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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萝卜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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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人满为患,赶上中秋节大促,月饼专区被围得水泄不通。时恪捏了捏口罩铝条,不过巴掌大的脸,清隽的眉眼露在外面。

这里人流量太大,难保不会被认出来,两人速战速决,从调料区一路逛到生鲜区,装了满满一推车的货。

结账的时候身后排队的情侣一直盯着他俩看,在快要被当众喊出名字的刹那,时恪拉着黎昀快速从人群中溜了出来,开门,上车,一气呵成。

黎昀摘下口罩,说:“速度挺快。”

“从小练的。”时恪将自己的口罩叠好,揣进兜里,“逃生技能。”

黎昀心下陡然一软,揉了揉时恪跑乱的头发,“以后不用跑了。”

时恪:“嗯。”

汽车发动,黎昀提醒道:“安全带系上。”

今天开往月澜湾的路况还算通畅,黑色宾利一路疾驰,不过四十分钟,已经见到映着日光的漫山葱茏。

坐在副驾驶的时恪在努力调整心态,尤其看见隐在山中的幢幢宅院,越近越紧张。

黎昀不动声色地安抚道:“宅子后头有个花园,还有个菜地,一会儿要是无聊,就跟舒启桐上后头摘菜去,简姨正愁没人帮忙。”

要是让他一个人单坐在那里,估计小孩儿挺难受。不论多大年纪的人,对着长辈、对着不熟悉的地方,多少都会不自在。

“好。”

时恪靠刷手机来缓解心理压力,结果十几分钟过去,还是黎昀这句话最有用。

驶过大门,时恪抬眼望见一幢玉白色别墅,干净漂亮,安宁地坐隐在山林中。若是从窗户眺望,应该能看见海。前院小溪潺潺,小径两端铺了白色细沙,摆了枯山水似的园艺造型。

前面不远处,舒启桐站在门口朝车里拼命招手,然后小跑着过来。

不待停稳,已经能听见他的声音。

“我就知道是你!”

舒启桐三两步上前,在熄火后的一秒打开车门。

时恪从车里下来,有点听不明白,“什么?”

黎昀绕到车后取东西,将最重要的画递给时恪,他便拎在手上。

“我哥说要带人来,”舒启桐帮着卸货,转头道,“我一猜就是你!他小时候那些朋友出国的出国,移民的移民,基本都走空了,现在也就你和他关系最好。”

时恪颔首,压下心头跑出来的一点点雀跃,冷而淡的“嗯”了声。

三人大包小包拎着,舒启桐手上东西最少。

黎昀跟在时恪后面,上了台阶,偏头说:“启桐开门。”

“得令!来来来,您二位请进!”

门刚开,他又扯着嗓子往里喊:“太上皇后!太上皇!来人了。”

客厅离玄关有段距离,舒永和方愈两人正坐沙发上看节目,从背景音里能听出来是“食光漫谈”。

方愈一侧头,立刻把手心里的瓜子放回去,拽着刚端起茶杯还想着再嘬一口的影帝,催促道:“赶紧的赶紧的,我外甥回了。”

时恪刚换了鞋,起身便看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微笑着走来,和舒启桐有七八分相似,而身后跟的男人穿着居家服,但难掩气质。

“怎么样?我爸比电影里还帅吧?”舒启桐戳了戳时恪。

时恪真心道:“嗯,特别帅。”

“哎哟!这是时恪吧。”方愈有点近视,没戴眼镜,这会儿走进了才发现,她迎上来双手捧着时恪的脸,“乖乖,长得真水灵。怎么比视频里看着年纪还小呢!”

时恪站在原地顿时不敢动,直楞楞道:“阿姨好,”又偏过眼睛,“叔叔好。”

舒启桐放了东西,拍了拍胸脯,骄傲道:“怎么样!我们公司挂的神颜tag不是吹的!还是咱们节目的VI设计主创!”

“确实厉害,头两天何导都跟我说想找他试试做剧宣海报。”舒永道。

黎昀在旁边理货,目光一直跟随着时恪,见他局促,便起了话头,“他给你们带礼物了,过来瞧瞧?”

“嗯?!”舒启桐听见这句就飘过去了,“让我康康!”

