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已到，于青松助理敲了敲门，示意两位女主角尽快回到片场。
唐之理先一步出来，一脸玩味调笑，身后跟着表情阴晴不定的秦宛州，最后走出的顾晏清脸色则不太好看，唇线抿得笔直。
于青松朝三人方向望两眼：“调整好没？”
秦宛州沉默着点点头，唐之理则轻笑两声。
于青松懒得管唐之理葫芦里搞什么名堂，只严肃地怒斥：“唐之理，我警告你，你要再这个态度，别以为有尤裳忻作保我就不敢动你。”
大不了这戏他不导了，晦气。
此刻尤裳忻正坐在于青松最近处的另一把导演椅上，悠闲地翘着腿，手里还端了杯茶，神情丝毫没有变化，似乎于青松口中的事完全与她无关。
唐之理越过于青松，慢步走到尤裳忻面前，举起手中的道具银剑，刚好抵在对方喉结处。
她眼神里有着分明的杀意。
“尤裳忻，说话。”
“说什么？”
“……”
唐之理咬唇，掌心微微用力，那把银剑便轻易划破了尤裳忻修长脖颈上的皮肤，一滴艳红的血珠沿着剑锋滑落至剑柄处。
尤裳忻愣了一秒，再而嘴角一撇，似笑非笑。
有点疼，但还好。
“小唐，你这是做什么！”林副导演眼中满是惊恐，不顾危险上前，一把夺过唐之理手中的剑。
她可不想片场变成凶案现场。
唐之理面部肌肉紧绷，下唇已被她咬破，蔓延出血腥苦涩的气味。
于青松烦躁地挠挠头发，转而看向秦宛州：“先拍你的单人镜头。”
唐之理和尤裳忻的关系是他们圈子里半公开的秘密，任凭前者台前有多高冷闪耀，其实不过是财阀家小女儿圈养的金丝雀，养尊处优难免骄纵，尤裳忻背后的势力太大，至今没人真敢得罪她们。
“好的，于导。”秦宛州嗓音发干，带着些沙砾感。
“你声音怎么回事？”于青松皱皱眉，转而瞅见她脖子上的淤青。
“……”于青松猛地站起来，眼里满是怒火地看向一脸没事人的唐之理，攥拳半晌，随即又无奈地垂下头，“小秦，你也先休息会吧。”
前些年于青松就听说过唐之理有严重的自毁倾向，没想到现在还变得这么有攻击性。
“谢谢于导。”秦宛州轻声道谢后，朝温不言方向走。
顾晏清自从休息室出来后便消失在了片场入口，秦宛州找不到她。
“小温，晏清有和你说她去哪儿吗？”秦宛州在温不言小心翼翼的搀扶下落座，“不用扶我，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都青成这样了！”温不言咬着牙，眼里冒出泪花。
早知道她就该陪着秦宛州，寸步不离。
“晏清呢？”秦宛州呆滞地眨了眨眼，固执地向温不言讨要一个答案。
“不知道，顾医生没和我打招呼就走了。”温不言垂头丧气。
说实话，她对顾晏清很失望。
无论刚刚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本应是秦宛州最需要顾晏清陪伴的时刻，而顾晏清却话也不留地逃离了现场。
这也太不禁吓了。
“嗯。”秦宛州垂下眼。
休息室里的状况发生得突然，她还没来得及辩解便被于青松助理敲了门，唐之理最先离开，她也只好跟上，根本没来得及和顾晏清说清原委。
秦宛州问温不言要来手机，停在顾晏清的聊天界面没动，保持着这个动作足足坐了五分钟。
“宛州，要不就算了。”温不言犹豫地吐出一句。
在她的概念里，如果顾晏清不是能与之携手共度难关的人，秦宛州还不如一人独美。
人嘛，缺了爱又不会死。
秦宛州晃晃脑袋，任谁都能看出来她精神有些萎靡。
“你不用担心后续的事情，苏总看着不是那种会给人穿小鞋的人……”温不言还以为秦宛州是怕和顾晏清闹僵后苏晗扣押她的资源。
“她没什么问题，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和她解释尤老师的事。”秦宛州轻抚脖子上的淤青，只是看着吓人，却不怎么疼。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又没答应她。”温不言百思不得其解。
漂亮的玫瑰谁都爱，顾晏清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玫瑰追求者太多就怪玫瑰美丽吧。
“主要是唐之理的说法有些问题。”秦宛州捂额，“晏清有可能以为我和尤老师有……有点什么。”
又是唐之理！
温不言愤愤不平地跺了两下脚：“这个唐影后又大牌演技又差，我看她就是浪得虚名！”
“小朋友，在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好哦。”
闻言，温不言惊悚地仰起头，正对上尤裳忻蛇蝎般美艳的笑脸，对方正眯起眼凝视着她。
尤裳忻在笑，温不言却从头冷到了脚。
“尤老师，她不懂事，乱说的。”秦宛州警惕地盯着这位导致所有事件发生的始作俑者。
“嗯哼。”尤裳忻没多计较，在秦宛州身边坐下。
“和之理对戏的感觉怎么样？”尤裳忻随便找了个话题。
