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琼太好奇姜圳做了什么,要不是时间太晚了不愿打扰他休息,她肯定是要打电话问清楚的。
现在只能强压住冲动,老老实实的坐在门口,等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直到手里的饭都快凉透了,她悄咪咪的凑到窗口看了眼,见里面两个孩子已经聊完了,肆宁正在低头喝水,抓住这完美的时机,姜琼开门走了进去。
这瞬间她心叹,当一位开明的家长真不容易。
“若怀有事先走了”,姜琼装作刚回来的模样,将饭放到病床柜上。
陆蘅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已然没有了刚才面对肆宁时候的胆大包天。
肆宁喝完水,姜琼主动把杯子接过来放下,然后温声细语的对陆蘅说:“吃饭了吗?我多买了点,你和宁宁一起吃吧。”
“不了阿姨,我在学校里吃过了”,面对着家长,陆蘅心里发虚,“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肆宁视线微凝。
姜琼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了,怕影响他明天上课,也就没有挽留,说:“我找人把你送回去吧。”
“不用麻烦阿姨,这附近很多出租车,我自己回去就好”,陆蘅说。
虽然是个男孩子,在这大半夜的独自坐出租车,万一碰上黑心司机用手段加害怎么办?
昨天晚上让他自己回去就是考虑不周,他走后姜琼还在心里担心了一阵,可惜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不知道有没有安全到家。
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这样了。
“不行”,姜琼当即拿出手机搜着联系人,说,“昨晚让你自己回去我就有点后悔。”
陆蘅想说真的没必要这么麻烦,他个高体宽的,总不至于走到路上被人拐走了。
但姜琼已经拨了电话,陆蘅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待安排了。
“明天要补课,如果老师讲新内容了,我发短信告诉你”,陆蘅临走前还不忘摆出一副他是以班长兼同桌身份前来看望的姿态,如果不是肆宁了解他,可能就真的信了。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他的短信内容不会关于学习。
这句话不过是在提醒肆宁,他会给她发短信,她要记得回复。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宁宁手机关机了,我还没有给充电”,姜琼忽然想起来,“一会儿我充上,免得你们需要联系的时候找不到人。”
她说的是一件正事,可落在某些心思不端正的人耳朵里就多少有些不自在了。
陆蘅装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肆宁默默看着他,觉得他比姜若怀更适合当演员。
…
姜琼送陆蘅下楼的时候,因为只有两个人,不说点话的话气氛太奇怪了,姜琼便找了个话题,问道:“你们明天要补课吗?”
“对”,陆蘅解释,“周一放了中秋节假,学校让明天补上,后天可以休息一天”
姜琼点了点头,“其实这样也好,高三特殊时期,少点假期挺好的。现在累一点能换一个更好的未来。”
“您说的对”,陆蘅认同道。
“但也不能把自己熬坏的那种累”,姜琼看着眼前的大男孩,状态不像之前那样有朝气,眼底的青色明显加深了,“你这两天晚上都在这里待到这么晚,回去再学习的话就没多少睡觉时间了,肆宁现在稳下来了,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
“您不用担心我阿姨”,陆蘅笑着宽慰她,“我晚自习把作业都提前写完了,挪出了过来这边的时间,回去后接着就睡了”
姜琼知道劝再多也没用,现在的孩子都有自己的独立想法,有时候比大人都要成熟。况且陆蘅一直给她种很有主见的感觉,能够分清楚轻重。
只是看着他这样硬撑着精力跑来跑去,确实心疼。
姜琼把他送到司机车里,说:“到家后给肆宁发个消息。”
陆蘅透过车窗点了点头,“好的阿姨,您回去吧,外面冷”。
姜琼向后退开两步,冲他挥了挥手。
司机载着陆蘅离开,姜琼转身回了医院。
肆宁坐了一会儿,等姜琼回去的时候,她已经躺下了,正闭着眼睛假寐。
姜琼以为她睡了,放轻动作走进去,刚走几步,肆宁轻轻睁开了眼睛。
“困了吗?”姜琼走过去,柔声轻问。
肆宁说:“有一点”
姜琼从包里翻出肆宁的手机和充电器,拿到床头插上电,“陆蘅说回去后给你发信息报平安,你是等一下再睡还是现在睡?”
肆宁满不在乎道:“您安排人送他,应该没有意外。”
可她分明睁着眼睛,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姜琼没有戳穿她的小心思,拆开床柜上的餐袋,说:“这两天他也辛苦了,昨天晚上待到很晚才回去,估计没休息好,我瞧着他今天状态不是很好,让他回去好好休息,本身学习就很累了。”
说着,姜琼打开床上的置物架,将饭盒一一放上去,“你那么久没吃饭,把胃该饿坏了,起来吃一点吧。”
肆宁没有感到饿,但姜琼已经把饭摆好了,让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只好坐起来,象征性的吃了一点。
无关紧要的闲聊了一会儿,等肆宁吃完后,姜琼收拾完东西,坐在病床旁边看着肆宁,声音温柔似水:“是再坐一会儿还是睡觉?”
