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和君晏的感情出了问题。
李文家就是一很小的没落世家,家里只有三个男人,他爹,他和他弟弟。母亲是早逝的,继室是娶不起的,他爹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让李文和他弟弟好好学习,守着家里的书和守财奴一样。
家里面总要有个赚钱的,本来豫章的富户就多,他爹就给那些狗大户的子女上课。李文根骨奇佳,小小时候就被君晏的外祖父看中,做了外门弟子,每日拿的补贴,一家子稍微富起来,他爹就心心念念要培养一个什么谋士去振兴家门。 李文才不愿意,他只想做一个武林人士行侠仗义,一股脑溜进君晏外祖父那儿,就那时,君晏外祖父收了他做亲传,君晏来豫章,两人青梅竹马长大。李文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不讲究什么君子之风,喜欢上了就是要又争又抢,过了自己师父那一关,两人算是已定了终身。
待到师父仙去,和君晏来了水云间要在长辈那里过明路,下聘礼。
结果一来,出事了。那位谢家小郎君闹着要个什么说法,本来就是那李如佛的错,结果牵连到这婚事,一拖再拖。等到他都拿了两次天下第一,最后却是君晏有什么疑虑。李文想不明白,他已经为君晏放弃了那么多,只身陪她远走他乡,陪她稳固他父亲的盟主之位,甚至她做计杀害武林豪杰也替她担着,君晏到底有什么顾忌?
他并不怀疑君晏对他的情意,只是心里觉得古怪。君晏在做一个局,一个可以囊括整个武林的局,君晏很多事并不瞒着他,他李文虽说脑子比不上那些阴谋诡计的老玩家,但是这种事也是看的出来,千柔要做什么呢?统一武林?那大可不必如此,她的父亲是盟主,未婚夫也是盟主,若要想统一,不过是改改规矩的事,要是你武功高,那你这盟主之位就是想要世袭也没有问题。
李文无法理解君晏的一系列行为,所以当君晏说要出去散心时他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借口,而这种行为的直接导向就是把君晏从这个武林谋杀案里摘出去,相对应被推上去的,是君天临和李文。李文无所谓替君晏被这种黑锅,毕竟自家媳妇自己清楚,他还能聪明过千柔去?没可能的事。
话是这样讲,但女子讲究一个贤良淑德,做什么都要有个度,怎么能什么都自己做了,半分没和他商量,自己这个未婚夫当的是个什么意思?总之,现在李文对君晏的感官就是,你可以有自己的小九九,但是也只能是做个幕后黑手,这些出面的事,还是要男人来。
基于这种想法,李文已经不满很久了,结果这次君晏忽的放手,大男子的自尊心被满足,看吧,你这不是还要男人出面?这气一顺,什么不满都消失了,李文未必不知道君晏去了洛川,可这些在被哄好之后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君晏也知道两人的感情出了问题,症结不在李文身上,而在君晏自己身上。这时代对男子优待太多,李文轻而易举能做的事,对君晏来讲,就是离经叛道,这种差异让君晏很难平心静气地对待李文,而李文呢?他意识不到自己所受到的优待,那么理所当然的,那么本就如此的姿态让君晏更为难受。
来洛川,君晏是抱着“天下男人都这样”的心思来见谢云,信上说的再好,不见得真人有信里一半。见了谢云一面,依旧是那么理所当然、本就如此的姿态,但不是像李文那样,而是恰恰相反,让君晏觉得无论怎样离经叛道,谢云依旧是那个样子,天生就认为女子和男子本就无甚差别。
这种姿态让君晏没法不喜欢,也可能人家世家子认为除他之外的人都是手下,既然这样,那男女还有什么关系?不然为何要让一个交情也没太深,信任感都没建立的人去帮他打听隔壁院子里消息啊。
君晏这么想着,嘴角一咧,笑出了声。翠微看见,不解:“小姐?”
君晏摇摇头:“没事,我让你打听的事有眉目了吗?”
“说来也怪,打听来打听去,那院子里的人,可真是神秘的很。说是来京也有两三年了,但是啊,平日里都不出门,街坊邻居那些老京户都不知道底细,只是说很有钱,偶然见过,身形是个女子。”
君晏一惊:“那平日里采买,佣人,都不曾见过。”
翠微点点头:“是啊,这平日吃食,都是不知哪里来的人专门送过来的,也有一个老佣人,又聋又瞎,交流都费劲。”
君晏手里的毛笔被放下:“翠微,随我去拜见一下。”
“小姐,那门出了来送食材的,都不曾开过,我们怎么能进得去?”
