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侧躺着闷住头,阳光打在他身上,还是觉得冷,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冷。
程平见他这样子有些担忧:“我要不去给你叫医生来?”
被子里传出个闷闷的声音:“我是失恋了,不是快死了。”
程平叹口气,他这样子和快死了没什么区别。
此时门被轻轻一推,来人动作放的极轻,看到床上鼓起的大包时眼睛一亮,嘴角的笑还没勾起立刻又落下去,恢复平静。
程平一转头,惊讶地长大嘴,赶忙去拍顾长风:“裴裴裴……”
顾长风气愤翻开被子,要不是动不了他绝对要撕了这个嘴碎的。可看到他震惊的样子不由得疑惑转头,裴万清就站在门口,静默而立。
他立马露出个露齿笑,尾巴快摇起来。一看到那人一身讲究的西装和手里的文件夹,顿时想起程平的话,脸耷拉下来,又气又恨地背过身躺回去。
“那个……我还有事……”程平小心站起,就要往外挪,一心想快点离开修罗场。
“坐下。”顾长风狠狠瞪一眼他,快速道。
程平哭丧着脸跌回椅子里,眼睛在两人之间徘徊。他这摊上的叫什么事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倒霉蛋炮灰竟是他!
裴万清一身黑隐在影子里,在床头放在保温桶,取出热粥:“我带了粥,你要不要尝一点?”
顾长风依旧背着身,吸了吸鼻子执拗道:“程平,你不是饿了嘛,吃了。”
“我不……”程平连忙摆手,可顾长风凌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不得已接了粥,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不敢喝。
他扯出个苦笑:“皮蛋瘦肉粥,你要不要尝尝?”
顾长风闭上眼睛不作声。
裴万清坐在床沿上,身体微微前倾,手搭在顾长风肩膀上,指尖轻轻一点,很轻道了句:“对不起,我来晚了。”
“谁问你了?”顾长风扯扯被子,把自己闷的更紧,一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一声痛呼。
程平吓得一激灵,裴万清依旧平静,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顾长风忍疼。良久,他肩膀一落,背也微微弯下去,声音听着不大有精神。
“你出事后,家里和公司事跟着爆发,我真的分身乏术。如果你要怪我的话,我没有怨言。”
那明明只是一句没什么情绪的陈述,顾长风却心里一颤,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裴万清都已经来了,还道歉了,他还在耍什么性子。
他慢慢转身,疼得他呲牙咧嘴,一眼就看到了裴万清眼底的乌青,好像人比之前更瘦了。
他现在真的感觉他太无理取闹了,眼睛扑朔几下:“那个……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怪你。”
程平觉得时机成熟,一下子弹跳起来,碗往裴万清手里一塞,三两步跑了。
“要喝点粥吗?”裴万清带了笑意,眼底浸染温柔。
顾长风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你做的?”
裴万清勺子落下去,咬了咬下唇,犹豫会儿开口:“助理做的,我做的……太失败了。你要是想吃,我再学学,得需要点时间。”
顾长风一下子快窜起来,裴万清竟然给他下厨了!
随后他绷着笑,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故意把眉头皱得老高:“助理?男的女的?长得好看吗?”
裴万清一笑,实话实说:“女的,好看。”
顾长风瞪瞪眼睛,正要开口,裴万清笑意更深,眨着眼睛注视着他:“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顾长风彻底藏不住笑,一秒钟做了几百个小动作。憋笑憋的胸腔疼,他没恢复好的肋骨痛的他脸皱起来,嘴还是笑着的。
他勾勾裴万清衣摆,软下声音,加上虚弱沙哑的嗓音:“万清,疼~”
男人会撒娇,才有人疼。
裴万清放下碗就要起身:“我去找医生……”
顾长风急了,拉住他手,眨眨眼睛:“你……喂我吃点东西就不疼了。”
他本来想说摸摸抱抱,或者亲亲的,可又想起之前裴万清的要求,想着还是慢慢来,就只能勉为其难自己忍着委屈。
他已经让冰山心上有了他顾长风的名字,其他不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嘛。
裴万清随他去闹,舀起一勺送到嘴巴,可那人咬着嘴唇不张口。他眉梢一动:“再不吃就凉了。”
顾长风不管,笑着摇摇头:“烫,你吹吹。”
裴万清不解,可也无可奈何,吹口气送到顾长风嘴边,他一口吞下,像是吃到什么人间美味一样开心。
顾长风玩着裴万清袖子上的纽扣,自以为隐蔽地碰碰他的手,想起那日的血腥打了个寒颤:“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啊?那两个通缉犯抓到了吗?”
