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不言临时从公司借了辆车，原本那辆现在还在学校里停着。
秦宛州和顾晏清安静地坐在后驾驶座。
“先别难过，也许苏总有其他办法呢。”温不言心里拨浪鼓直摇，甚至不敢看车内后视镜。
她才刚和苏晗撒完谎，现在看到顾晏清就觉得心虚。
只可惜秦宛州的这部电影。
爆红的机会明明就在眼前，却这么长上翅膀飞走了。
“对不起。”秦宛州靠在车窗上，目光直直地盯着窗外快速掠过的夜景。
原本今天应该是开开心心的一天，现在所有人的心情都被这件事给搅黄了。
“不用道歉，你没事就好。”顾晏清正在闭目养神，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耗费了她太多体力和精力。
“苏总那边赔偿的费用，我之后会尽快还给她的。”秦宛州向她承诺。
每年多接几部戏，多拍几年总能还完。
顾晏清疲惫地睁开眼睛。
“发生这种事，是投资方运气不好，与你无关。”
并不是顾晏清为安慰秦宛州而刻意编造，只是这件事里除了骆斌三人都是受害者，秦宛州只是替众人做了正确的选择。
其实娱乐圈这几年类似的情况很多，无数部电影、电视剧相继下架，往往只需要一匹害群之马。
秦宛州异常沉默。
顾晏清不太会安慰人，她不是个能提供极高情绪价值的人。
犹豫了几分钟后，顾晏清踌躇着往秦宛州的方向坐过去些，悄然伸手握住对方的一根小手指。
“秦宛州，不要因为这种事内耗。”
这是顾晏清第二次直呼秦宛州的名字。
第一次是在酒后清醒的那天，在她苏醒以后脱口而出。
秦宛州身形微颤，偏过头看向顾晏清。
顾晏清的耳根尤其红，脸上却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唇角下沉，故作正经。
“戏没了还可以再拍。”顾晏清接着说，“我到时候也会和你们苏总说，多给你一些资源。”
“别自责了，好吗？”
温不言快听不下去了，这对话怎么那么像顾晏清在一本正经地和秦宛州商量包养条件。
顾医生，咱真用不着这么麻烦，本来就是两情相悦的事。
秦宛州很少听到顾晏清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心中难免错愕。
她还记得头两回见到顾晏清的时候，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顾晏清无关，顾晏清什么都不在意。
顾晏清正在改变，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接近着她。
还挺令人感动的。
顾晏清没听到秦宛州的回答，还在自顾自慌张，以至于稍后说出来的话她自己都想笑。
“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能用钱解决的都是小事，我有很多钱。”
温不言终于憋不住开口：“顾医生，你这是赤果果的炫富……”
又开始了，顾晏清的财富霸凌。
“噗。”秦宛州也笑出声，海浪似的栗色卷发随着她肩膀的耸动而波涛起伏。
原来成熟稳重的顾晏清还有孩子气的一面。
“顾医生，你好像很喜欢我的手。”秦宛州盯着自己的小手指处，脸红得有些迟。
“啊，额……嗯。”顾晏清咬着下唇，眼珠子慌张得上下左右乱看。
饭桌上，等候室里，苏晗办公室中，还有现在，光今天秦宛州的手就被顾晏清抓住了四次。
秦宛州很难不怀疑顾晏清对自己的手有着某种执念。
话说完后顾晏清也没有松手，秦宛州便将顾晏清的整只手轻轻握住。
对方没有做美甲的习惯，指甲被修剪得很干净，整体圆润透亮，是淡淡的粉红色，像是夏季的初荷。
顾晏清无意挣脱，手掌处的温暖令她唇角止不住勾起。
秦宛州在科普频道中看到过，与爱人牵手拥抱有时甚至比亲吻更能增加人的幸福感。
此刻这句话的真实性正在秦宛州和顾晏清两人眼前具象化。
……
忙完公关的相关内容后，苏晗在凌晨两点驱车抵达了张佳誉的家。
“现在想起我了？”开门后，张佳誉冷不丁朝苏晗翻了个白眼。
她套着件宽松的灰色薄开衫，手里提了一瓶开封的红酒，透过门缝还可以瞧见放在桌上的两只高脚杯，她似乎早就预料到苏晗的到来。
“公关部一直在加班，我得以身作则。”苏晗踏入玄关处，从容不迫地脱下高跟鞋。
她在娱乐公司里绝对算是首屈一指的好老板，各种福利津贴发到员工手软，实际上，她本人的加班时间加起来也是全公司最长的。
“热搜我看过了。”张佳誉递了双拖鞋给苏晗，“说说吧，打算赔我多少精神损失费。”
“你这就没意思了啊。”苏晗径直往厅里走，“坐下再谈，我都要累死了。”
秦宛州还太年轻，不知道她的选择给苏晗添了多大的麻烦。
