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梅连忙跑到窗边，手忙脚乱拉上窗帘，“你疯啦，三面玻璃窗！”
“单面的。”池生把刚刚吹得半干的头发压到脑后。
乌梅松了口气，但安全起见，怕玻璃质量不过关，还是继续拉上了所有窗帘。
回身看到池生还是那不着寸缕的模样，乌梅眼神躲闪，脸红耳热，呼吸加速，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起身，“不穿衣服吗？睡衣、浴袍都有吧。”
池生一直留意着乌梅的神色，见她回避视线，转移话题，眼神复杂。
池生嘴唇微张，喉咙干涩疼痛，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见乌梅从床上起身，便直接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胳膊压在额头，眼帘阖上，只见胸腔起伏。
仿佛疲惫了许久，终于支撑不住的模样。
没听到回答，乌梅视线忍不住回到床上，只见池生平静躺着，眉间轻皱，她手指微微蜷缩，感觉心脏仿佛泡在海水中，窒闷酸痛，她想靠近，想做些什么。
许久，乌梅终于抬起脚步，把被子拉过去，从下往上，一直盖到池生胸口。
手被扯住，失重摔在床上，乌梅仰头看向池生，见她依然闭着眼，原本压在眼帘的胳膊，此刻握着她的手，落在胸前的被子上。
乌梅慢慢放松了身体，头靠在被子上，眼神静静注视着池生，听她呼吸频率，感受她掌心温热，轻嗅她洗完澡身上淡淡的果木气息，心从来没有这么安定过。
突然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乌梅抬眼看向池生眉头蹙紧，连忙起身，手仍旧被池生紧握着，乌梅无奈，一手轻掰她的手指，轻声道，“我开门看看，很快回来。”这才脱身。
乌梅打开门，跟前台打扮一样的女人眼神透着好奇，但笑容温婉，“您好，女士，欢迎您入住我们总统套房，这是我们酒店的小礼物，希望您喜欢。”
乌梅顺着对方手示意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一束娇艳的玫瑰花，一块精致的六寸草莓蛋糕，跟一壶红酒，以及酒杯餐盘等。
乌梅有点想品尝这块蛋糕，但怕动静吵到池生，正要婉拒，身后贴上一片温热，抬眼看到池生身着睡袍，抬手撑在乌梅身侧的门框上。
“进来吧。”低哑的鼻音仿佛没睡醒。
乌梅内心小小雀跃，眼神留恋在小蛋糕上，等服务员离开关上门，脚步轻快走向餐桌。
本以为池生一定回去睡了，结果发现她拿起醒酒壶，猩红色的酒液缓缓倒入酒杯。
仿佛察觉到乌梅的注视，眼帘轻掀，“要不要尝尝？”
乌梅忍不住点头，其实有些好奇红酒的味道。
池生端着酒杯走到正在切蛋糕的乌梅身边，“还吃得下？”
乌梅脸一红，瞬间打消了把切得最完美的蛋糕分给池生的念头，身材这么好，说不定晚上人家不吃饭呢。
“我身体好，消化快，吃得下。”
乌梅直接也不用餐盘了，直接把勺子插上去，托着蛋糕走向沙发，放到大理石茶几上，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电影，盘腿靠在沙发上，一勺勺吃着蛋糕，看着电视屏幕，余光时不时扫过池生的方向。
如果她把红酒拿过来分享，自己也可以跟她分享蛋糕，乌梅暗想。
电影一分一秒播放着，乌梅吃蛋糕的速度越来越慢，食不知味，余光只看到池生半倚着餐桌，拿着红酒轻酌，视线也落在电视屏幕上，但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完全就是不知在琢磨什么。
蛋糕清甜奶香醇厚，草莓新鲜爽口，果酱熬煮的刚刚好，乌梅第一口就知道这是西点大师傅的精心制作，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蛋糕，但她吃不下，甚至开始怀念今晚烤地瓜的甜香。
乌梅咬唇，双颊微红，偷偷看向池生，怎么会有人亲吻了别人之后就这么若无其事的，明明之前一直是寸步不离的模样，不应该再说些什么吗？虽然……虽然当时自己说不喜欢，但她怎么……
“尝尝？就当助眠了。”
乌梅正胡思乱想，听到耳边低沉的声音，突然回神，下意识接过半杯红酒摇曳其中的高脚杯。
旁边沙发微沉，乌梅嗅到那阵淡淡的果木气息，忍不住想，玫瑰味的霸总好闻，今晚的果木有些清冷，但也不错。
“明天我……”
乌梅心一慌，脱口而出，“明天我值班，得去医院。”
说完，乌梅懊恼地五官扭曲，眼帘垂着，下唇都咬出印子。
池生一手搭在沙发上，视线重新回到电视，“我是同，七年前确定的。”
乌梅猛地抬头，双眸满是震惊，然后浮现纠结之色，犹豫片刻，忍不住开口轻声询问，“怎么确定的？”
池生没有看乌梅，轻晃着杯中红酒，“等你不受控制，为一个人心动的时候就知道了。”
乌梅手指蜷缩几下，胸口好像塞进了一团棉花，憋闷得难受，无法排解，但又觉得凭什么自己情绪被她一句话如此左右，咬牙，“我自然知道，我不是同也是这么确定的。”
