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凉，已入初秋。
保健室。
顾晏清坐在座位上，皱眉看眼前的分析报告。
“怎么了顾医生？”小K凑过来，“这个学生的视力有问题吗？”
“这个学生的视力下降未免太快，一学期没结束，就降了五十。”顾晏清叹气，“下周得让班主任集体开个用眼教育班会，不然之后大半人都得戴眼镜。”
“那我现在就通知。”小K说着就坐了回去。
“别急，我先拟方案。”顾晏清摇摇头。
最近她们活不多，除了有几个感冒的学生，没人再敲响保健室的门。
“哎，没想到活少也是一种负担。”小K朝后一趟，倒在靠背上。
她觉得自己也蛮怪的，工作多时哭天喊地，工作少了又嫌冷清，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皮痒痒。
“你可以去把走廊地扫了。”
“也可以帮保安科守几小时校门。”
顾晏清说完，低头翻看资料。
“那我还是闲着吧。”小K讪讪。
几分钟后，走廊传来一阵焦急的跑步声。
顾晏清抬头，目光看向窗口，她想看看是哪个学生上课时间随意在走廊奔跑。
那人猛地推开门。
“同学，你这样很危……”顾晏清话还没完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愣住。
沈若岚满面通红、气喘吁吁，背上挂着个瘦弱的女孩儿，意识瞧着并不清醒，模样有些熟悉。
“……君琪？”顾晏清不确定。
她记性很好，但她本能地不希望眼前这个昏迷的学生是君琪。
“你认识？”沈若岚喘着粗气，“我已经打过120了，你先给她看看！”
顾晏清点点头，忙从沈若岚手上接过君琪，将她抱至医疗床上。
“怎么样？”沈若岚急得直问。
“看脸色，更像是低血糖晕倒。”顾晏清看向小K，“把她扶起来，轻拍她的后背，每三秒在她耳边叫一声她的名字。”
“知道了。”小K迅速照做。
顾晏清快步走到自己柜子里取了勺子和一罐蜂蜜，走回君琪身边。
“我去，晏清姐你果然藏私货……”沈若岚大喊一声。
顾晏清瞥她一眼，挖出一勺蜂蜜，递到君琪嘴里，动作轻缓小心，以至于不容易呛到对方。
数分钟后，君琪缓缓睁眼。
“咳……”
“先别说话，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顾晏清替她拍着背。
“唔。”君琪下意识乖乖照做。
蜂蜜有些黏糊，君琪花了些时间才全数吞下。
“躺下吧。”顾晏清冲她点点头，“睡两小时再去上课。”
说完她又看向沈若岚：“先把120取消。”
幸好，虚惊一场。
“老师，对不起。”君琪弱弱出声，两手攥住被角，“医生，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生病得治，天经地义。”沈若岚拍拍君琪，“你班主任那里我等会去打个招呼，你安心休息。”
“谢谢老师。”君琪仍唯唯诺诺。
“她不是你班里的？”顾晏清挑眉看向沈若岚。
“不是啊，我前面批卷子批累了想上个卫生间，结果看到这孩子晕倒在卫生间门口。”沈若岚想起来就心悸，“君琪应该是隔壁李老师班里的，成绩不错，排年级成绩时候常能看到。”
“再说了……这孩子这么虚弱，我平常要看到，不得好好给她补补，哪至于倒在路上。”沈若岚轻声和顾晏清牢骚。
隔壁班主任老李是出了名的严厉，但除了学习以外的事从来不管，她不喜欢这个人。
“我会找个时间找他聊聊。”顾晏清拧眉。
老师不止是教书者，更是育人者，关心学生的身体健康是根本，孩子不懂得爱护自己，他难道也不懂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至少沈若岚和顾晏清做不到。
“老师、医生，不要怪李老师。”君琪眼光黯淡，“是我自己没和老师说。”
沈若岚很清楚君琪的顾虑，孩子常常会因为对大人不够信任而拒绝沟通。
“那你下次有事就和我说。”沈若岚在君琪床边蹲下，好让视线与对方平视，“别怕，我脾气很好的。”
“对，她脾气很好。”小K附和。
君琪点点头，目光游移地瞄向顾晏清，似是有话想说。
“和我说也可以。”顾晏清淡淡一笑。
“嗯。”君琪有些害羞地垂下头。
沈若岚后面还有课，先走一步，保健室除了君琪只剩下顾晏清和小K。
君琪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就是不闭上。
“同学，要不要再喝点蜂蜜？”小K闲来无事，将座位滑到床边陪君琪聊天。
“不用了，医生。”君琪小声回答。
“那苹果要吃吗？”
“不吃了。”
“蛇草水喝不喝？”
“蛇草水是什么？”
小K戏虐地指了指埋头批文件的顾晏清，轻声：“那个医生最喜欢的饮料。”
“那我……”
“差不多可以了，别影响学生休息。”顾晏清没抬头，声音冷冷。
“是，是。”小K心下一慌。
顾医生莫不是有千里耳？