方愈轻轻搓时恪的脸,心软又温柔地说:“费心了孩子,以后来玩都不用这些。你可帮了桐桐大忙,也是黎昀亲自带过来的朋友,以后就是自家人。”

“太后,你的灯!”舒启桐捧着箱子递给方愈,又将另一个搬给舒永,“爸,你最爱的紫砂!”

方愈兴冲冲地接过,拆了箱子,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一盏精致的中古桌灯。

她欣喜道:“真漂亮!小时破费了,我这做长辈的都没给你什么礼。待会儿给你包个红包!也算个中秋节的彩头。”

“嚯。这紫砂好啊。”舒永确实也没想到,恨不得现在就把壶养起来。

方愈一拍老公,嗔道:“你看看人家,这才叫用心!别一整就送什么包什么项链的,土不土的!”

舒永虚心受教,招呼时恪过来,“快,”他想了想称呼,直接道,“孩子别在门口站着,进去坐。”

情绪价值。时恪忘了在哪见过这个词。

往常只有他提供给别人这个东西,以一种非自愿,潜移默化的形式。

他不完全了解含义,可能也没什么概念,但眼前的氛围和时恪的家庭环境天差地别,甚至像另一个世界,他有点恍然,觉得新鲜,也觉得有点心酸。

原来家也可以是这样子的。

舒启桐满心欢喜的抱着他的碟片,拽着人往屋里走,又冲黎昀道:“我俩玩,你做饭。”

黎昀无奈摇头,递给时恪一个安抚的眼神,轻声说:“想喝什么我给你拿。”

“我来!”舒启桐一个箭步上前,从袋子里抽出一瓶果汁,“蔓越莓汁怎么样?”

“嗯。”时恪应道。

客厅很大,靠墙立着巨幕屏,弧形沙发摆在中央,感觉能容下十几个人。

舒启桐很没形象的躺在一角,用手枕着头,问:“想看什么?上期食光怎么样?我哥首次滑铁卢,摔了个杯子,被剪成表情包了哈哈哈哈。”

时恪自然客随主便,记起黎昀说过,那天他在纽约。

开篇二十分钟,黎昀状态低迷,拿空酒杯的时候晃了神,磕在桌上摔破一角,后期的大头特效增加不少趣味,黎昀快速调整表情做了个无奈的动作。

舒启桐笑得乐不可支,时恪却觉得内疚,自己的不告而别是不是过分了。

节目播到一半,简姨从后门进来,鞋子沾了泥,站在底垫上清理。

她抬头看见两人,便笑着打招呼,“小昀的朋友来啦。”

“阿姨好。”时恪俯身道。

简姨摆摆手,说:“跟着他们喊我简姨就行。”

“简姨,你干啥去了。”舒启桐抻着脖子看。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气喘,说:“拔萝卜去了,就是没拔动,我看今天晚上的萝卜牛肉汤换成菠菜汤算了。”

“你叫我俩呀!”舒启桐立刻起身,冲时恪晃了晃手,“走不?正好带你逛逛园子。”

外头秋风正清,有日光却不热,眼前种了大片月季,粉粉白白的煞是好看。

跟着舒启桐绕过花园,后头则是开垦出的一片田,有的刚播完种,还没发芽,有的已经冒出鲜嫩的菜叶。

他俩换上下地的橡胶靴,戴着手套,在简姨的交代下寻了块地开始摘菜。

楼上,黎昀轻轻敲门,得了允许才悄声进去。

叶青华正伏案写字,鼻梁上挂着金丝老花镜,头发盘得漂亮,一丝不苟。

“姥姥。”黎昀带着礼物,放在一旁空着的椅子上。

直到写完这行字,叶青华才转身,稍低着头看清人,说:“今天来的早啊。”

黎昀笑了笑,“嗯。今天下了节目,去了趟超市就直接过来了。”

“这什么呀。”叶青华用笔指了指方向。

“时恪给您的礼物,”黎昀将一个精美的盒子放在桌上,“拆开看看。”

里头躺着一只墨绿色的钢笔,手感、色泽温润,出水极为流畅。

叶青华自己也有收藏笔的习惯,这一支她刚好有,不过也还是很喜欢,大方收下,再让黎昀到时候给那孩子准备点回礼。

黎昀拿过画框,外头用来防刮的报纸还散发着油墨味。

“还有这个。”黎昀说,“给您的画。”