池生手一顿，酒杯中暗红的液体突然失控，碰撞在杯壁上溅出几滴，池生看向白色睡袍袖口碍眼的红色，眼神幽暗如墨。
“你前男友？”微哑的声音有些飘渺。
“才不是他，以前的人。”
“大学时候？”
乌梅第无数次回想起那人叼着烟问她哭什么的模样，大一寒假，大冬天他却是一件单薄卫衣，连体帽子下露出凌厉的侧颜，微卷短发被染成银灰色，银丝眼镜架在挺直的鼻梁上，对方浓重的烟熏妆跟脖子上层层叠叠的银链子让乌梅惊慌地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看着乌梅眼神陷入回忆，甚至嘴角慢慢弯起，太阳穴突然袭来的胀痛让池生闭上眼睛，长吸了一口气，“他人呢？”
乌梅一愣，明白过来池生是说她心动的对象，捧着酒杯，喝了一口，顿感酸涩，咽下口，看向池生，故意道：“不知道，其实我很想再见见他。”
见池生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仿佛寒冬的薄冰，一敲，阵阵碎裂，乌梅举杯又喝了一口，微微酸涩后，是一点回甘跟清凉，狠戾但畅快。
“你呢？既然让你那么心动，你怎么没跟她在一起？”乌梅盯着池生的眸子，很想看出什么，但又有些退缩。
池生仰头靠在沙发背上，抬手按了按额间，“她不是同。”
乌梅心脏仿佛被一遍遍攥紧又松开，听到池生的答案，心头泛起难以言说的滋味，嘴角轻勾，忍不住自嘲，“巧了，又让你遇见不是同的我。”
说着，抬起高脚杯，一饮而尽，握着空杯，乌梅垂着头，手指微颤，“池生，其实你很霸道，你从来不给人第二种选择，但你心也很狠，希望你遇见的下一个不是同。”
池生太完美了，身材长相身价都无可挑剔，她看上谁，如果不能得手，自然有其她人等着，她也会选择下一个心动的，她可以有无数个心动的，就像池生遇到她一样，乌梅暗想，她一定不是第二个，可能是第无数个让池生觉得可以费心思的，但自己不为所动，恐怕池生今天之后再不会浪费时间了吧。
乌梅忍不住诅咒，希望池生遇到的下一个，下下一个……“合适的”，都不是同。
久久没听到回答，乌梅觉得越来越窒息，猛的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动静，乌梅没忍住回头看去。
池生脸色潮红，上半身滑落在沙发上，侧躺着，五官扭曲，冷汗直冒。
最近的诊所。
老医生从乌梅口中获悉这人刚发烧过，还出来旅行、开车、游乐园各种疯狂玩乐，吃路边摊、甚至喝酒，忍不住摘下眼镜。
“年轻人，生病伤身，本来抵抗力就差了，还不好好休养，拼搏糟践，你们真的是……哎，先输液看看吧，这人也是够能忍的，一直烧着头晕脑胀，也没耽误玩儿。”
老医生说完起身，去后边配药了。
乌梅垂头听完老医生的话，握着病床上池生的手，越来越紧，心脏缩成一团，酸涩、震惊、难过如潮水般涌来，身体被撕扯着。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她明明记得的，怎么就忘了，那不正常的脸色，微烫的气息，她怎么就忽略了。
池生突然抬起身，俯趴在病床上，探出头，发出一声干呕。
乌梅连忙起身，一手拿过垃圾桶接着，一手轻拍她的脊背，声音暗哑，“吐吧，吐出来就好了。”
池生俯趴了很久，呼吸粗重，冷汗滴答在垃圾桶上，没有吐出来。
乌梅拍打着池生的背，眼眶泛红，下唇被咬到红肿，声音哽在喉咙，她惯于隐忍，但此刻实在难受，挨不住，她丢下垃圾桶，紧紧抱住池生冰冷的身子，脸上布满了斑驳的泪水，忍不住嘶吼，“你怎么能这么做。”
完全倾尽一切，不留退路，这种决绝狠戾，让她心颤。
这一晚兵荒马乱，池生高烧头疼伴着胃部的翻涌绞痛，乌梅探进她的咽喉才让她畅快吐了出来，擦干池生浑身的冷汗，换掉潮湿的床单被子，见池生平静睡去，乌梅才松了口气。
趴在病床边，看着池生安静的睡颜，乌梅忍不住想，要不试试看？
早上的叽叽喳喳的鸟叫让乌梅烦躁地把被子扯过头，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猛的起身，池生呢？
诊所二楼就是老医生的住处，她刚拎着鸟笼去早市吃饭遛鸟回来，抬头看乌梅一脸茫然，忙开口，“你终于醒了？你朋友说要赶飞机，拔下吊针就走了，我都拦不住，你真得好好劝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什么工作呀，值得玩命儿吗？”
乌梅心一沉，神色难掩落寞，“她说去哪里了吗？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有留给我什么话吗？”
一连串问完，乌梅眼含期待。
见老医生摇头，乌梅肩膀瞬间耷拉下来，感谢过老医生，正要付钱得知池生已付过医药费才离开。
乌梅漫无目的走在人行道上，枯黄的枫叶飘洒落下，踩上去咯吱响，被勤劳的环卫工一遍遍扫过。
第三遍拿起手机，看着没有备注的熟悉号码，乌梅终于按下了通话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