“我没千里耳，只是瞄到了你的表情。”顾晏清瞥她一眼。
得，还有读心术。
小K咽了咽口水，转着椅子退回原本座位处。
君琪也很紧张，总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睡吧。”顾晏清望向她，温声。
“嗯。”君琪听话地闭眼。
顾晏清随即开始计时。
两小时后。
顾晏清领着君琪回到班里，此时李老师刚下课，还没离开，正在桌前收拾教具。
“李老师。”顾晏清扣扣门。
李老师迟疑几秒，看向顾晏清的方向，当君琪进入他视线时，表情闪过一丝嫌恶：“怎么了？”
“你班里的学生晕倒了，我给你送回来。”顾晏清示意君琪回去坐下。
“劳烦。”李老师面露不悦，却又带着谄媚。
顾晏清眨眼间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多愚蠢的男人，连表情都伪装不好。
“希望你以后更多专注学生的身心健康，有问题随时来保健室找我。”顾晏清走近他，冷眼。
“什么意思？”李老师装不懂。
“意思是，如果你管不好你的学生，校方极大可能会变更你班里的教学计划。”顾晏清斜他一眼。
“比如，换个老师？”
李老师知道顾晏清的意思显然不是把他调到别的班级，眼底顿时慌乱，教具也重新散了一桌：“不，不会的。”
他在市里不可能再找到条件这么优渥的工作了。
顾晏清颔首。
走出班级，顾晏清就瞄到不远处转角的一个人影。
“小雅。”顾晏清笑着蹲下，朝对方张开手。
“医生老师。”小雅笑嘻嘻地跑到顾晏清跟前，“被你发现啦。”
“最近课上得怎么样？”顾晏清摸摸小雅的头。
“都听懂了。”小雅乖乖回答。
“医生老师，你和我姐姐怎么样啦？”
顾晏清情急之下忙把小雅嘴捂住，脸吓得毫无血色。
这小女孩怎么总是语出惊人？
小雅眨着亮闪闪的瞳孔，不解地注视着顾晏清：“唔？”
“小雅，我们去旁边说。”顾晏清比了个嘘的手势，见小雅点了点头，才敢松手。
两人来到远处的小花园里。
“医生老师，为什么不能在那儿说？”小雅问。
“影响不好，你们都还没成年呢。”顾晏清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小雅，总觉得对方鬼精鬼精。
“这有什么？每天电视剧里都是大人卿卿我我的画面，我们都看过。”小雅切了一声，“两个女生的我也看过哦，不过是在漫画里。”
顾晏清心如死灰地闭上眼。
“小雅，这些不是你们这个年龄段该接触的东西……等你们长大了再了解也不迟。”顾晏清试图循循善诱。
“要是我什么都不懂，岂不是更容易被坏男人骗走？”小雅辩驳。
“这倒是……”顾晏清擦擦冷汗。
到头来还是她思虑不周了。
“所以医生老师，你和我姐姐怎么样啦？”小雅将两根食指贴在一起，“你们亲亲了吗？”
“你这样成绩会变差哦。”顾晏清刻意回避话题。
“我成绩很好啊，差一点也无所谓。”小雅轻哼。
“你们肯定亲亲了，不然医生老师怎么会刻意避开我的问题？”
顾晏清虚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她沉痛地发现，她拿秦宛州没办法，更拿她妹妹没办法，两个人仿佛是她天生的克星。
“医生老师，姐姐可喜欢你了，不要让她伤心啊。”小雅人小鬼大地拍了拍顾晏清的胳膊，表情严肃，“我要回去上课了，老师你自己先玩。”
“我……”
顾晏清还没开口，小雅已经一溜烟跑走了。
“我怎么可能让她伤心……”顾晏清无奈地笑了笑。
她站在原地，环顾四下无人，掏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今天拍摄怎么样？】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秦宛州应该还在拍摄当中。
【还不错，唐之理没有再为难我啦~哈哈。（微笑）】
顾晏清盯着对方近乎秒回的消息，不自觉宠溺一笑，嘴角咧开了花。
如果沈若岚看到这个画面，一定会吓死。
【我遇到小雅了，她还是那么活泼。】
【那就好，你们聊了什么？】
顾晏清挠挠下巴，眼珠机灵地转了两圈，嘴角挂起更大的笑意。
【她问我有没有亲亲你？】
对方沉默良久。
顾晏清紧盯着秦宛州聊天框顶端不断闪烁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没忍住轻笑出声。
这次她可不会再傻到跑去换新手机了。
【你还没亲过我呢。】
【哪有？】
【每次都是我先主动的。】
顾晏清凝神思索片刻，皱紧了眉。
好像……确实是。
【下次一定！】
顾晏清郑重其事地用了感叹号，以示她的决心。
【好！】
顾晏清笑笑，将手机收回口袋。
等这周末，她就又能见到秦宛州了，在此之前，她一定要好好准备下“第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