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伏宇雪信松开手“身上的自己来？”

纱纱摇摇头:“不用了，我习惯了。”说着她歪歪头“你为什么不看我？是因为我难看吗？”

伏宇雪信不想跟她多说，打算转身离开，却被纱纱拉住了。

他有些不耐，回过头去，却见纱纱正掀起刘海，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在刚刚擦头发的时候，伏宇雪信就看到了，纱纱皮肤上或深或浅的、撕裂状的斑块。

若单说骨相，纱纱勉强算得上美人，但加上这些斑块，就显得阴森可怖起来。

伏宇雪信禁不住再一次叹气，但他没说什么。毕竟，他和他身边的人都有着很好的皮相，他无法理解纱纱的心情，索性就不发表言论。

可纱纱似乎非要个回应不可，她死死抓着伏宇雪信的手臂。

伏宇雪信有些不耐，但看着纱纱执拗的样子，像是被伤害已久缺试着相信善意的宠物一样可怜，他最终只是道：“不难看。”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俟夜，被周围人排挤的俟夜。

如果，他更早地遇到俟夜，比哥哥还早的话，俟夜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样子？

会有点像的吧，毕竟俟夜是个照顾不好自己的、脆弱天真的、小孩子气的笨蛋啊。

“骗人。”纱纱的声音唤回了走神的伏宇雪信。少女呲着牙笑着：“你都没抬头看我。”

先前的想法让伏宇雪信柔了心绪，怀着好人当到底的想法，他抬起头与纱纱对视：“在看，不难看。”

纱纱笑意更重，让伏宇雪信怀疑她这样笑是否会撑破嘴角：“不是现在，是早上，早上我跳舞的时候。”

纱纱的声音又变得沙哑缓慢了：“早上，我跳了那么久，那么久，我跳到了最后，你都没抬头看我一眼。”

跳到最后的，是她？伏宇雪信有些讶异，但也只是讶异：“早上的时候……非礼勿视。”

纱纱显然没明白伏宇雪信的意思，她松开手，头发像海藻一样放下来盖住脸，慢慢地缩了回去，像一只断线的木偶。

“因为未经允许就随便打量异性是很讨厌的行为啦。”阴影处有人插话。

伏宇雪信回过头去：“你怎么进来的？有没有危险？”

那人蹭了过来：“没人发现没有危险。这可是俟夜大爷我发现的密道哦。”

伏宇雪信一巴掌拍在俟夜头上：“什么大爷，难听。”

俟夜哼哼两声，注意到了一旁的纱纱：“姐姐你好漂亮，这个送给你。”说着，他递上去一朵不知从何而来的紫藤花。

角落里，小小的紫色的花躺在瘦小男孩的掌心。男孩和花儿一样纤细娇小，却像强光刺痛了纱纱的眼睛。

纱纱忽然跌坐在地，捂住脸后退着，两条腿拼命前蹬。

伏宇雪信看着俟夜满脸茫然无措地看过来，明显是让自己想办法的样子叹了口气，他从俟夜手里拿过那朵花，耳语道：“先去看看你说那个密道吧。”

俟夜最后回头看了纱纱一眼，拉着伏宇雪信离开了。

俟夜说的这条密道有两个最终出口，一个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厅，另一个，似乎是一个露台。

绕过弯弯曲曲的黑暗甬道，推开眼前的雕像，两个人来到了露台上。

月亮形的吊灯被白色大理石的地板反衬出朦胧的模样，俟夜倚在栏杆上，身上的白纱被风托起舞动。

似乎从重逢时起，俟夜的衣服就越来越像某些文化的神装：轻盈的层层叠叠的纱衣，还有到处都是的、带着繁复花纹的金属饰品。

俟夜忽然抬起了手，手腕上铃铛清脆得像是能驱散所有迷雾：“别担心呀，雪信的话，肯定能离开这，然后在未来大放光彩的。”

伏宇雪信捏捏俟夜的指尖：“我没……”余下的话却说不出口了，他好像，的确是在担心的。

担心自己是否能带俟夜回到帕格里。

担心能否找到解冻并治疗族人的方法。

由此延伸出的对自身实力的担心，对帕格里未来的担心，对神无垢上那可能存在的真相的担心……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压在一起像堵密不透风的墙，连压抑的负面情绪都透不出来。

伏宇雪信没在说话，只是望着对面的天空。

因为秽的影响，大部分的星球都看不到星空，只有灰蒙蒙一片。这个星球也是如此。

站在那的俟夜和这片小小的露台便成了伏宇雪信眼中唯一的白色。

想倾诉的思绪在喉间翻滚几轮，最终被伏宇雪信压了回去。

从敞亮的露台回到逼仄的地窖，爬上梯子拉开栏板，伏宇雪信看到了坐在那的纱纱。

他放轻步子，打算绕过去，却被抓住了脚踝。

伏宇雪信心头一颤，蹲下撑住地面，恶狠狠盯着手的主人。

似乎是被伏宇雪信溢出的敌意刺到了，手的主人畏缩一下，将手收了回去。

伏宇雪信跟着看去，那里是纱纱。他动作一顿，缓缓起身，不确定纱纱是否抱有敌意。

纱纱从阴影里起身走过来：“你回来了……”

