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京州投标项目评审结束，在网上公示三天后，正式公布了中标企业，正是重明科技。

但如江洄所料，公示期间并不太平。网络上有人匿名拿齐溯和袁为民袁世新父子的私人聚餐做文章。

如果对公示结果有异议，大可以通过通过正经渠道实名举报。而这次有人匿名在网上发布照片和视频，显然是想暗指投标程序不透明。

重明科技面对质疑，有理有据地跟甲方单位解释了公司法人和京州心外科技术骨干私下会面的来龙去脉。周嘉卉找到了当时京州同城热搜“年轻女子巧用海姆立克方法勇救小男孩”的视频，也侧面证明了齐溯江洄二人与袁家父子的聚餐实为私事，与本次招投标无直接关系。

但洗清质疑最有力的证据是袁家父子并不在此次评标委员会之列。

江洄想，应该是齐溯提前规避了这个问题，或者是他和袁家父子形成的默契。

所以整个项目公示期间，虽然经历了些波折，重明科技的新产品最终还是成功打入京州市场。同时，因为在展会上“勇救小男孩”的视频，重明科技意外收获了一些好感。

对于公示期的举报，陈舟还是有些事情没想通。潘廷均不会细致到掌握齐溯的一言一行，所以齐溯和袁家父子聚餐的证据应该是潘朝晖提供给他的。但潘朝晖此前已经帮重明科技进入了明德医院，为什么这次在京州的项目要横加阻拦。

齐溯解释到：“他想让我听话，或者说归顺，不想让我和重明科技脱离他的掌控。”

陈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他到底想干什么，让你回去接管磐石集团？”

“潘廷均听话但不争气，他就想通过掌控我来继续操控磐石这艘巨轮。”齐溯眼神轻蔑，“但不是谁都看得上他那来路不正的商业帝国的。”

磐石集团的成功之路，是多个家庭，两个女人的牺牲铺就的。

而随着张江涛浮出水面，磐石集团背后的冤魂还要再多一人，潘廷均。他本是潘家和叶家的继承人，但他却生活在两家人的夹缝中，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而下一个，就是齐溯。潘朝晖故技重施，想再培养一个听话的儿子。

齐溯当然不可能如他的愿，只是他没想到，早在他刚回国的时候，潘朝晖就已经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了。

那江洄呢，她又是怎么回事，她接近自己的原因，她要做什么，齐溯依然摸不清楚。

他心存芥蒂的，一直以来只有一件事，在江洄进重明科技之前，她和潘朝晖有过接触。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出现在一个地方，绝不是巧合。

而最近两次江洄见到潘朝晖时的表现，实在谈不上正常，齐溯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张江涛是潘朝晖的人，那江洄呢？

借江洄的手去整治张江涛，齐溯想通过江洄的做法来试探她对潘朝晖的态度。现在好像更迷惑了。

当局者迷，面对江洄，他的判断总会失准。

*

重明科技近来发生几件大事，产品在国内市场有了重大的进展，分别在明德医院和京州公立医院都有了示范应用的机会，公司内部，也揪出了一个潜藏多年的有异心的人。

由于几桩喜事的发生，公司本来要组织团建犒劳员工，但是两个项目都进入了重要阶段，不能放松警惕，行政部就安排了聚餐。

本次聚餐声势浩大，预算也足。朱盈盈也笑称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张江涛走后，行政部由人事部经理暂时接管，但行政部日常的工作还是由以前的员工具体负责。以前张江涛可着朱盈盈一个人祸害，张江涛走后，代理经理把团建这事儿交给了其他老员工，朱盈盈乐得轻松。

预算充足，负责人直接定了米其林餐厅。刚得到消息的时候，公司上下都沸腾了，摩拳擦掌地表示中午食堂做再好吃的菜，也要收敛着吃了。

星级餐厅不仅菜品精致，环境也是极其讲究的。6楼四人组几个女生，好久没有凑齐过了。几人吃完了饭，跑到餐厅的露台聊天消食。

提起张江涛，朱盈盈还有些忿忿不平：“那厮走了以后，我再也没加过班了。谁懂到家才7点过的快乐啊。”

周嘉卉趁机劝她：“你要是搬得近点，就会体验到到家才6点半的快乐。”

“不瞒你说，我有在看房了，我现在的租约再有两个月就到期了，我不想再住那儿了。”

康薇说：“这才对嘛，涨了工资，也得对自己好点。找个近点的地方，以前咱约饭就更方便了。”

因为在张江涛事件中，朱盈盈提供了主要的证据，人事部根据她进公司以来的表现，给她涨了10%的工资，虽然不算多，但她很满足。

说起证据这事，周嘉卉对江洄和朱盈盈说：“你俩真的太厉害了，把那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江洄当时也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还好盈盈在关键时刻帮了她：“是他太蠢了，谁让他看不起女人的，活该！”

四个人一起举着酒瓶，在空中碰杯：“对，活该！”

喝了酒的江洄有些感性：“当时多亏了盈盈，不然在当时那个情况下，我很难说清。”

朱盈盈握住了江洄的手，眼里还有着内疚：“我也犹豫过，我怕他报复我。但当时其他同事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不想让他们戳你的脊梁骨，咱们四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对，一个都不能少。”四个人又激动地举杯。

其实，朱盈盈拍下张江涛潜入研发部的视频后，不知道他偷偷摸摸去研发部做什么，又会有什么后果，她挣扎了好多天。江洄说过，女孩子自私一点没有什么不好。她非常需要这份工作，她害怕因为提供这个视频，被人报复。

但当朱盈盈得知张江涛要诬陷的人是江洄时，她没有一丝犹豫，第一时间跟江洄沟通，商量了解决办法。她第一次尝到了勇敢和反抗的滋味，真的太解气了。

激动过后，康薇问江洄：“凯合科技那个潘总，也是故意找你的吧，就是为了让人拍视频栽赃你。”

