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手术室外,一个高大的男人不停在外徘徊,片刻后他坐下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刺眼的红。
还亮着,还是没有变。
男人的眼睛因为太过疲劳全是红血丝,一向平静的他脸上全是无措,两只手交握着,要渗出血来。
安静,周围的一切都那样安静,从白洱倒下那刻起,耳朵仿佛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心隐隐跳着预示着什么。
不,不会有事的,沈听白将交握着的手放开,两只手不听使唤的颤抖着。
忽然耳边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似有一股风吹了过来,还没缓过来神,脸上先重重挨了一拳。
一个小时前,终于查到了手机位置,看到定位时,几个人都慌了一瞬。
路上皆是沉默,可如今看到外面坐着的是沈听白,他们像是终于压不住了。
谢行迟一拳将人砸到在地,声音冷且狠,“你对他做了什么?”
沈听白被砸了好几下,嘴角都出了血,可人却像丢了魂一样,无论怎样都没反应,只是固执地偏头看着手术室门的方向。
“咔哒”一声,这一声仿佛起在所有人心里,将人的心狠狠拽了起来,医生走了出来。
一时所有人围了过去,紧紧盯着医生,将要说出口的话将会牵动所有人的心神。
他们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是没事。
先入耳的是一声叹息,周围安静极了,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医生的话响彻耳边,不停回荡。
“初步的检查结果已确认患者患上白血病,癌细胞广泛扩散,脏器功能受损严重。”
一瞬间,仿若耳鸣一般,脑子里什么都空了,怎么可能,怎么会呢?
他肯定是说错了吧,白洱明明很健康啊。
可医生的话还在不断继续。
“我们看到骨髓细胞有一些异常情况,不过还需要结合其他检查来综合判断。”
一颗心狠狠地吊起来,又被高高抛下,整个人入坠海底,耳朵里灌入海水,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放晴了好几天的A市忽然变得闷热起来,不多时便降下了雨,天上还挂着太阳,下得竟是太阳雨,可是太阳终是照不暖,雨水先一步将行人的衣服打得通湿。
病房里挤着好几个人,却安静极了,没有人说话仿佛怕吵醒什么,床上的男生阖眼安睡着,脸色白得吓人,像是一碰就会破碎一样。
突然男生的睫毛扇动了几下,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白洱穿着病服的胳膊伸出来揉了揉眼,病服过于宽大,向下垂去,露出他雪白的胳膊。
白洱睁开眼,浅色的眸子来回转了几下,床边的几个男人个个都站得笔直,丧着个脸围着他,这场面有点诡异,仿佛他已经死了似的。
“……你们干嘛?”
白洱问出口,看他们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好去问系统。
“001,刚才抽到的是什么啊?”
巨大的转盘映入他脑海,黑色的指针指的正是“白血病”三个字。
白洱又挨个看了下转盘,好多病症,不会是他未来的死法吧,他不由得打了个颤。
江言弋走过去给他倒了杯温水递过去,脸上的表情僵硬极了,似乎是想继续瞒着他硬生生挤出来一个笑。
“渴了吗?喝点水。”
白洱捧着杯子喝了几口,他时不时地抬一下头,几个人还是一直在盯着他,感觉眼睛都不带眨的。
“你们怎么都来了?不录节目了吗?”白洱想这个世界虽然崩了点,但不至于彻底崩坏吧。
至少最后他也算是退出节目了。
“退出了。”不知是谁先说了句,但是几个人都没有反驳,白洱震惊地环视一圈,都退出了?
最后对上江言弋视线时,他又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江言弋罕见地沉默了,白洱这才发现他眼眶好像有点红。
男人一脸悲伤地盯着自己,许久才开口,“还得再待几天。”
“为什么呀?”白洱明知故问,实际上他一点也不想在医院待,他知道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所以治疗是肯定对他没用的。
江言弋垂头,声音有些低哑,“你身体不太好,在这里多住几天。”
最终白洱还是住了下来,原主的父亲和爸爸也来看了好几次,几个男人更是跑得勤。
白洱有痛觉屏蔽自然是感觉不到疼的,可他的身体却实实在在地每况愈下,每天早上都能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贴在额头上,是有人在帮他降温。
流出鼻血的时候立马就会有人先一步帮他擦,往往这时白洱能看到他们通红的眼眶。
尽管养的再好,这几天,他的身体还是日渐消瘦,本来就宽大的病服几乎是将整个人罩住一般。
白洱拖着宽大的病服从洗手间出来,他脚下又踩上那双带着小黄狗脑袋的毛绒拖鞋,是那天谢行迟重新给他买的,说是还给他的。
其实白洱都要忘了,总觉得自己被抢拖鞋的事已经过了很久了。
他坐到床上之后看江言弋还站在窗户那边,像是没听到他的动静,白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着要吓江言弋一跳,他都准备好姿势了,可走近时,才发现江言弋在偷偷抹眼泪。
白洱垂下手,探头看他,“你怎么哭了?”