叶青华摘下眼镜,想起来了,之前外孙说这孩子是个设计师,住他楼下。

她轻手撕开,报纸的尘屑浮在天光下,玻璃反射出倒影,再露出画面上的黑发、眼睛、浅笑,叶青华怔愣了。

她立刻戴回眼镜,往上推了推,挪着凳子坐到光最亮的地方。早已浑浊的眸光透过镜片闪动,精瘦细滑的手布满皱纹,颤巍巍地触上玻璃。

叶青华在窗边看了许久。

半晌,静谧的房间听得一声叹息,她眼角的皮肤耷拉着,却遮掩不住精神,“画得真好……他之前吃过不少苦吧?”

姥姥指的自然是时恪,黎昀低声应答。

叶青华说:“跟你妈一样,太敏感,”她用手指了指心,“适合搞创作,好事也是坏事。”

黎昀垂眸,细嚼这番话。

敏感是一种天赋,也是“诅咒”,承受得情绪比其他人要浓烈汹涌的多。

时恪在那样小的年纪里独自承受痛苦,每一句“活下去”都是对世界的回击。

而黎昀从前不算理解舒姝的决定,也埋怨过,那个男人真的值得你抛下一切吗?

如今却觉得是自己太肤浅,太无知。

人活在世上已经很难,他可以恨,可以怨,但不该以此为剑指责母亲,也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叶青华将那幅画看了又看,说道:“这孩子人呢。”

黎昀扬了扬下巴,侧窗外能看见两人在地里干活的影子,“园子里。”

她起身往外望,“噢,多照顾点,你比人家大不少,有个做长辈的样子。”

……

心里冒出来的那点伤感全无,被这句“长辈”撕了个七零八碎。

“不说这个了,这幅画到时候我要挂起来,放在藏书室。”叶青华小心地将它搁在一边。

又招招手,示意黎昀凑近点。

黎昀侧身过去,坐在窗边,静等姥姥发话。

叶青华在心里盘算半天,还是决定直问:“听桐桐说你谈恋爱了?”

眉间一蹙,黎昀无奈笑道:“没有。”他的视线落在窗外,那个白色的身影上,“您外孙目前单恋。”

“怎么,哪家姑娘看不上你?”叶青华来了兴趣。

黎昀立刻道:“不是,您别操心了。”

叶青华来来回回将他扫视一遍,纵然满眼皱纹,依旧露出精光。

这外孙看着盘靓条顺,学习好会做饭有什么用,不会哄人不晓得出手,照样打光棍。

“我不说那有的没的,就给你提个醒,”叶青华语重心长,“时候到了就得说。”

黎昀顺着话头,拍了拍姥姥的手,“情况特殊,我看着来。”

农活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两个大小伙子忙了二十来分钟,收获了半个萝卜秧子。

本身简姨也没想让他俩干,不过满足一下小孩的玩心,舒启桐是个人来疯,喜欢热闹,今天明显比之前在家吃饭要高兴得多。

“时恪,时神!”舒启桐换了个姿势,锤锤蹲麻的腿,“你平时都爱干啥啊?”

“时神?”这是什么称呼。

时恪甩甩手,衣服险些沾上泥点子,还好简姨给备了下水裤。

舒启桐笑得直不起腰:“就你怼Jeff那事儿,后来我们小组私底下就这么叫你。”

“啊。”想起来了,时恪觉得太夸张了,那会儿也没想那么多,“平时就画画,听歌,睡觉,没了。”

舒启桐震惊道:“啊?你不出去玩的?那上次你在夜店?”

“给同事送物料。”时恪解释道。

拔累了,舒启桐仗着穿了半身下水裤,往田埂上一坐,“那也太无趣了。”

“你要是没事就过来多找我们玩,你不知道,原来过年过节就我们这点人,久了也没意思,还好这次你在!”

以后,还能再来吗?

时恪没想过这个问题。

“噢!对了,上次你跟我哥的合照还记得吧。”

舒启桐捻起拇指和食指,笔划了下,“节目收视又小小爆了。底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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