江洄点点头：“是的。”

当时江洄就注意到了，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跟潘廷均确认，就算知道他另有所图，也只能将计就计。

周嘉卉突然提到了那段在公司流传甚广的视频：“别的不说，那视频拍的洄姐是真漂亮啊，比好多明星都好看。特别是那件衣服，我还去网上搜了，没找到同款。洄姐，那裙子是哪家的？”

“我也不知道，老板安排的。”

要是直接说那条裙子是齐溯的母亲设计，以小周的性格，怕是又要嗑生嗑死了。所以江洄只好含糊其辞地说不知道。

“老板准备的裙子，如果找不到同款，该不会是私人订制的吧，嗯？”康薇坏心眼儿地引导话题。

江洄举双手求饶：“哎哟，我真的不知道，我也只是个工具人而已。”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的康薇继续坏笑着盘问：“老板身材如何？”

“您这话题能转得再生硬一点吗？”对于康薇的直接大胆，江洄简直哭笑不得。

周嘉卉在一边害羞地帮腔：“我也想知道。”

真是受不了这群人。江洄抿着唇，回想起在医院帮齐溯擦洗时看到的，无奈地说：“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啊？”对江洄的惜字如金，周嘉卉极不满意，“再详细点啊，有没有胸肌腹肌啥的？”

朱盈盈在一边不搭话，但也向默默江洄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但康薇有自己的见解，叹了口气说：“也就是你们没见识，胸肌腹肌有啥稀奇的，男人，最好看的还得是背。”

“为什么？”周嘉卉求知若渴。

江洄笑她：“你上学要是有这股劲，怎么不得上个985？”

周嘉卉连多余的眼神都不屑于给江洄一个，焦急地打断她：“洄姐你别打岔，听薇薇姐说。”

“让姐姐给你们上一课。”康薇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起来：“首先，背很难练。再者，顺着脊柱沟的肌肉有力但不夸张，就美得刚刚好。现在流行的宽肩窄腰，还是得看背面。懂了没？”

“没怎么懂，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周嘉卉半信半疑，又转头问江洄，“所以洄姐，老板的背好看吗？”

习惯了她们的直白，江洄不再做任何挣扎：“还不错。”

康薇和朱盈盈偷偷笑，周嘉卉反应激烈：“啊啊啊啊啊，我什么时候也能亲眼看看啊。”

江洄被逗得扑哧一笑，打趣小周：“那下次他住院的时候，我让你偷偷溜进去？”

“我觉得可以。”

周嘉卉一脸认真，好像真的期待起来了，高兴得手舞足蹈，踢翻了旁边放着的一堆空啤酒瓶，她弯腰去捡，却看见了露台入口处的齐溯。

周嘉卉像被针扎了后背，一下子挺起腰，颤巍巍地叫了一声“齐总”。

其余三个趴在围栏边看夜景的女生听到周嘉卉的声音，也回过头，只见齐溯手里挂着自己的西装外套，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

周嘉卉也顾不得齐扶啤酒瓶了，拉着康薇和朱盈盈就跑了，连道歉的话也没敢留下一句。

被拖走的康薇舍不得眼前这到嘴的八卦，一步三回头，朱盈盈心都快跳出来了，帮着周嘉卉一起拽康薇，嘴里还后怕地劝她：“别看了。”

短短十几秒，露台上就只剩江洄和齐溯两人。

城市夜景近在眼前，露台点缀的彩灯犹如繁星点点。江洄没动，靠着宽阔的围栏，就这么望着齐溯。

齐溯把外套丢在一边的秋千上，眼神戏谑：“你们平时就聊这些？”

江洄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啤酒，挑衅地问他：“哪些啊？”

齐溯轻哼一声，轻笑到：“你们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对老板评头论足？”

江洄的视线扫过他胸前，似笑非笑：“没有评头论足啊，我们说的是中间部分。”

“耍无赖啊？”

“不行吗？”

齐溯微不可寻地扬了扬眉，她理不直气也壮的三个字，落在他心头，像一颗氢气球，让他整颗心都有些飘飘然。

他眉眼温柔：“行。”

齐溯又马上反应过来她为什么怼他：“我敲门了，你们没听见。”

“嗯。”江洄丢下一个鼻音，又转身趴在栏杆上，继续看夜景。

齐溯踱步到她身边：“喝酒了？”

“老板又想问什么？”

张江涛栽赃江洄的始末，齐溯未曾问过她任何细节，除了秉公处理之外，好像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连她为什么会在晚宴时跟潘廷均在卫生间门口聊天，他也不关心。

“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没什么要问的。”

江洄慢慢喝着酒，装作不经意地问：“那其他的呢？车祸之前，我在瑶迦竹海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那你先回答我，潘家晚宴那天，你跟潘廷均聊了什么？”

之前齐溯没问，她不理解，现在他问了，江洄却不想回答了，当然也不能回答。

江洄心里莫名堵着气：“公司的人不都说我在攀高枝吗？”

“你看不上他。”齐溯语气肯定，毫不犹疑。

齐溯后来没忍住，看了一次那个视频。

视频里的江洄嫣然含笑，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爱。但齐溯一眼就看出她憋着坏，在给潘廷均下套，也只有潘廷均这种不了解她的人，会以为江洄在示弱撒娇。

很奇怪，江洄心里的郁结竟一下子被他这句话的语气驱散了。江洄轻飘飘地笑着，语气轻佻：“他可是磐石集团的太子，我看不上他？”

齐溯没回答，只定定地望着她。那眼神里没有试探、没有猜疑，至于是什么，江洄看不透，她只知道自己慌乱地错开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