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寄生忽地从熟睡中惊醒,神情还有些恍惚,不一会儿就听见桑花的声音:“着火啦!救火啊!”
桑寄生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听清声音原来是从厨房方向传来的。他赶紧起身跑去了厨房,只见厨房里火光冲天,顾不得多言,赶忙和桑花一道救起了火。
桑叶、桑葚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四人一通忙活,终于把火扑灭。索性只有小厨房这一片被炸了,其他离得远的房舍并未被波及。
火虽扑灭,但四人仍心有余悸,总还是要找到爆炸的原因,以后尽量避免此类情况再次发生。故而此时便瘫倒在地复盘起来。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大的爆炸声。”桑叶率先问道。
“不知道,我正准备饭食,想着先出门打个水,突然就炸了。”桑花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的回着。
“你没事吧?”桑叶、桑寄生、桑葚三人一同问道。
桑花摇摇头,喘了口气,才回道:“我没事。”
三人闻言具是松了一口气,而后桑寄生又问道:“师兄,你做的什么饭?”
“我打算下面条吃的,面粉刚放到盆里,发现没水了,便想着出门打水。但是出个门的功夫,突然有阵风吹来,然后厨房就炸了。”桑花这才想起桑树师兄的药当时正在厨房煎着,慌忙起身想要进去厨房,并出声道:“呀!桑树师兄的药……”
但她站起身看见厨房的惨状,才反应过来,这药怕是早已化为齑粉,哪里还找得到?只得作罢:“好吧,重新熬吧。只是可惜了那些珍贵的灵草、药材。”
“不妨事,一会儿再找些药材给他煎上就是了。”桑叶出言安慰,而后说道:“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刚刚那阵风里,也并无妖气啊,应当不会是妖邪作祟。”
四人找不出头绪,皆都低眉沉思,突然桑葚举起右手,口中大声说道:“我知道!”
其余三人闻言具是一笑,齐齐看向桑葚,问道:“哦?你知道?说来听听。”
桑葚激动得站了起来,笑盈盈地说道:“此乃面粉爆炸。”
“仔细说来。”桑叶若有所思,接着发问。
桑葚闻言迅速说道:“刚刚那阵风把倒在盆里的面粉吹得飘散在空中,到达了一定浓度,刚好厨房又在煎药,有明火,两相结合,故此爆炸。”
说完桑葚便一脸骄傲地看着师姐师兄们,勾着脖子睁大眼睛等着他们夸奖自己。
“真的会如此?面粉也会爆炸吗?”桑叶、桑花、桑寄生有些不可置信。
“会的呀,我家乡就有过这样的案例,我看电视……我听村东头的店家说过的。”桑葚急忙解释道。
“好吧,或许是这样吧。”桑叶模模糊糊似乎在书上看过这个说法,故而最先接受了,想着以后再查证一番,此刻便哄着桑葚说道:“我们小师弟可真了不得,懂得很多呢。”
一番言语下来,桑葚十分受用,脸上止不住地喜悦,也不谦虚,回道:“那当然啦。”心里想着:“这么多年的电视节目可不是白看的。”想着更是开心,自告奋勇地拉着桑寄生去重新给桑树准备药草。
桑叶之前从桑树那过来,桑树大伤未愈,听到声音心中焦急但还下不得床,如今只怕急坏了,得赶紧去跟他解释一番,让他放心,便也匆匆走了。
见众人都走了,桑花也不啰嗦,起身去了外门食堂带了几份饭食回来。
待众人吃过早饭,桑叶便让桑寄生照顾桑树,自己则带着桑花和桑葚前往道途峰给扶绸仙君道谢。
当日若不是扶绸仙君赶去救下他们,今日他们怕是已经命丧黄泉。
只是当日道心峰众人都各有损伤,不便前来,但修整了这几日,也该来拜访了。
来到道途峰,桑叶一番说辞过后,带着桑花和桑葚规规矩矩地给扶绸仙君行了个大礼。
扶绸仙君心中甚是欣慰,点了点头,便与她们闲谈起来。
桑葚嘴上最没规矩,顺着扶绸仙君的话头便畅谈起来,言语之中多次念及扶绸仙君。
扶绸仙君甚是好奇,问她道:“桑葚,你为何要称我为‘师姑’啊?”
