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衡睡眠浅,很久没有像昨天一样安稳的睡一觉了。早早醒了,在床上胡乱发呆,过不久听到苏奶奶敲门
“丫头,起来吃早饭,嫌累,吃完再睡一会,快起啊!迟了,你爷打你可不管”。老太太精神气挺好估摸着还带点挑逗。苏衡胡乱应了一声,慢吞吞爬起床,打开门,直奔餐桌而去。
老头老太太看着这模样,一齐无语住了,这什么打扮,睡衣没换,头发乱糟糟的像鸡啄过似的。但到底老两口没说什么,吃相倒是好看了些,不像小时候流鼻涕眼泪一起吃的邋遢了。随她去呗!苏衡就在两老人复杂的眼神中仔细的吃完了回家的第一顿早饭。
吃完饭,苏衡光速往房间跑,美名其曰倒时差,谁信啊?就一个小时的时差要倒到什么时候?鉴于阿衡的健康着想,老太太硬是拉着她去还愿。
“奶奶,你刚不是这样说的,我要睡觉”苏衡故作娇憨,老太太显然不吃这招
“快换衣服,不许有意见”。
老头老太太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从前自是不去。只从出了那档子事,孙女性情大变,什么方法都试过。都说心诚则灵,惟愿此子此生无虞,往事堪堪亦澜澜,前路漫漫亦灿灿,此后关关难过关关过。
老头嘴上说不去,心里也却也时常挂念着。
庙里来往很多人,大多是爷爷奶奶辈的,空气中氤氲着香火气息,清清淡淡的,很好闻。
礼佛完毕,奶奶拉着她走进一个一侧厢房,里面的身穿袍服师傅显然等候多时。她们一来就让苏衡苏衡坐下看看手相,面相,嘴里嘟嘟囔囔不停念叨着什么。燃着的香绕过苏衡上方左右各三圈,烟火落在水里。碗里的水侵染着香火灰勾勒出一个淡影,水中人看着她,眼神中有难以掩盖的悲伤和阴郁,淡淡的,一瞬而过。
这碗水实在是难以下咽,迫于奶奶这架势,苏衡捏着鼻子咽下去,嗓子剌剌的。还要做的都做完了,奶奶特意支开她。
苏衡走出院子。百无聊赖这边看看那边逛逛,诵经声不绝于耳,行人慢慢,倒是颇有一番意趣。
“师父,你看看,这孩子路好走吗?”
“年少享承膝下欢,父义母恩却难全,聪慧不羁心却细,苦难到头终成果。老姐姐,儿孙自有儿孙福,阿衡是个有福气的,何苦太操心。”
苏奶奶一听就急了“你这老姑子,何苦说这话宽慰我,她自小就是我和老头养着,不说金尊玉贵,倒是平平安安长大是我们的福气了。偏生又出那档子事,她当时那副样子怎叫人放心她远走多年。她心细敏感我如何不知。偏偏是这样,我宁愿她天天哭哭闹闹也比这样什么都不说往自己肚子里咽的好。”苏奶奶边说手边忍不住的拭泪
“你不知道,她昨天晚上抱着照片蜷在床上,小小一团。红肿的眼角,泪痕划拉拉的直在我心口割开一个口子。在我们跟前明明还有说有笑,怎么转眼就哭了。她还是没有过去,她不提我们更不敢说,生怕刺激到她。我们的年纪也一年似一年大了,又能护她几时……”苏奶奶絮絮叨叨的,师父一直宽慰着。
苏衡回到正殿,摘下脖子上的印鉴,握在手上默念
“大慈大悲的菩萨,请你保佑他,愿他极乐欢愉,无有疾病,自由幸福。”
“请他常来看看我”
泪水啪嗒啪嗒的掉在佛堂前,印鉴上赫然刻着衡直。她知道爷爷奶奶放心不下她,她不敢表现出来怕二老伤心,如果世界有地狱的话,在最接近地狱的时候是这个信念撑着她到了现在。她表现的毫不在意,爷爷奶奶才能最放心。
佛前蒲团上软趴趴的躺在一只黑猫,咕噜噜一双异色瞳孔盯着苏衡,周身是黑的,四肢点缀着白。是踏雪寻梅的讲究打扮。似乎是感受到了苏衡的痛苦,黑猫跳下蒲团轻盈落在苏衡脚边,伸着脑袋蹭着她的裤脚,发出唔呀唔呀的声音。感受到脚边的轻柔一看是一只小猫,苏衡蹲下身,望着黑猫。它的毛发乌黑有光泽毫不惧人,一看就是被照顾的很好。伸出手掌抚摸黑猫,黑猫配合的躺下,露出肚皮。又顺势打了好几个滚,惹得游客聚集过来看。一旁的师父告诉他们,黑猫是这里的守护神,平常是孤高清冷的,经常在蒲团上一趴就是一整天,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活泼热闹不少。
苏衡心下听着,对着黑猫轻轻说了声
“谢谢”
——
又在家里待了几天,渐渐的苏衡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一日三餐,晨昏定省,自在悠闲。陪着爷爷打打拳,和奶奶浇浇花写写字。偶尔下厨做顿饭,味虽不美,二老却很赏光。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悠然的走着。
偶有一天,饭桌上,苏衡正襟危坐,颇正经的样子
“哼哼,我明天该去学校了”,老两口相对视一眼,
“多读点书挺好,做一番自己的事业也是为社会做贡献了”苏爷爷首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说完放下筷子去找老伙计下棋了。
知道爷爷别扭舍不得不说,苏衡想叫住爷爷,被奶奶拦下了
“先吃吧,等会吃完了看看需要什么收拾收拾,别理他”苏奶奶慈祥的望着她示意她多吃点。
苏衡在外留学的修的是儿童精神科,早和爷爷奶奶报备过,老两口也挺支持的,毕竟是她从小喜欢的东西,她也还有热爱和坚持的理由。回来之前苏衡已经申请上b城某知名教授的博士生,修整几天就得马上去医院参加进一步的学习进程。
吃过饭收拾行李,奶奶非要张罗着带家里的东西。左一些右一些的,衣服还没带几件行李箱已经塞不下了。苏衡好说歹说才劝住奶奶继续往里塞东西的冲动。刚走出去要找人下棋的爷爷背着手又踱步回来了,站在一边看着,不时和苏奶奶站在同一阵营。
晚上,三张躺椅整整齐齐摆在院子里,手握团扇亲亲摇,微风拂面发丝飘,好不惬意。
良久苏爷爷先打破了沉默
“你沈家哥哥在A大附属院好几年了,这不马上是同事了,要是有事就找他去,这几年他每次回来都记得问你的事,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其他的人,你要是不想被打扰,便不去,闲言碎语的,不要害怕。遇到什么事,和爷爷奶奶说,就是再不济我苏见山还是有几分薄面的,记到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都说好几遍了”
“嘿,你还不耐烦了”说着拿扇子朝苏衡扇了扇表达不满,苏衡迎着风一副凉快凉快再来的表情。苏奶奶握着她的手叮嘱
“阿衡,放假了,早点回来,有空打给电话,不开心的事,开心的告诉奶奶……”一边说一边递来刚剥好的橘子,三个人就怎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伴着树上草丛里蝉和蟋蟀的共鸣,在皎洁的月光下,吵吵嚷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