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忆抓着墙头的手一抖，差点掉下去；呼吸不自觉屏住，像是怕惊扰到院内的施暴者。

当她看见院中景象的第一时间就瞪大双眼，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并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紧靠着院墙的地方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笼子，里面关着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向忆大致扫了一眼，笼子中大都是年纪比较小的女孩，更有甚者不过总角之年，在这如花一样的年岁却被囚禁在逃不出去的牢笼之中。

而刚刚发出惨叫的是一个被按在院中央的女子，她的周围站着三四个嬉笑着的男人。

在她身上骑着一个面目凶恶的男人，将宽大的拳头一下下打在她身上，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些什么。

另一边连接着凝香阁内的门中不断有女人从其中抬出来，她们无一不是神情痛苦地哀嚎，还有几个已经没了人形。

即使在进入莫闻阁后向忆早已见惯这种血腥的场面，但在这凝香阁的后院中她还是感到一阵恶寒。

院中的施暴还在继续，女人细微的呻吟几乎快要被男人们的嬉笑声盖过去，就在向忆快要忍耐不下去之时，从凝香阁内冲出来一个人。

“得了得了，再打下去人就要没气了！这姑娘的脸蛋可是难得的，别给娘子我将人打死，到时候损失的银钱看你们如何赔我！”

赫然是刚刚还对她们笑脸相迎的丹娘子，此刻她冷着脸上前叫停了几人，蹲下身用烟斗的手柄挑起被打的女人的下巴。

“哼，算你们懂事，没伤着她的脸。哎呦这水灵灵的脸蛋叫娘子我都稀罕得紧，要我说你就认了吧，进了着凝香阁就别再想出去。”

女人眼神无光，视线也不在丹娘子身上，而丹娘子则伸手拍拍她的脸劝说着。

“你有这样一张脸，何愁在我凝香阁吃不上饭呢？说不定还能让贵人老爷们看上，接回家里呢！”

女人涣散的眸子重新凝聚在丹娘子的脸上，她攒起最后的力气艰难地开口，“我……绝不为娼！”

丹娘子闭上眼睛，心中暗骂这几个月的硬骨头越来越多，随即站起身对那几个男人说，“拖去地窖，好好教她凝香阁的规矩吧，下次我再来的时候要乖顺的。”

几人应了一声，在丹娘子进入凝香阁后便将女人拖去后院西侧的木屋内，没过一会儿就重新出来回到凝香阁。

一时间后院竟然寂静无人，向忆左右观察一下，旋即翻身跳到院中。

她直接走到刚刚关押那名女子的木屋前，慢慢地将门拉开，扑面而来的腥臭味让向忆没忍住皱眉。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木质的粗糙桌凳，以及靠墙的一张老久的床。

房内很干净几乎没有灰尘，但不断涌入鼻子的腥臭味和并不在房内的女人都在提醒向忆，这小小的木屋别有洞天。

很快向忆就在床地找到了臭味的来源，她在心里挣扎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将快要散架的木床给挪开。

站在已经打开的窖口上，向忆闻到的臭味更为浓烈，黑洞洞的地窖口让人看不见其中有什么。

向忆拿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丢下地窖之中，火折子很快落在地上，好在这个地窖并不是很深，向忆顺着搭在边上的木梯往下爬。

脚踩在地上的一瞬间向忆就察觉出不对劲来，这里的地面很黏，很像万音卫的暗狱里对犯人动刑的那几间牢房踩上去的感觉。

因为那上面常年结着厚厚的血垢，就算是认真刷洗也弄不干净，那些血好像已经渗透进地板中，再难洗净。

向忆捡起火折子，果然看见地面有一层已经凝结成黑色的血垢，向忆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这里是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才能让地面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她小心翼翼向前探索，发现这个地窖比想象中要大，至少能装下三十来人有余。

墙壁上挂着沾满血迹的刑具，有一些甚至向忆常常在审问犯人时亲自动上手用过。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不适感增强，为了防止外面随时可能再进来人向忆加快脚步，很快在最里面发现了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女人。

女人四肢被铁链锁着，像一张易碎的白纸般躺在地上，只有不断起伏的身体昭示着她还活。

向忆将火折子叼在嘴里快步上前，将人轻柔地翻过来，小声开口，“你还好吗？还能说话吗？”

听见是女人的声音，那女子不可置信地睁开双眼。

她其实一直都没有昏过去，也听见了向忆下来的动静，只不过她以为是那些魔鬼又重新折返回来，才不愿意睁开眼睛有任何动作。

“你……你不是凝香阁的人！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她的声音很微弱，但向忆却听清楚了她言语中的震惊，只是轻声安慰道：“娘子莫怕，我是官府派来查案的。”

“……官府？”女子大概是不相信，还有些警惕地看着向忆。

“来不及过多解释，还请娘子信我一回，我定会将娘子给救出去。”向忆从怀里那出一颗药丸，塞进女子嘴中。

女子别无选择只好吞下药丸，现在哪怕是让她死也甘之如饴。

没过多久女子果然感觉自己恢复了不少力气，重新抬眼她有些虚弱地说：“你想要问什么？”

向忆垂眼一直观察着女子的反应，见她放下了些许戒备才松了口气，正色道：“墙角的那些笼子里……她们都是如何进来的？”

女子苦笑一声，看着自己浑身的伤痕，“大约都是想我一样的苦命人吧，家中无钱粮，只得卖儿卖女来活命，还有些是被强抢进来的。”

“强抢良民？光天化日何人敢如此无法无天？这置我大晋律法于何地！”向忆有些气愤，她不敢相信竟有人目无法度到这种地步。

“文宣臣，孝平蠹，吃我肉，喝我血，圣人闭眼看不见。”女子平静地唱出自己家乡的童谣，直视着向忆好像要逼问出一个答案。

向忆内心戚戚，却认真地对着女子承诺，“娘子且先静候在此，我定会将你们都救出去，给你们一个交代。”

将人扶回原处安置好，向忆迅速爬出地窖。

好在凝香阁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后院中一直没什么人来，就算偶尔来人也只是匆匆取过东西便走，没有往木屋这边瞧。

向忆将其中的布局恢复，将门推开一条缝仔细观察起这个并不是很大的后院。

除了墙角摆满的笼子和西侧的木屋以外，这个院子在院墙中间还有一扇小门，院子东侧很空旷，对比起西侧显得有些突兀。

向忆目光不忍地看向墙角那些笼子里装着的女孩，暗自握紧身侧的手。

这个凝香阁肯定有问题，如今并非乱世，哪里来的这么多需要被卖出去换钱的人？

收回思绪向忆迅速拉开房门，三两步飞上墙头翻了出去，重新落到院外的树林之中。

对比起地窖中的血腥味以及腐臭味，向忆简直感觉如获新生，但她的心情却并没有好多少。

重新回到人流如织的街道，向忆抬眼与站在窗边的周景宸对视，两人短暂交换眼神。

周景宸率先收回视线，合上打开的窗户。

文娘已经换了一张新琴，继续弹着她钟爱的采薇，见一直眺望着窗外的周景宸有了其他动作，便停下调琴的手。

“周郎可是被风吹着了？”

周景宸回身看向文娘，“我见天色已晚，不好再叨扰娘子，不若我明日再来？”

“也好，”文娘笑着起身走到周景宸身边，“那奴就在此恭候周郎。”

周景宸点点头就往外走，没有在给这个极尽奢靡的凝香阁留下一个眼神，她在和向忆对视的一瞬间就察觉出向忆的不对。

此刻她急需知道向忆都在后院里面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