压在心头一晚上的疑惑终于有机会问出口,肆宁看着姜琼,道:“小姨,发生了什么?”
姜琼神色中闪过波动,脸上的柔和一点点坍塌,她没有直接回答,垂下眸,半天后声音有些颤的问道:“宁宁,肆渊伤害你了吗?”
肆宁轻轻摇头。
“那为什么我过去的时候,你会——”姜琼声音哽住,说不下去了。
肆宁沉默了下,然后慢慢道:“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给了我奶奶的遗产继承协议让我签字,然后让我把妈妈的给他。”
她不打算告诉姜琼那个女人是如何在她面前叫嚣的,无足轻重的人,不值得浪费口舌。
“一个股份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命”,姜琼愤恨道,“明明我已经告诉了他在你舅舅手里,他竟然还会来找你。”
“可能真的很重要吧”,肆宁落下眼眸,不以为然道。
姜琼看着肆宁,神色中自责、心疼、愧疚,等等情绪夹杂在一起,最后全都转化成了坚定,她握住肆宁的手,说:“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我和舅舅会保护好你,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们也没必要再忍气吞声,肆渊如果再敢来打扰你,我们不会放过他。”
其实肆宁一直不明白一件事,她知道姜洁和肆渊之间有恩怨,在利益面前他们是平常夫妻,一旦抛开利益就会变成仇人一样。
后来姜洁死了,肆渊没有半分悲痛,甚至所作所为直接将姜家的尊严踩在地上,论实力,姜家不比如今的肆家差,理应鱼死网破出一口恶气,但是姜家却选择了忍下,任由肆渊践踏着他们。
唯一的行动就是不留余地的把肆宁带走,将她的户口改在外公名下。
这其中或许有肆宁不可知的隐情,情节一定是严重的,否则姜洁不会在犯疯病的时候也没泄漏过一句。
只会翻来覆去的谩骂责怪肆宁,说如果不是肆宁,肆渊当初就不会受这个窝囊气。
所以肆渊讨厌她,怨恨她,都是她活该。
…
肆宁不愿再让肆渊占据思绪,念头稍动,她问了别的问题:“小姨,您跟陆蘅…认识吗?”
她其实想问陆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她的视角来看,小姨和陆蘅不过才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
怎么她睡了一觉之后,两人就这么熟悉了?
似是料到肆宁会问,姜琼没有感到奇怪,如实道:“那天晚上我下楼扔垃圾,见他自己回来,问了问才知道你上午被带走了。后来我和若怀去肆家找你,他偷偷跟在后面,一直到你住进医院,他守在病房外面,被我发现了。”
肆宁怔住。
姜琼叹气:“这孩子,看着听话,实际是个死心眼,昨天待到半夜,今天一放学又来了,去急诊没找到你,一路打听着找到这里。”
肆宁沉默下来。
姜琼观察着肆宁的反应,到底是没忍住自己的八卦心理,试探问道:“宁宁,你们认识多久了?”
这本身并不是个难答的问题,只是肆宁忽然往其他方面多想了。
从她的角度看,她和陆蘅认识了一年。
可从他的角度,是漫长的五年。
这一千八个多个日夜,是陆蘅在背后默默无闻的关注,无数次的注视得不到回眸,也许有时候离得很近,但他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情在坚持着?
这份情愫像一根又一根的细针埋在肆宁心里,只要一想,便会被刺痛。
她替他感到不值。
“一年多”,肆宁低声回答。
姜琼算了算时间,那时候肆宁还没有出意外。
或许正是两个孩子交往热烈的时候,肆宁却因为一场意外莫名其妙的消失在对方生活中,长时间得不到联系。
这过程中,两个孩子心里该有多么难熬。
姜琼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强行稳着情绪笑了笑,说:“那时候你还没去一中呢,你们怎么认识的?”
肆宁回忆起陆蘅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夜晚,星月交辉,那应该是她见过最美的夜空。
“竞赛的时候,是小组搭档”
那时姜琼还在国外,与肆宁接触甚少,不了解她过往经历,乍然听肆宁说起她的私事,姜琼感到新奇又难得。
“他一定也学习很好”,姜琼说。
“嗯”,肆宁说,“很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
高手云集的数学竞赛,他一路过关斩将,得了金奖,在高二就获得了B大保送资格。
肆宁想象着他站在讲台上拿起奖杯的画面,他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带着他一贯的和煦笑容,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艳羡与夸赞。
可是后来为什么要放弃保送机会呢?
肆宁不理解,他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满心期待着决赛的到来,最终付出和收获成正比,他如愿以偿了,结果却又亲手把它舍弃,继续走上了高考这条艰难曲折的路。
在肆宁从老师口中得知这件事的那天晚上,她和陆蘅在外面散步,犹豫了很久想要问他原因,可话到嘴边又难以开口,只能变成了其他的内容,问他有没有什么好的大学推荐。
那一刻,她突然讨厌起自己的不善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