芝掀起眼皮。
血眼赔笑道:“小……君小哥向来晚间来,晚一些也是有的。”
楚岚芝“哦”了一声,引颈望天,状似闲谈道:“你可知道他是何人?”
血眼暗想,它被关在乌树林,为了眼前安宁,还是不要得罪眼前人才好,于是如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