君晏说干就干,衣袖一整理就要出门:“管那么多作甚?借一下谢家大郎的名号好了。”
谢云那边也在掰扯,穆原手里拿着两个木头块子正往一起拼装,一边开口问:“老师为何要让那位君夫人去接触那个人?那个人到底有何特殊?”
谢云难得着了一件单衣,此刻正在看研究所里的人交上来的项目,一说到花钱就头疼,头也不抬:“我这几年默了好几篇经典,就是要让大家有接触知识的机会,但是我学的书,准确来讲,是联合谢家和褚家两个超级世家的书,有一缺口。”
穆原拼好后开始思考:“兵书?”
“是啊,谢家和褚家都是谋士出身,玩的是人与人之间的腌臜龌龊事,族里并非无人习武,可那也只是一个人的强身健体,要说到兵与兵之间的交接训练,可是一点法子没有。”
穆原今年十二岁,有些事情已经形成了看法,至少和谢云商量着定下的治国基本方略还是记得的,顺着谢云的思路走:“当世能领兵作战的,也只有崔家子弟,要不然就是和崔家有关系的武将联盟,这些人我们都不能用,而且从他们手里讨兵书实在不可能,毕竟好多东西都是口口相传。难不成?可是怎么会有武将流落在朝堂之外?”
谢云还在看项目请求:“流落的多了去,世家之间彼此消长,武将自然也是如此。在文帝平叛临川之前,还有一个超级世家。”
“秦家!可是那不是因为意图谋反被全族歼灭?”穆原在学习时看过这篇典型案例。
谢云轻叹:“哪有什么意图谋反,不过是天家手段,你都在这世上最顶级的谋略家手里活了下来,秦家家大业大,后手留的多了,人家自然也有后辈。”
穆原最先想到的是谢云那恐怖的查案能力:“老师为何每次都比别人查的要快,信息更为准确?要说是借了谢家的力量,但只要几家联盟,未必不行,为何老师每次一查一个准?”
谢云最后把所有交上来的项目毙掉,心情舒畅,弹了弹纸: “这就是户口登记的魅力啊,要相信基层群众的力量。一个人生活在世上,怎么会没有一点痕迹。她做了什么事,遇到了哪些人去了什么地方,只要个人凭证不变,怎么都有蛛丝马迹。”谢云没说的是,要相信剧情的力量,作者只要写了,当剧情衍生成世界时一定会自洽。
作为男频爽文,男主只做武功高手怎么行,要做就做万人敌,在北境长大的倒霉孩子,遇到一本秘籍,也是要同样落魄的绝世高手(送金手指的)去教才行。那既然成了一个世界,那这个高手,如今会在何处?
谢云不是临时起意的人,这个领兵高手她可是查了好久,最后却抵不过阴差阳错。褚尧当年被谢云忽悠离开洛川,实则是谢云借着让褚尧离京躲躲的由头去探明南北水道的,毕竟谢云心里这几年的琢磨的大型基建只有两个,其一在益州,其二就是贯通南北的运河。但是这记录实在不如实地考察,但是谁去是一个问题,那时候谢云的手底下还没这种人才,况且出去了,安全谁来保障,搞好褚尧撞上门来,那真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褚尧就这么顶着游历的名头替谢云跑了这一趟,探明了所有古河道,谢云也有意识培养了几个一直跟着褚尧,现在这贯通南北的水道都在谢云案边,连修运河的方案都来来回回修了好多次,商讨出一个最终方案,等着派人开修。
这意外就是这么来的,褚尧走南闯北,遇的人人多了,脑子里也不只有那茶叶子的事,遇到一人,入了红尘。能和一个这世道顶级资源培养出来的世家子谈天说地,还让人起了要陪一辈子的心思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果不其然,谢云真查出了点什么东西。
但是褚尧,能力出众,人品待定,把人家囚了回来,也学上霸总那一套了,反正搞得褚家大郎和谢云很是头疼。准确来说,头疼的只有谢云一人,因为褚尧不干事了,非要回来拜天地,虽说褚大郎瞧不起这穷苦出身,但是自家弟弟这么多年就开这一朵花,捏着鼻子就要认下。
谢云头疼,谢云不解,谢云疑惑,褚尧怎么一见人家就跟被人下降头似的,好好的人能干出来囚禁这事吗?