桑叶一听,便知闯祸,桑葚还未来得及回答,桑叶就赶忙替桑葚遮掩道:“四师伯见谅,桑葚平日里没规矩惯了,私下里也一直称我和桑花为‘师姐’,我们拧不过她,也就由得她了,不想如今口无遮拦冲撞了师伯,还望师伯见谅,我回去一定严加管教,不让她再犯。”
扶绸仙君闻言笑道:“哎,不需责怪,我只是好奇桑葚为何这般称呼我,平日里你们都称我为‘师伯’,道门之中都是如此称呼,‘师姑’此称倒是第一次见,她还称呼你和桑花为‘师姐’?倒是有趣。”
桑叶赔笑着说:“都是歪理,师伯不必理会。”
扶绸仙君十分有兴致:“便是歪理,我也想听一听,就让她说说她的‘歪理’。”说完扶绸仙君便看向桑葚。
桑葚犹疑一会儿,便就直言道:“我初来时,桑叶师姐教过我,说道门之中没有师姐师妹,只有师兄师弟,让我称呼她为师兄,我不肯,反问她为什么,她说如此才能心无性别之分,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对。”
“怎生不对?”扶绸仙君饶有兴致地问道。
“师姐明明是女儿,师姑也是女儿,为什么要做那男儿称呼。”桑葚回着。
“向来如此,有何不可?”扶绸仙君继续发问。
“想来在家之人,男子者无不为爷为父为兄为弟为舅为叔为伯为夫,女子者无不为婆为娘为姐为妹为姨为姑为妻,便是动物、植物亦分雌雄,此乃天道。”桑葚也不胆怯,径直说道:“我等出家之人,修道修心,理当顺应天道。若是为了心中没有性别之分,而将女作男,反倒欲盖弥彰,如此反易成心魔。故而我认为应当将男作男,让女为女,女子便当用女子之称。故我认为,理当称呼您为‘师姑’,称呼桑叶、桑花二位同门为‘师姐’,她们也当称我为‘师妹’。”
“胡言乱语!”侍奉在扶绸仙君身旁的绸衫厉喝出声:“你不知‘三姑六婆’之称暗含贬低之义吗?如今却以姑、婆之言尊称仙君,如此不敬,实在大胆!”
桑葚也是个急脾气,闻言不等扶绸仙君发话,便应了回去:“如上所言,普天之下,称呼莫不如是。若是叔爷之称不含贬低之义,那么姑婆之称亦不当含贬低之义。为何要将姑婆之称单独列出冠之以贬低之义?”桑葚言语犀利,直指要害:“你我修道之人,知道内漏的厉害,而情志便最是使人内漏,这其中又当属羞耻于自我身份之情志内漏最甚!一旦羞耻于自身,便会否定自我,无法认同自我,如此自我怎生稳固?!灵魂风雨飘摇,又谈何安身立命?我看,将姑婆之称冠之以贬义无非是那些宵小之辈想要摧残世间女子的身心性命罢了!”
“一派胡言!你如此强调自我,岂非是我执太重?执念如此之深,谈何静心修道?道门自古以来便无师姐师妹之称,代代相传,从来无人相疑,古圣先贤如此行为自有道理,你怎敢置喙?”绸衫气恼不已,径直回道。
“若如我这般便是我执,那师兄如此执着于将女作男,岂非是性别之执?”桑葚并不让步:“古圣先贤也有言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之中本就分雌有雄,偏我道门只阳无阴,岂非是孤阳不长?万事万物无不讲究阴阳平衡,有阳而无阴又岂能长久?”
“你!”绸衫气急,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说着“胡言乱语”四字。
桑葚也不理会,接着说道:“师兄一昧尊古,却不想应当是古之精华以继之,古之糟粕以弃之。有道是理越辩越明,道越论越清,你我不过是辩论而已,师兄也不必如此疾言厉色,若是师兄有理有据以相辩驳,我也奉陪。只要师兄辩赢了我,我便不再多说一句!”
几番你来我往,在场之人无不愕然,如此言论,倒真是第一次见,众人思绪尚在桑葚的逻辑之中,思考着桑葚所言之理,殿内一时竟无人说话。
“好一个‘道法自然’啊。”殿外来客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原来是扶天仙君和扶蚕仙君前来找扶绸仙君商议事务,无意间听到此番辩论,扶蚕仙君大为欣赏,故有此言。
“师兄,我看,当如桑葚所言。”扶蚕仙君对扶天仙君说道。
扶天仙君并未立刻回答,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扶天仙君,气氛十分焦灼。
沉思良久,扶天仙君终于说道:“你是礼仪堂堂主,你觉得可,便可吧。”
“掌门!”绸衫虽一时半会想不出辩驳之言,但也还是不认同这番言论,想要再争取一番:“二师伯,怎能任由她胡闹。未免太过骄纵了她。若真如她所言行事,我问道岂非要被天下玄门耻笑?”
“哎,从今往后,要称我为二师姑。”扶蚕仙君笑意盈盈地接过话头,接着对扶绸仙君说道:“对吧,四师妹。”
扶绸仙君看向扶蚕仙君,这个二师姐最是小孩心性,但大事上并不糊涂,也由得她了,回道:“是,二师姐。”
绸衫见自家师父也这般言语,只好作罢,只是一副话语哽在咽喉的模样着实有些好笑。
桑葚见状颇有些骄傲,看向绸衫笑着挑了挑眉毛。
绸衫碍于场合也不好再言语,只好暂且忍下。
“一直听闻老五家的小幺儿古灵精怪,常有惊世骇俗之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扶蚕仙君生性活泼,说完便对着桑葚大笑起来,殿内的气氛一时间竟也被调动起来,几位师尊都笑语盈盈,刚才的紧张竟都消失不见。
桑葚此时才开始有些羞怯起来,听得此话虽心中欢喜,但也不敢大有动作,只呆呆站立一旁陪笑。
这时桑叶也才有空动作,她赶忙拉着桑葚一起给众仙君和绸衫师兄鞠了一躬,说道:“让众位仙君和师兄见笑了。”
“好了,我与你们的二位师姑有事商议,你们都暂且退下吧。”扶天仙君说道:“对了,五日后,问道所有筑基弟子便要前往秘境历练,你们早日下去准备吧。”
“是。”众人闻言一齐退下,皆都思虑着秘境历练一事,再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