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病房的时候，病室里的人们就醒了。

他们觉得“眼前”太亮了，睡不着了。

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洗漱，吃饭。

再集体到治疗室拆纱布。

“可以睁开眼睛了。”

他们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由模糊变清晰。

他们看见了自己主治医生的长相，看见了治疗室的环境，也看见了门口围观的家属、病患、医护人员们，还有综合研究中心的技术人员。

他们胸口一热，却无法哭出来。义眼是没有泪腺的。

只能握住医生的手，不住地向众人感谢——

“谢谢医生，谢谢小韩总和各位！！如果没有你们，我这辈子再也看不见了！”

“妈妈，我能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志愿者和妈妈抱在一起，他妈妈泪流满面。

韩诗音远远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拿起手机拍了下来。

顾乐水：“韩总，需要拍些照片做宣传吗？”

韩诗音：“不了。等他们收拾妥当，开发布会的时候就是最好的宣传。现在这一刻，属于他们和家人。”

司徒斌看着她的发顶，感觉自己明白了她的感受。

这一幕记录下来，以后遇到再多困难，想到现在这一刻，也会觉得是值得的。

他懂。

＊＊＊

下午发布会场。

当所有志愿者穿着得体的衣服，坐在发言席，面向记者们。

后面的大屏上，放着他们失明时的照片。当然，这些已事先征得他们的同意，他们愿意配合做好宣传，越多人了解，就可以帮助到更多和他们一样的人，可以走出黑暗。

这一次采访，同样开了直播。

“我勒个豆，难以置信，如果不是后面有对比照片根本看不出这些人之前根本没有眼睛。”

“他们的义眼好灵动啊，完全没有机械感。”

会场上，记者正在现场测试，所有的受试者都能看清他手机上随机弹出的信息。

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

“请问这次实验过后，是准备正式投放市场吗？”

韩诗音：“我们有这个打算。”

记者：“那么定价这块有变化吗？”实验效果有目共睹，别说上限5万了，再翻几倍照样有人愿意做。

韩诗音停顿了一下。

记者：……果然是要涨价吧？

弹幕里。

“看看，打脸了吧，就说资本哪有什么好的，都一个德性。现在实验效果好了，就准备涨价赚钱的。”

“这项技术绝对是顶尖的，涨价也正常，毕竟一开始太低了。”

“……不要啊，我好不容易凑够了钱。想第一个给爸爸装上。呜呜呜。”

“现在是卖方市场，只此一家。他们想定多高都可以。”

……

韩诗音：“我们最近接到了很多投资，所以资金压力骤减。我刚刚估算了一下。应该可以在上次报价基础上下调20%。”

记者们：……

弹幕里：………………

一片安静中，发言台右下方有人鼓起了掌。

司徒斌静静地站在那，一身黑色西装，坚定地鼓掌。

其他人如梦初醒，一起鼓起掌来。

记者们很少这样做，他们带着批判、挑剔的眼光看世界。

深谙人性的黑暗。

但是两次发布会，他们对这位小韩总的印象真是越来越好了。

弹幕里开始了刷屏——

密密麻麻的“谢谢”“鼓掌”“感恩”……满屏满屏地刷过。

“我服了，小韩总的确是不一样的，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以后我就是小韩总的腿毛，谁再黑小韩总，我就怼谁。”

“这就是格局！拉来了投资就想让利于民！”

“……没人说那个右下角的男人是谁吗？好他喵的帅啊！”

“而且他一直看着小韩总，眼睛就没离开过。不要太癡汉了。”

“他就是future的总裁啊，另一位姓司徒的。”

“我怎么感觉这里面有瓜？”

“网上就有啊，两位司徒总裁的恩怨。都是上一辈造的孽。剧情挺老土的。现在的司徒集团总裁是原配夫人生的，这位是真爱生的。但是原配和真爱过得都不好，早早都死了。老司徒总裁是个妥妥渣男。”

“小韩总不是和司徒家没瓜葛了吗？怎么感觉和这位还有牵扯。”

“司徒集团想拖垮韩氏的时候，就是future出手相助的。上百亿砸下去，司徒集团才没办法的。”

“这才是真的真爱啊，上百亿说砸就砸。”

“这门亲事我同意了，这不比司徒昊天那个剑人好多了。”

“但是这位姓司徒的，跟司徒集团也是积怨已久，追求小韩总只怕目的不纯。”

“爱不爱这事，论迹不论心。目的不纯都能拿上百亿出来了，说真爱的几个能做到？”

“…………”