“她气场很强。”秦宛州如实说。
步成雪这个角色前期很大程度上与唐之理本人极度贴合，高傲、冷清、实力强大，由唐之理出演再合适不过，而秦宛州饰演的文瑶前期则是门派内最弱小的弟子，无人在意、苟且偷生，无论从角色还是演员性格而言，秦宛州都被唐之理压上一头。
文瑶这个角色是否出彩，本质还得看后期秦宛州能不能演绎出她身上日渐觉醒的神性与前期人物的矛盾感。
“她有时候做事太想当然，抱歉。”尤裳忻一反常态，语气格外认真。
秦宛州瞥了眼尤裳忻的脖子，对方还没来得及处理伤口，细小的艳红血珠还在不断缓慢往外渗出。
“尤老师，你似乎很‘宠爱’唐之理。”秦宛州琢磨了约半分钟，才憋出这么个稍显适合的词汇。
她们俩是金主与情人，用很多词都显得过界。
“羡慕了？”尤裳忻调笑道，“你要是选择我，我也会对你这么好，区区小伤，你想刺我几次都行。”
秦宛州听到这话又反胃又害怕。
“你和她日常相处就是这样的吗？”秦宛州忍不住问。
这也太残暴了。
“不，她很少伤我。”尤裳忻细细想了想，“除了到期解约的时候咬伤过我一次，其他时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伤。”
“微不足道？”秦宛州倒吸一口凉气，“那这次呢？”
“同样不足以让我记住。”尤裳忻轻笑。
秦宛州很难想象解约时唐之理到底咬得有多重，顿时吓得面如菜色。
尤裳忻似乎有读心的本事，撩起左侧袖管到最高处，她的胳膊上有一处触目惊心的残缺，蚯蚓般的深红色疤痕盘踞其上，与旁边白皙光滑的肌肤形成过于鲜明的对比。
“漂亮吗？”尤裳忻眼睫微垂，眸色深沉，“像不像一条蛇？”
说完，她又将袖管放下。
“像。”秦宛州违心地回答，止不住有点想吐。
唐之理活活咬穿了尤裳忻的一块肉，尤裳忻居然还能说说笑笑地与她勾肩搭背。
“这不算什么。”尤裳忻看穿秦宛州的心思，视线移到孤身立于远处片场中央的唐之理身上，“她伤自己伤得更多。”
秦宛州顺着尤裳忻的目光看去，从这个角度看唐之理，她的眉骨挺拔而坚毅，唇抿得极紧，她手中的剑已经被导演没收，只能凭空舞动着虚无，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一招一式重复着挥剑、挽剑的动作，仿佛周围四下无人，而她就是不断在习剑中顿悟剑道真意的步成雪。
这个场面华美而孤独，片场里的所有人都禁不住将视线投到她的身上。
不知看了多久，秦宛州感受到肩膀上被人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
秦宛州缓慢移开注视在唐之理身上的视线，近距离瞧见了另一张覆盖着一层薄薄冰霜的脸，比唐之理的更冷峻，更英气。
“药店有点远，回来晚了，抱歉。”顾晏清手里提着个透明塑料袋，里头装着几瓶药。
“你回来了。”秦宛州轻声念道。
“嗯，回来了。”顾晏清垂眼，半蹲在秦宛州面前，伸手在塑料袋中摸索，拿出一瓶白药喷雾。
“会有点凉，忍一下。”
“好。”
顾晏清轻轻撩开秦宛州披散的长发，将药水仔细喷到每一处对方受伤的位置。
静待十秒后，她取出两张医用冷敷贴，动作熟练地撕开背胶，伸手要去摸秦宛州的脖子受伤处。
顾晏清本身体寒，又是跑着去买药，手上的温度比平时更冷，于是她后知后觉地停下手里的动作，频率极快地搓了半分钟手，方才将手掌覆到秦宛州的脖子两侧，用双手余温去抚平冷敷贴的皱褶。
感觉有点奇怪，冰冰的，又有点温，心里还毛毛刺刺的。
秦宛州脸色微红。
“本来就是冷敷贴，不用这么多此一举吧。”尤裳忻眯着那双标志性的蛇眼，有意无意地挑唆着顾晏清。
顾晏清看尤裳忻一眼，正巧瞄到她脖上的伤口，眉皱紧：“这是什么东西伤的？”
“剑。”尤裳忻单手撑着头，好奇顾晏清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难不成她还想补一刀？
又不是拼XX。
顾晏清又低头从塑料袋里掏啊掏，随即抬头看向一脸玩趣意味的尤裳忻，眉拧得更紧：“抱歉，我没买消毒用品，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便转身朝片场门口跑去。
尤裳忻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秦宛州：“她干嘛和我道歉？”
“况且剧组是有医疗团队的，她不知道吗？”
在尤裳忻看来，要不了多久医疗团队就会赶到，别说碘酒，狂犬病疫苗都备了，何需顾晏清自己去买。
秦宛州失笑。
“她是第一次接触片场，所以应该不知道。”
“而且……顾医生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是啊。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