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两日,梁爸亲自接送,坐在陌生严肃的考场,无可避免地浮上一点紧张和压力,梁希望着窗外绿意来缓解。
最后一笔落下,高中三年也在此拉下帷幕。
出了考场,整栋楼扬声欢呼,身上的重担卸下,不少人拥抱扔书,长时间紧绷后的一种释放。
走廊那边走过来一群并肩的少年,也是眉飞色舞地互相调侃。
隔着喧嚷人群和漫天碎纸,梁希和余斯易的目光猝然相撞,他眼底的笑意明明很柔软,却像藏着一股强劲力量,劈开夏天的炙热,势不可挡地冲向她。
社交账号里的消息频繁涌出,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晚上吃饭,大致对了下答案,几人都没犯什么致命错误,幸运之神眷顾,梁希有的题还蒙对了,她忍不住直跺脚。
余斯易看着她灿烂的眉眼,在想告白成功的概率,心情这么好,说不定答应他了呢。
转回脑袋,神经质地笑了下。
他都服了自己。
郑源奇不愧是搞活动第一人,发出一串KTV包厢号等他们过去。
人多,最后分成两个大包,这群大男孩调都偏到外婆家了,仍抢占着麦克风,闹得不成样子。另外一个包厢的人在玩游戏,闹钟炸弹到大冒险,也是格外的嗨,大家伙这边玩腻了便转战另一边。
梁希和胡伽玩了半小时游戏,回到唱歌的包厢,之前声嘶力竭的那几个大概吼累了,点歌机放着原声,两支麦克风孤零零地卧在桌上,余斯易和赵胜宇他们坐在里头沙发玩牌。
胡伽凑近梁希说:“是我错过了还是余斯易就没拿过话筒啊,好想听听他唱歌。”
梁希不知想到什么,噗嗤笑起来,“不听也罢。”
“啊?”
“你觉得赵胜宇唱得怎样?”
胡伽嫌弃点评,“好难听,大白嗓。”
梁希:“余斯易的歌喉跟他差不多。”
他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会哼两句,仅限两句,他自己也知道,多了就招笑了。
胡伽说不是吧,余斯易那么好的嗓音条件,唱歌竟然走调。
感觉他长了一张很会唱歌的脸。
胡伽去点歌,梁希绕过桌台往里走,玩牌的人围着方桌一角,余斯易左右两边不见空位,她只好麻烦没玩牌的同学往外挪一下,对方看她一眼,二话不说让出位置。
余斯易上半身都偏向另一边,没留意身旁换了人。打完洗牌,他从桌上拿饮料,右边的人伸手去够远处的果盘,倾身时一缕细软的头发落到他小臂上。
余斯易无意识皱眉,近乎本能地抽回手。
那人坐好后,好心情似的晃了晃腿,膝盖又毫无分寸碰上他的。
余斯易往左调整位置,终是不耐地撇眼过去。
那人恰时偏头,视线交汇,余斯易眉宇间的情绪在她眼中一点点散干净。
梁希咽下嘴里的哈密瓜问:“你烦什么呢?”
“谁说我烦了?”
余斯易动了一下脚,斜对面的杨鹏问他还来不来。
“你们玩。”
梁希又去插了一块西瓜吃。
她不知什么时候把头发放了下来,挡了一点脸部轮廓和背脊,光线又昏昧,以至于刚才他含糊的余光里,并未认出。
一段甜美欢快的哼唱响起,梁希摇着脑袋,跟着一起“啦啦啦”。
进去副歌后,她不自觉抿了下唇角,侧过视线,“....你一直看我干嘛?”
周围过于聒噪,让她不得不靠拢一点说话,余斯易却欺身往前,离她更近,附耳低语的姿势,“好久没见你披头发了。”
梁希怕热,夏天永远是高马尾,天气凉快的时候也很少散头发,至于冬天,她喜欢戴厚厚的毛线帽子,看着像个软软糯糯的奶黄包。
余斯易搭在沙发上的指骨碰到了她手腕处的铃铛。
忍了忍,动作止步于这里。
梁希眼珠子一转,问他:“你喜欢我披头发?”
余斯易面上不显,其实正盯得入神,听到她的问话,垂下的眼睛再次移向她的脸,“都可以啊。”
本意捉弄,给出的回应却是意料之外,且没有半分斟酌迟疑。
梁希愣了一下,他也明显愣了。
心念浮动间的每一秒,似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制住身体,连眨眼的本能都忘记了。
这场眼神拉锯战和之前的较劲全然不同,余斯易迷失于此,寻不见出口。
不知哪个同学碰到了麦克风,传来刺耳的电流声,梁希惊醒,当先退开了少许距离。
余斯易这才转回头,不自觉捏了下手指。
左边的赵胜宇肩膀抵过来,稍显激动地说着什么,他心动着,心慌着,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然后。
然后余斯易躲出了包厢。
噪音掩去,略快的心跳声取而代之。
脸不争气地开始发烫,他准备去卫生间洗把冷水脸。
心神不定地走出一截,拐角处险些跟人撞上,余斯易遽然后退,冷静归拢少许,他垂眸说抱歉。
对方抬脸,目光轻轻碰了一下。
“没关系...”