男人听到他说话,立马把眼泪擦干净,只是通红的眼眶还是诉说他哭过的事实。
“我没事。”
“我都看到你哭了。”白洱难得生出点人类的情感,有点不太希望江言弋继续哭。
江言弋一直对他挺好来着,现在还因为他哭,而且他也不是真的会死。
江言弋扭过来一把将人抱在怀里,身前感受到的温暖告诉他这个人还在,还没有离开。
今天江言弋去拿了检查单,看着医生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他闭了下眼说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听到那些话后他知道他并没有做好准备。
“患者已到晚期阶段,之后会进行相关的医疗干预,尽量减轻他在病痛上的折磨,但治愈的希望较低。”
医生的话如同魔咒在脑子里不断回想,无论如何都驱散不了。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江言弋猛地想到什么,之前白洱也有晕过的。
当时白洱自己说是低血糖,他怎么就也信了呢,所以会不会当时就是预兆。
如果当时就带白洱来检查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都怪自己,明明都看到了,为什么不带他去检查一下。
江言弋搂紧怀里的人,脸上闪过懊悔和痛苦,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埋下头去迫切地要感受白洱的存在。
原来的淡香混上消毒水的味道弥散在鼻间,仿佛那个本该高高在上的纯洁花朵被硬拉了下来,混入了土里,而混合的味道在告诉所有人他生病了,没有被照顾好的花朵他生病了。
江言弋闭上眼,低声呢喃,“不要生病,不要离开我。”
他一连念了好几遍,像祈祷一样,仿佛这样白洱就会好。
白洱站得腿都有点僵硬了,稍微往下趴了一下,他刚刚调整动作,只见男人连忙直起头抱起了他。
“?”
江言弋满脸慌乱,在看到白洱还睁着眼时身体放松下来,他抱着男生轻轻放到了床上,像是在拿一个易碎品。
闻酌这时从外面提着饭走了进来,垂着眼一句话没说把饭盒打开放在床头,将热粥盛了出来。
白洱闻到香味看了一眼,撇撇嘴,“怎么又是粥?”
从住院开始每天都在喝粥,他都要变成粥了,还是当时在沈听白家里的时候好一点,每天换着花样吃,不像现在,嘴里都没味了。
闻酌坐在床边,把碗递给他,见白洱撇着嘴安慰道:“一会给你买橙子和草莓。”
“好吧。”白洱只好捧起来喝,粥里面有些碎肉,熬得很烂乎,不太像平常买的粥。
可能是看出来白洱的疑惑,闻酌淡声道:“沈听白送的。”
白洱听到这个名字还恍惚了下,这几天倒是确实很少见到沈听白的面了,其他人都有来,但是沈听白没怎么来。
白洱自然不知道,其实沈听白每天都会来,只不过每天都进不来,其他几个人像防什么一样,始终不让他进。
为了不打扰白洱休息,沈听白只好作罢,只是每天在门外偷看几眼,每天拿来的粥也总是送不进去,今天倒是破天荒地送了进去。
病房门上有一个小窗户,沈听白站在外面往里看,见白洱喝了后,他垂下手,靠在了门上。
白洱喝着粥也忽视不了那几道视线,他们总是用一双带着悲伤的眼神注视着他,总是半天不说话。
每天睡觉起来时也总是会见到不同的人,他其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抽离这个世界,但直觉快了,白洱想了半天还是开口。
“你们也不要太伤心了,我可能只是去了其他世界,到那里我可能也过得很好的。”
白洱是想让他们想通的,可落在其他人眼里,却完全变了味。
瘦弱的男生每日受病痛折磨,却还要开口安慰他们,明明白洱自己才是最疼的。
男生的话语不紧不慢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心都被紧紧揪了起来。
门外的沈听白再也忍不住,推门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