谢云是什么好玩意吗?不是,脑子一激灵就出邪招,让人家姑娘骗褚尧说只嫁干大事的人,褚尧被一忽悠,头脑一热,就出去给谢云卖命,非要把这天下水道弄清楚不行,天下水道何其之多,等到褚尧跑清楚了,半辈子一过去,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
褚尧是傻的,褚大郎不是,这不就是明摆着算计褚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恋爱脑是说不明白的,因为这事和自家弟弟闹掰?不值当。不如顺了他的意,天下水道若是被记录,也是传世功德,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干脆买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打好了自家弟弟寡一辈子的主意。
褚尧一走,褚大郎就开始和谢云扯犊子,最后谢云把人接去洛川。人家姑娘刚出狼窝又进虎口,谢云放人的要求很明确,兵书默写下来,立马放人。但是倔啊,倔死了,现在还处于家传绝学绝不见外人的阶段,她能答应教人已经是老天开眼,结果人家只教天赋绝艳之辈,然后没看上谢云,也没看上谢云身边的所有人。
这不就尴尬了,人家宁愿被困一辈子,这东西也不教没缘的人。
谢云想着,总不能真等着男主出生吧,那多耽误事,男主妈妈应该差不多吧,一想,君晏入了京。
那边穆原不解:“老师为何把这些项目全都否决了?”
“你自己看看,这都是写什么东西,这个,建摘星阁,要与天爷进行深度交流,这个,想法很好,但你看看,这设计图华而不实,什么东西还要用金子做镂空......”
谢云一个个批评过去:“咱们这么穷,钱要花在刀刃上,一些研究没有必要,重点还是在改善民生,比如这个,关于城市大规模快速建造的想法和选材,这就很好,可以批钱,但是他要这么多东西,明显就是想敛财,不如那这个项目给别人做。”
穆原听得认真:“我记得老师在朝上多次提起建运河的想法,都被皇祖母否掉了,可是世家却拼命同意,好多敌对的世家也难得达成统一战线,父皇留下的幕僚也不同意,骂老师劳民伤财,这种沟通南北的大事,为何想法会如此分歧。”
谢云解释的尽心尽力:“朝堂说白了,就是利益战争,真正的赤子之心未必没有但是容易被人利用。大工程就容易被人钻空子,世家掌握地方资源多年,你要修运河,一个地方的世家就有一个地方的盘剥,朝廷批款,你猜他们能贪多少?有利益自然就想拿项目。有人不同意是因为这种项目做下来影响名誉,自古以来,明君名臣都讲究一个以人为本,有损羽毛的事自然少做。”
穆原还是不明白:“虽说朝堂之上老师和皇祖母吵得激烈,但是私底下关系却不见紧张。”
一听就是试探,谢云也不怵:“你能知道我们关系不紧张是因为在皇宫内没人瞒你,太皇太后不再把你放在眼里,这很好。吵架不代表立场不同,合作也不代表不会背刺。大型工程确实有一个致命弱点,劳民伤财,没有人手这事实在太棘手了,我提了项目,是给每个人心理准备,太皇太后拦我,也只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我们的本质联盟没有受到任何威胁,关系自然如初。”
“人手?不是征集民工就行了吗?我朝这么多人口,难道不够用?”
谢云心里暗叹,小孩子想的还是天真:“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有些事不是人数到了就可以,修运河要多久,要多少人,我们的经济实力够不够这些消耗,底层被压迫会不会反抗,征集这些人去做民工,你是要人家打白工还是发工资?这些人一走,粮食谁来种?没有粮食,经济还能撑几年?”
“资源是有限的,本质不过是拆了东墙补西墙,那要拆东墙的哪里东墙才能不塌,底线是拆多少?搞不明白这种事,大型工程的最终结局就是王朝覆灭。”
穆原哪里听过这种话,本着朴素的我是这个王朝的当家人思想,开口问道:“王朝覆灭?那为何世家们会如此积极?”
“因为不过是换个皇帝,世家捞到手里的钱才是真的,皇帝没了,找个领头人再做谋士就行,甚至自己起事也不是不行,人家还能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