余斯易淡然点头,侧身而过。
周宜微在原地怔了几秒,回眸看向那道愈渐远去的背影,高中三年,她似乎一直在看他的背影。
想靠近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很难收回了。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实际上漏洞百出,一次两次还能找借口相抵,五次六次呢,他肯定有所察觉,就像她,异常轻松地发现他喜欢梁希。
眼神里那些青涩莽撞的东西和下意识的肢体语言,瞒不了人。
余斯易一离开,梁希的手脚恢复了正常使用状态,拿起桌上的冰镇饮料,猛灌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往下。
没过一分钟,稍有平缓的心绪再次被搅乱。
她拿错了饮料。
接着做贼心虚似的放回去。又不是头一次了,以前不这样的啊....
她最近不知怎么了,老对余斯易产生一些错误的想法。
去原坞玩的那天,她看见余斯易鼓起的脸颊,轻滚的喉结,如果周围没那么多人在,一定会去摸一下。
刚才也是,不断闪烁的冷色光打过来,他的脸像罩着一层朦胧的薄纱,五官线条褪去一点白日里的冷淡锐利,眼睛很亮,很蛊惑人。
梁希自知颜控,偶尔对那张脸失神,她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肢体接触亲密了些也是基于彼此好朋友的关系,心里从未逾越,所以每一次都单纯坦荡。
可如今,她不敢信誓旦旦地保证了。
也许那天晚上的拥抱便是她欲望催化下的产物。
不行。这样下去很危险,余斯易把她当朋友,她怎么可以“心有不轨”?
要是被看穿,他那守身如玉的调调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胡来了,还会刻意保持距离。
但凡友情变质,连带的关系也将受影响。
一箩筐的坏处。
要不近段时间避开点余斯易吧,免得哪天她一个冲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KTV这趴结束后,不少同学去网吧熬夜通宵,其余人打车回家。
考后第一天,当然补足睡眠,直到日上三竿被饥饿感叫醒,梁希在床上摸到手机,躺着点好外卖,继续懵了几分钟。
醒后拉开阳台门,天色澄净,强烈的日光让她眯起眼睛,好久没这样悠闲了,她看着歪脖子树延伸出来的枝条,觉得可以在上面挂点小物件。
在阳台待了片刻,照常洗漱流程,从卫生间出来,外卖刚好到了,拎茶几上,梁希打开电视,在地毯上坐着享用午餐。
饭后,登入戒掉一个学期的游戏,领完一大堆邮件,回归玩家系统还送了点东西。梁希点进商城,看看这几个月出的皮肤,若有她玩的英雄皮肤肯定得安排上,限定就惨了,只能等以后返场。
翻了会,梁希指尖轻微颤了一下,心跳有点急。
知道她密码且能在游戏里如此挥霍的,只有那么一个....
接下来的日子,班级群闹腾得不得了,每天都在组局,从中午十二点到半夜十二点,无论哪个时间段,总能赶上趟。
梁希玩了一阵保龄球,坐附近的休息座椅时,赵胜宇脸朝着入口那边说:“斯易和郑源奇他们来了。啧,染的那头蓝发真够招摇的。”
梁希转头一看,光线微暗的馆内,小团体各自扎堆,温柔的冰蓝色被她优先捕捉,皮肤黑一点都驾驭不住的发色,他极大胆地尝试了。无可挑剔的长相确实也不怕翻车,白衬衫搭牛仔阔腿裤,简单穿着全由身形彰显,高挑清俊,注意力很容易被吸引过去。
班里好多男生都染了头发,禁锢一解除,急着想摆脱那些所谓的条条框框,立竿见影的发型整改成了第一项目。
要不是怕被赵妈拿扫把赶出家门,赵胜宇也得试一试的。
来的一行人没见杨鹏,“他人呢?”
“半路上被一通电话叫走了。”郑源奇掐着腰观察周围的可竞技项目,“不管他,起来,我俩比一局。”
赵胜宇“哼”一声,“想不开找虐啊?”
“你?不行。”
“等着,有你好看。”
一行人闹哄哄地离开休息区,余斯易拉开椅子,正要坐,刺啦一声,旁边的椅子在地上划出浅浅印痕,梁希利落起身,眼睛一点也没朝他那儿偏,“....我去买水。”
黄色裙边很快消失在墙角。
余斯易看着她跑掉,好一会儿没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