司徒昊天看着弹幕，熟悉的心痛感又来了。

他为了一块反射着光芒的玻璃，弄丢了真正的宝石。

诉讼失败了，他毫不在意。

股份给就给吧，就当做补偿。

他去看过一次苏希月，恶狠狠地将她羞褥了一番。

她才是真正恶毒的女人，只是得不到他的爱而已，居然去绑架诗音。

疯女人。

诗音……

看着屏幕上沉着冷静的她，他心好痛啊。

他好痛苦。他一遍遍回忆她爱他时的模样。

可是他想不起来了。因为那时候他根本没有认真看过她。

屏幕上，她和角落里的那个男人对视了。露出了一点浅笑。

像破开的冰雪，他的心开始扎了起来。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不这么痛苦？任何办法都可以，能不能，能不能让她重新爱他？

司徒昊天又打开一瓶酒，酒咽了下去，眼泪流了出来。

＊＊＊

“昊天，你再这样颓废，偌大的集团，不需要这么软弱的领导者。”

第二天一早，他刚到公司，他的叔伯们就堵在了办公室。

这段时间他太痛苦了。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无所谓。

父亲最在乎的公司？父亲已经死了。

他一直渴望得到那个人的认可。一直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得到。

但现在他终于能够承认。

他的父亲不会认可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他看了一眼在他们办公桌对面的老家伙们。

如果在以前，他会圆滑地将他们哄回去，甚至做出一些让步。赚钱的项目给他们的派系分一些。

但是现在他不想这么做了。

“闭嘴。老不死的。”

办公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些人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叫他们……老不死的？

看着他们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司徒昊天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忍了他们那么久。

“没错，就是叫你们的。老不死的。”

四五个老头气的直抚胸口，有的甚至要找速效救心丸来吃。

司徒昊天却毫无顾忌：“我以前对你们是不是太客气了，让你们得意忘形，不知道这公司谁说了算吗？”

“你们和我那死老头是亲兄弟，跟我可不是。想换总裁，你看你们的董事会能不能正常开起来。”

“年龄不小了，安安稳稳领点分红，少折腾。”

“你怎么跟我们说话的！你——”

“让我小心点？我活的够小心了。现在不想小心了。”

“集团的利益，百分之十的股份，你说给就给，你不配——”

“不配当集团总裁？我当总裁是因为送出去百分之十，我手上股份也是最多的。而且···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烂事。”

司徒昊天静静地看着他们，这一刻比他发怒的时候更让他们害怕。

几个老家伙灰溜溜从总裁办公室出来了。

但是司徒昊天并没有获得想象中的快乐。

他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没有人会再注视着他了，没有人再等他了。他明白的太晚了。

但是他不甘心。

缘分的线就算断了，他也要强行将它绑回去。

＊＊＊

晚上，综合研发中心大楼。

产品快要市场化了。他们在抓紧时间进行最后的检测。

医疗用品的抽检比例一般是16%，韩诗音将这一比例提高到了25%。

公司开始招人，因之前积累的好口碑和巨大的发展前景，招新比例几乎达到了一比两百。

忙碌的夜晚。

司徒斌：“拿着我的卡，去给大家买宵夜。饮料、水果、主食小吃都配齐。”

新招的助理丛珊珊火速接过来，回了一句“得令”，便拎起小包包，叫着好姐妹一起去买宵夜了。

走到公司外面，丛珊珊和姐妹一起蛐蛐。

“司徒总裁对咱韩总是真爱啊。这些细节韩总考虑不到，他都给补上了。”

“电视里都是霸总和小娇妻，第一回见总裁和总裁恋爱的。”

“两人都很忙，经常是司徒总裁迁就韩总的时间。他都快住咱司了。还不能有利益冲突。所以总裁和总裁的恋爱才是真爱啊。”

“future和我们好像有业务重叠的部分，以后难免会有竞争的吧。”

“我听业务部门说future主要偏应用，和我们刚好互补。”

“啧啧啧，司徒总裁真是用心良苦啊。”

＊＊＊

办公室内。

“你伏案太久了，休息一下吧。”司徒斌拿着装着切好水果的食盒走了过来。

食盒一共有三层，除了水果，还有家里大厨给做的三明治，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上用的都是顶级食材。

还有一盒是中式小点心，一口一个刚刚好。

韩诗音抬起头，晃了晃脖子。

司徒斌放下食盒，温热的大掌按向她的颈侧——

却被她的手挡开。

他收回了手，站在一旁有些无措。

但是他毕竟是总裁，他可以装的让人看不出来···

不包括韩诗音。

韩诗音黑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随手插起一块水果吃。

司徒斌试探地问道：“今天不开心吗？”

韩诗音又看了他一眼。继续吃水果：“还好呀。”

“那为什么······”司徒斌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想问为什么拒绝他帮她按摩。

但是又意识到自己以什么身份问的呢？

在他自顾自做了很多事情之后，却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有可以光明正大、理所当然任何时候都能站在她身边的身份。

不是以投资者、合作者，而是以男朋友、亲密爱人···

他想要一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