裴万清轻描淡写道:“跑了一个,死了一个。”
“想我遵纪守法好公民,怎么就运气背到摊上这种事,还拉得你一起涉险。我今后一定好好攒功德,多行好事,再也不让你担惊受怕了。”
裴万清简单“嗯”一下。
顾长风突然反应过来裴万清右臂上的石膏没了,赶忙问道:“你这手没事了?上次没错位吧,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裴万清抽出右手,食指指尖点着人额头推回床榻:“没事了。”随后他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目光真诚:“顾长风,我们结婚吧。”
“你再说一遍……”顾长风顿时五雷轰顶,带着头脑不清醒,半个小时前他还在担心裴万清甩了他,现在直接率先……求婚?
裴万清压低上半身,手撑在枕头上,贴近他的耳朵:“我们结婚吧。”
顾长风仍是不敢相信,裴氏复苏,他也不需要钱了,那就是……图他的人!他的脸瞬间变红,咕噜着眼睛难掩激动。
裴万清退开的很快,似乎方才一句话对他没什么影响,翻开文件:“婚前协议,你可以看下。”
薄薄几页纸顾长风都要快拿不稳,裴万清见状给他托着,虎口上的小痣正对着他。
顾长风吞口口水,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只手上挪到文件上。那是份普通的协议,没有加粗的钱款交易,三点要求只剩下前两点,那岂不就是……
!
落款已经签上裴万清的名字,笔力遒劲的瘦金体,尤其是“裴”的撇捺,力透纸背,仿佛一把刀刺进顾长风心里,刻下另一个人的名字。
他抓起笔,手因为激动不住颤抖。他左手摁右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写出来狗爬体配不上裴万清。
裴万清收了文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退开几步坐在沙发上,撑着头看他。
顾长风笑得不值钱,眨着星光眼看回去:“怎么这么看着我,像是对我有企图一样。”
裴万清收敛笑意,眉目冰冷:“对啊,我就是对你有企图。”
顾长风被看得一个激灵,眨眨眼再去看裴万清,他又是一副浅笑的样子,顾长风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累眼花了。
他挣扎一会儿,很想问裴万清:“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报恩还是……喜欢?”他已经想好了,结果注定,无论哪种都可以接受,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他正想问,却见裴万清闭上眼睛陷在沙发里。医院里的沙发坚硬,和茶几隔的又近,他的身体没办法舒展,皱在一团,僵硬不自然,像是块生人勿近的冰冷石头。
顾长风笑了,温柔注视着裴万清。原来只有在家,你才是小小一只。
阳光照的一室明亮,晒得身上暖洋洋的,他打个哈欠,眼前还是模糊,不自觉陷入沉睡。
等再醒来时,沙发上已经空无一人,屋里亮着等。
程平看他醒来,扒开个橘子吧唧嘴,阴阳怪气道:“某人失恋又复合,一条船上翻两次。”
“你胡说!”顾长风瞪他一眼,伸手要去夺橘子,“我家万清这么好,还给我买橘子呢。”
程平不敢让他大幅度动,赶忙把剥好的给他,看他那副抱着个橘子傻乐的样子翻个白眼。
这橘子,他程平买的!
至于那个裴万清,他真的看不出来哪里好——除了脸好身材好,从里冷到外,看一眼就要冻伤,也不知道顾长风大傻子看上他哪点。
装模作样,看人下菜。
也是奇怪,这半个月都是他在陪床。顾长风前脚刚醒,后脚人就来了,可怜巴巴一道歉,挽回差点碎掉的心。
就像是……装了监控一样……
他警惕地扫一圈,又不好直白说,拍顾长风两下暗示:“裴万清下午没呆多久就走了,一句话也没留。你刚醒他就来,你睡他就走,你俩还真是有默契。”
顾长风沉浸在未婚夫的角色里不亦乐乎,笑得越发开怀:“那是。”
“……”程平翻个白眼,没救了,恋爱脑去死。
可这没道理啊,之前落魄少爷缺钱,现在总裁缺心眼吗?难不成,缺爱吗?
顾长风笑累了,窝在软枕上,突然想起来之前的面试电话:“诶,面试你去了吗?怎么说?”
程平摊开手:“我每天就是全职老妈子,哪有时间去。不过单位挺好说话,推迟到你伤好以后,还有许多岗位空缺。”
“越说越像诈骗。”顾长风一挑眉,蓦然反应过来,惊讶问道:“推迟到我伤好?你还想拉着我一起去?不行,我要和万清去度蜜月。”
“……”程平捏紧拳头,“裴万清忙成那个样子,晚上凌晨能回家就不错了,还蜜月。”
不过顾长风好像没抓到重点,皱了皱眉:“这么忙吗?那他肯定不会好好吃饭,我得去盯着他。我要出院。”
程平无语,憋了许久暗骂句:“死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