“有什么事吗？”伏宇雪信打断了她的话，他需要早点休息来面对明天的工作。

纱纱捻捻手指，轻轻问道：“刚刚那个人说，未经允许的看是讨厌的事，那如果我想让你看呢？”

伏宇雪信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纱纱抿起唇，脸上爬上了红晕：“我想让你看我跳舞。我以前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舞者，但因为我的脸……没成功。你是唯一一个没有嫌弃我长相的人，我想请你看着我。”

她两只手不觉摆出祈祷的姿势，眼睛里的情绪近乎痴迷。

“不必了。”伏宇雪信后退一步，打算离开，却被扑上来的纱纱死死拖住。

“是因为那个人吗？”纱纱的声音凄厉刺耳“他很漂亮没错，但他怎么可能干净？你的那些食物是他带来的对吧？可他吃着好东西，给你他的剩饭，你不觉得……”

伏宇雪信抓住纱纱的手翻折到她的背后，咬紧牙关，眯起眼，最后猛地松开手。

怎么会有人会对帮助自己的人有那么大的恶意？即使是揣测也不可原谅。

果然，在这种乱地方的人连思维都是恶心的吗……

他得加快速度了。

俟夜经常溜回来，每次带来的食物相较于第一次翻了个倍。

“给那位漂亮姐姐。”他如是道。

伏宇雪信不希望俟夜知道他善意的对象对他抱着多大恶意。为了防止食物腐烂或被发现，他把食物分了纱纱一部分，却也避免着两人的见面。

但一直依赖俟夜送食物也不是个办法。

这段时间，伏宇雪信打听到，除了表演和打扫，被带到这来的人还有一种工作。

那就是去当“斗士”。

像动物一样，在台上打斗，不死不休，供人观赏。

对手可能是猛兽，可能是人，也可能是某种机器。

伏宇雪信越来越觉得，那个“爵士”简直在把人们当奴隶看。

但如果成为斗士，那就可以被纳入积分体制，胜者根据战斗程度得到积分，今后情报、食物等等都可以用积分换。

伏宇雪信观察了角斗场大半个月，日以继夜地推演，终于悄悄报了名。

伏宇雪信站在场地上，听着报幕员公然怂恿押注。

虽然作为挑战方，但一个小孩子到底还是被所有人都看轻了。

以至于最后他身上只有五个星币的注金。

也不知是哪个人闲的。

伏宇雪信握紧佩刀。因为是角斗场发放的东西，远没有过去的木刀趁手。

但不是没有优势。

看着对面的入场台缓缓上升，冰冷的机器人眼睛亮起，伏宇雪信自信地勾起唇角。

他可是特意挑这个时候挑战的啊。

伏宇雪信看着机器人做出起手式，举起刀跑起来。

只要是机器人，就会有一套判读运作的程序。伏宇雪信特意挑了这个速度较慢的家伙做对手。

伏宇雪信一脚登上机器胳膊，手中的刀插到机器人的肩关节。

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机器人的反应会是……

伏宇雪信双脚悬空荡了一圈，躲过机器人的拳头，双臂用力身体后扬，脚登在机器的显示器上，脸颊边擦过机器人喷射的火焰。

坐在机器人的头上，伏宇雪信轻轻倒数：3、2……1！

盯着冲过来的追踪弹，伏宇雪信猛地俯身，握住刀把并附上雷电灵能，借身体的重量试图把刀压下去。

小导弹炸碎了机器人的头，破碎的铁片划破了伏宇雪信的脸，刀上噼啪作响，在机械内闪着电光。

伏宇雪信却高估了他的重量，他被卡在半空，下降不了。

机器人居然还在动，他后背躯干分开，露出了正在聚能的炮口。

伏宇雪信忙松开手落在地上，试图绕道机器身后，却被抓住衣领提了起来。

能量球越来越大，热量扑面而来。

“砰！”抓着伏宇雪信的那只胳膊断开，将伏宇雪信重重压在地上。

伏宇雪信在赛前刻在刀上的简易导灵印终于起了作用，电流融化了机器人的关节，摧毁了电路。伴着轰隆一声巨响，机器人倒在了地上。

赢了。

伏宇雪信按耐不住喜悦，他奋力推开身上的机器，站起身，听着观众席上赌输了的家伙抱怨咒骂。

他赢了。

胸膛剧烈起伏，连呼吸都带上痛处。身上的灰尘被汗水弄得泥泞，过去爱干净的小少爷却没有在意。

他只知道，他赢了。

他会让这成为一个好的开始，从此一直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