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多变的，尤其在感情上。
封觉欢一直这样认为，哪怕是自己，她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例外，是一个专情的人。
人的生命其实很漫长，要是没有意外的话，活个六七十岁是很简单的事儿。
六七十年，哪怕把前面还在成长的二十年去掉了，还有四五十年呢，这四五十年里一个人不知道能变几个样。
而感情几乎是不受人控制的东西，在很多人身上，甚至都是感情控制人。
封觉欢不觉得自己是个高明到能控制感情的人，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想法就能坚持到底的人。
一只猫才能活多久，算上出意外生病的概率，要好多只猫才能将人的一生填满。
她继续说：“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坚持不了几年，但没想到一直到现在都没养别的猫。”
“焦糖离开之后，我也想过以后我会不会再养别的猫，人多善变啊，我以为我会养的，毕竟小猫那么可爱。”说到这个的时候她笑了起来，可眼睛里的笑意并不多。
祝施倩不知道该不该后悔挑起这个话题，她没时间想这些，目光停在封觉欢的脸上，恨不得把她的每一个表情，眉眼间的每一抹情绪都看在眼里。
每一句话她都认真地听，她能理解一个人因为宠物离去的悲伤，却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她罕见地有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安慰的话有时并不好听。
提起小猫，封觉欢打开了话匣子，一会儿说世界上所有的小猫都可爱，一会儿又说流浪猫很可怜，之后又说想养，但又觉得不能养。
感情是很奇怪的，她永远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忽然，她叹了一口气，“我妈总说我太重感情了，不适合养动物，总是会为小猫小狗哭，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之前我觉得她说得不对，现在我觉得她说得真对，真不愧是我妈，真了解我。”
她没说她的猫是什么时候死的，是因为什么死的，说猫的时候眼眶里一点眼泪都没有，可是祝施倩就是能感觉出来她很难过，一想起来就会失落，稍微回忆就会难过。
祝施倩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不想养就不养，又不是说人必须得一直养宠物。”
“你这么爱你的猫，你的猫也一定很爱你。”她想说别难过，又觉得这句话很没用，便没说出口，“你确实很重感情，我也就小的时候因为家里养的小动物哭过。”
“你跟我说过。”封觉欢道：“我们不是第一次聊起宠物话题。”
“啊？说过吗？”祝施倩干笑了几声，这种事儿常在她身上发生，不只是跟封觉欢。
封觉欢习以为常道：“说过，而且不止一次。”
“说起来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还养了一条狗呢。”
“白色的泰迪。”
说到这个，祝施倩的表情没有变化，“白色的泰迪狗啊，它已经死了。”
“这个我有和你说过吗？”她略显迟疑。
“说过一次。”封觉欢说：“前两年，我们在现实又碰到的时候，你说过一次。”
她长叹一声，“真的太快了，时间快，小猫小狗的寿命又短。”
“要是它们的寿命能再长一点就好了，算了，短点也好，人送他们走总比他们送人走要强。”
“主人不在了，小猫小狗真的不一定会怎么样。”
看她唉声叹气的，祝施倩说：“你啊，你母亲说得对，你真的不适合养动物。”
“太容易难过了。”
封觉欢不太想承认这一点，“哪有容易难过啊？一点都没有啊。”
祝施倩眨眨眼睛，“没有嘛？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宠物的话题被带了过去，等泡完了脚，祝施倩躺在床上时，不由得想到，她与封觉欢注定不能一起养宠物了。
一个更喜欢猫，一个更喜欢狗算不上什么大事，主要是封觉欢太喜欢动物了，太容易产生感情，又太重感情了。
她想，就算封觉欢养的是一只虫子，时间长了，等那只虫子死了也会难过地流眼泪，然后默默地想以后再也不养虫子了。
说不定看到别的虫子时，还会联想到她养的虫子，然后悄悄地难过。
她摇摇头，总难过可不是好事，如果现在美好的点滴在日后都会变成悲伤的回忆，那她觉得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出现。
有宠物的陪伴是好，或许养宠物真的能让她们的感情升温，但要是在很多年后，封觉欢会因此感到悲伤，祝施倩就觉得还是不养了比较好。