若是出于私心，苏晗更想秦宛州选择第二个方案，她也不至于直接和天鱼闹翻，还能手握对方的一个新把柄。
苏晗躺进沙发里，态度格外嚣张地朝张佳誉招了招手：“小张，来给朕倒酒。”
张佳誉也不恼，顺从着苏晗的意思做。
这瓶红酒是她离开日本时当地友人送给她的，口感醇厚，颇受好评。
倒完酒，张佳誉甚至还贴心地去切了半个哈密瓜端出来，插上牙签摆在苏晗面前的茶几上。
“投资人都快把我电话打爆了。”张佳誉故作伤心地闷了一大口酒，就差落下两滴泪，“你说怎么办，苏总？”
苏晗没有推脱，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给她。
“这件事主要原因在骆斌，大头你找天鱼，剩下的损失我来赔。”
“这么爽快？”张佳誉没有接过那张卡。
“就当一部分聘礼了。”苏晗无奈道，“我妹恋爱了。”
“你妹和骆斌？”张佳誉倒吸口凉气。
家门不幸啊。
亲手送小姑子的爱人进监狱后，还得替其赔付巨额违约金，简直惨绝人寰。
“有毒啊。”苏晗含着块哈密瓜，出言轻骂，“我妹看人眼光没那么差。”
“那还能有谁？”
这起事件里牵扯到的无非是这几人，猜来猜去也就几种可能。
张佳誉努力回忆，在脑海里想到不久前秦宛州在车上回复消息时变幻莫测的脸色。
“你妹头像是不是一团黑黑的？”张佳誉依稀记得。
“如果你是想说暹罗猫的话，是。”苏晗感觉有点好笑，“那是我妹以前养的猫，有一次寒假她去偏远地区做志愿，把猫给我们照顾，天太冷，结果就被她哥养成黑猫了。”
她和沈昊没什么养宠物的经验，眼瞧着那猫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越长越黑，还以为这品种就是这样呢。
“你妹喜欢的人是秦宛州啊。”张佳誉倒不惊奇，这个结论明显比上一个要好太多。
“是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她直接逮着我公司里的草吃。”苏晗抿了口酒，“我还能怎么办？惯着呗。”
顾晏清谈恋爱也是好事，不然成天跟个机器人似的，时刻冷着张脸，谁也不知道她开不开心。
现在好歹情绪生动多了。
从今天秦宛州的选择来看，顾晏清的眼光相当不错，找的女朋友并不是像自己这样的利己主义者。
苏晗自嘲地笑笑，心中苦涩蔓延。
“卡拿着，不够再问我要。”苏晗见张佳誉迟迟不接过银行卡，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拿。
“不用。”张佳誉摆摆手。
“这么阔气？”苏晗挑眉。
据她了解，张家誉这些年只专注于拍摄电影，根本就没有涉及其他行业的投资，个人资产最多也就八位数，而《春江》的拍摄成本在三千万左右。
“你又没错，这件事换我也这么做。”张佳誉淡淡道，“这已经牵扯到女性安全问题了，不报警还压着吗？”
“Girls help girls.”
见苏晗脸色不好看，张佳誉也不打算继续瞒她，将之后的计划全盘托出。
“我约了后期组今早七点见面。”张佳誉摊摊手。
“本来骆斌剧情就不多，演技也一般，加起来十五分钟不到的戏份，重新剪辑就行了，最多推迟一周上映呗。”
“不能删的片段改成背影，实在不行的就AI换脸，正好再多加点秦宛州的戏。”
多亏骆斌演技一般，张佳誉在他身上喊卡的几率是百分之一千，经常要拍几十条才能选出两条能用的。
她在看见热搜的第一时间就让助理在各大平台上删除了演员表里骆斌的名字。
本来就是污点，不要也罢。
张佳誉巴不得他塌房。
苏晗还以为张佳誉在哄自己，不相信地打开了好几个售票APP查看，骆斌的名字果然被剔除了，影片公映时间也被改为下周六。
“就是还需要你帮个忙。”张佳誉将一份文件从手机上发送给苏晗，“其他营销团队我不放心，辛苦你让你们公司的公关团队按照这个方案再加一周宣传计划。”
苏晗打开文件看了看，文件编写得很周全，将骆斌的个人形象和剧中的男主形象模糊融合在一起，打造出了一个十足的渣男人设。
“宣传费我可不付啊，就当你赔我了。”张佳誉补充声明，“谁让你不先给我打个电话，我还以为什么事，吓我一跳。”
短短几小时，她的通话记录里已经攒了三十多通来自投资方的骚扰电话，吵得她头都大。
“张导好手段。”苏晗不禁佩服地冲张佳誉抱了一拳。
“刚不还小张呢。”张佳誉假装生气地斜苏晗两眼，心情极好地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苏晗随之奉承。
两人又互相阴阳了几句，聊得不亦乐乎，都被对方逗得大笑。
夜色朦胧，一盏灯久久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