她们又不是必须得靠宠物才能让感情升温。
此时，封觉欢正躺在床上，规划明天该做什么菜，又该做几道。
食饼筒的话，肯定会必不可免的多做几道菜的，而且一顿肯定吃不了，她们这两天估计都得吃剩菜了。
她想了又想，算了又算，最后挠挠脑袋，把手机扔到一边，算了！不想了！
吃几天剩菜就吃几天剩菜吧，又不是天天吃。
祝施倩是打算和封觉欢一起准备菜的，但她昨天睡得太晚了，纠结了很久，后面还把封觉欢说的cp的原著电影看了一遍。
又把tag里寥寥无几的参与翻了一遍，她才知道原来封觉欢又开始写同人文了，都已经为这个cp贡献六篇同人文了，看样子是真的很喜欢。
不过点赞的人都很少，这个坑是真的很冷啊。
还好她是一个不爱也能产粮的人，虽然对这个坑没有太大的兴趣，但这并不影响她造粮哄封觉欢高兴。
看完这个坑的同人，祝施倩像每一个熬夜的同人女一样又看起了别的坑的同人，看着看着就凌晨两三点了。
睡着睡着就中午了。
一觉睡醒，封觉欢食饼筒的饼皮都烙好了，菜就差一道就出锅了。
原本只是起来上个厕所的祝施倩，看到一桌子的菜整个人都清醒了，封觉欢听到声音从厨房，“睡醒啦？”
“醒得正好，洗洗脸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她转身回到厨房，担心祝施倩听不清，说话的声音提高了些，“你昨天晚上睡得很晚吧，现在还困吗？”
祝施倩鼻子抽动两下，她强装镇定地说：“不困了。”
没看到这桌菜前很困，看到这桌菜后只有一半的困意了，封觉欢出来后就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祝施倩赶紧跑进浴室，上完厕所又洗了一把冷水脸，出来后，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许多。
可是面对那一桌子的菜时，还是有些无措，她犹豫了一会儿，穿着睡衣跑进厨房，“对不起！我起晚了！”
“本来还想着和你一起忙，结果一直睡到现在，现在有我能做的事吗？”祝施倩的语速极快，语气里一半是心虚，一半是内疚。
封觉欢听到她的话差点没笑出来，转头看向她说：“起晚就起晚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样吧，你把碗和筷子拿上去吧，然后去喝口水，桌子上的那杯水就是给你的，再辛苦你饿着肚子，稍等我一会儿。”
“等这道菜好了，我们一起吃饭。”
祝施倩拿着碗筷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等她走远了，封觉欢才笑出来，笑声不大，肩膀一抖一抖的。
祝施倩是个很容易感受到自责的人，但不是因为重感情感受到自责，只是她的责任心不允许她不分担某件事，不去做某件事。
在母亲身边的时候，她会觉得没为这个家付出什么，在封觉欢身边，她也会疑心自己做得不够多。
两个人住在一起没多久，封觉欢就发现这一点了，她做家务时，祝施倩要是没忙工作的话，看到了也会赶紧过来一起做，会茫然地问她还有什么活儿没做。
要是在忙工作，后知后觉发现家里变整洁了，她会过去问封觉欢是不是打扫屋子了，会问她怎么没叫她一起。
常常会像刚才那样，不知道能做什么，但又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差不多磨合了快两个月，封觉欢才巧妙地让祝施倩不总是因为这些事儿和她道歉。
对不起这三个字祝施倩总是说得很顺口，封觉欢算不上讨厌她说这三个字，可还是会希望她尽量少说点对不起，至少对她不用常说对不起。
现在是她们住在一起的第三年，祝施倩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么容易自责，那么容易觉得自己没付出，对不起出现的次数也在减少。
现在突然又听到她因为这种事儿说对不起，封觉欢觉得有些好笑，很可爱，很有意思。
菜出锅，封觉欢把菜盛到盘子里，她端着最后一盘菜走向餐桌。
祝施倩还在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看到她过来了，她抬起眼睛，菜放到她眼前，封觉欢看了一眼水位线，“你真的很不喜欢喝水。”
祝施倩一听，立马喝了一大口，然后把水杯放下，“没办法，我喝着是苦的。”
“真的很奇怪，检查身体也没问题，但怎么喝的就是苦的呢？”祝施倩皱起了眉头，这个疑惑已经困扰她很多年了，直到现在她都想不通。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身体没问题就好啊。”祝施倩说得轻松，仿佛因为水苦，所以不爱喝水的人不是她一样。
封觉欢舒展眉头，“你说得对，身体没问题就好。”
“端午安康，祝施倩。”
“端午安康，封觉欢。”祝施倩回应道。
这是两个人一起过的第一个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