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楸木巷===
檀盛不怎么结交那些王公贵族的朋友,因此亲近的人除了暖笙坊众人借着乐坊的名号前来演奏,其余便是新添的丫鬟和小厮们。当然在宾客席上还有他的师父陆尚泉以及几个同僚们,这些人算是唯一顾及陆尚泉而愿意待见六皇子的大臣们。檀盛四处找寻,却不曾看见那个期待的身影。
檀盛有点失落,不过这也在他意料之中,于是叫来了褚丞将宴会如期推进,坐在椅子上挤出笑容和诸位来客觥筹交错。
终于应付完了这些宾客,喝多了些,昏昏沉沉问旁边的褚丞
“他来了吗?”
“不曾…”褚丞知道檀盛说的是凌景之,但其实除了凌景之还有一位没有来
“殿下,大司乐也未曾拜访。”
檀盛冷笑一声
“她还在生我的气。”
褚丞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再多说,将檀盛扶回房间。
檀盛晕乎乎的睡了不知多久,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睁开眼看,似乎还是晚上,檀盛打开门,是褚丞。
“殿下,乐坊被查封。”褚丞道,眼里有些着急。
“什么?”檀盛此时酒醒了不少,被褚丞带来的消息一震。
“是东宫下令,现在暖笙坊门口都是东宫侍卫,大司乐…被带走问话。”
檀盛皱眉,火速拿起外袍向乐坊走去
“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被重兵看守关在暖笙坊。”
檀盛大脑飞速转动,他担心的是地下的兵器工坊。
“殿下…属下有件事想说,但您可能不愿意听。”褚丞试探性问道
“你怀疑凌景之。”
“是,属下派人去查看过,眼下凌景之人不在内务司。”
“若这一次真的是他,我必然不会像上回心软,给乐坊一个交代。”
“有殿下您的话就足够了。”
二人在宫外行事方便不少,为了躲避太子的眼线,乔装打扮了一番混入闹市中,而后从先前就专门设计过的矮墙进入暖笙坊。
推开门,檀盛看见刘君则和楚元歌,却没有明月和大司乐的身影。
“明月呢?”
明月主管的舞优坊正是和暗卫们打交道最多的地方,檀盛心中不免担心。
楚姑姑冷着脸,刘君则上前解释
“殿下放心,明坊主将我们的人连同仓库都转移了。此时应当在京畿。”
檀盛长舒一口气,京畿是他们约定好的藏匿地点,到那之后的暗卫都有合理的农户身份,而那些私自打造的武器亦在穆晚的改造后毫无痕迹地变形伪装成了农具。
“你们没事就好。”
“可知暖有事。”向来温柔寡言的楚元歌突然发话,言语中透露着不悦。
“我会救出姨母。”檀盛道
“这么多年来都未曾有过破绽,太子理应说不会知晓。唯独这一回有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乐坊过。”楚元歌开口道。
她是在说凌景之。
“凌景之那边,我会查明,现下先要救出大司乐。”
“事到如今你还愿意相信他?”楚元歌很着急,带着怒气,若不是看着自己旧友有难,而眼下刘君则和明月定然是听从檀盛的,自己也不会如此。
“对不起,之前是我大意,但事已至此,褚丞同我救人。”
楚元歌见事态紧急也没有再多说,檀盛从原路离开暖笙坊直奔衙门。
===京城衙门===
褚丞和檀盛潜伏到衙门附近,翻进院子后找到衙役休息的院子,褚丞在一旁放风,檀盛有节奏地模仿了几声鸟叫,而后没看见预期里想象的卧房门打开,而是从身后传来人声,褚丞警觉地拔出佩剑,反手放到那人脖颈上,而看清面貌后,才发现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褚侍卫,是我。”那人解释,一边缩了缩脖子。
褚丞收回了剑,后退几步让檀盛在前。
这人便是乐坊在衙门的内应孙向忠,是曾经得到过乐坊的救济的乐师,而后为了个人抱负来衙门当了衙役。
“殿下,事发之后我便立刻来这候着您,现在守卫都被调走,随我来。”
檀盛和褚丞跟着孙向忠来到关押人犯的地牢,铁门打开,三人进入到阴暗潮湿的地牢
“只是问话,为何也要来这种地方。”檀盛皱眉,一般问话在上面寻一间屋子便好,地牢里关押的都是已经确定犯事的人。
“这是太子殿下亲下的令,我们也没办法,不过殿下放心,我早已为云姑姑换了间干净的屋子,也不会有人打扰。”
走过两个拐角,三人来到一间牢房前,云知暖正闭眼坐在其中,虽然身陷囹圄,但发型和衣衫依然保持往常的端庄。
“你回去吧,跟着我们也是要受牵连,你到时候权当不知道此事。”檀盛对孙向忠说,他知道孙向忠这也是为了义气干着九死一生的事。
孙向忠告辞,走之前打开了牢房的门。
“云姑姑”檀盛打开铁门小声呼唤道,云知暖睁开眼
“想到我了?”云知暖道
“对不起,您没有怎么样吧。”
“他们谁敢动老娘。”云知暖虽然落魄至此,但依然要保持骨子中的骄傲。
檀盛长出一口气,随后将云知暖扶起。
“太子此次没有摸到线索,全都是他的猜忌。”大司乐道,她来了这衙门一遭,虽然面子上受了委屈,但也借此机会探查到太子那边掌握的部分。
“云姑姑莫不是在我开府宴之前就已然被他们抓去?”
“那倒不是,我本来就不想去你的开府宴。”云知暖白了檀盛一眼,见檀盛低了头乖巧的样子又道
“可是还是没忍住,谁知道刚一出门就迎上了太子的那些人。”
檀盛笑
“就知道您关心我。”
三人转过弯,却看见了两位值守的衙役,两位衙役似乎也很意外,但看到云知暖便反应过来,于是拔出身侧的刀,檀盛与褚丞对视,而后护着云知暖退后,褚丞也拔出剑,几个回合后用剑柄打晕了两名衙役。
三人加快脚步离开地牢,而后在准备离开衙门之时,走在前面的褚丞却突然感觉脖子上被冷冷的刃抵住,而后三人便看到许多人拿着火把拥簇着一位着华服的人,又是檀启。
“檀盛。”太子笑眯眯叫檀盛的名字。而后摆摆手,身后的人丢出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仔细一看是孙向忠。
檀盛吃惊,檀启则缓缓开口拿出塞在孙向忠嘴里的布条问道
“你方才就是放了这些人进去?”
孙向忠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一边摇头,生理性的眼泪不断往下掉。
檀盛皱眉
“为难一个衙役做什么?”
“好。”檀启道,随后又摆了摆手,身后的一名侍卫收到信息,拔剑刺穿了孙向忠的身体,孙向忠在惊惧之中倒在檀盛面前。
“那本宫给他痛快。”檀启道
“!”檀盛愣在原地,方才活生生的人却这么快惨死在檀启的刀下。
“当了衙役却私放人犯,包庇劫狱犯,其罪当诛。”
“皇兄,你为何针对我。”檀盛赌檀启不知道乐坊更深的事情。
“本宫为何针对你?你来这做什么,你可知劫狱触犯律例?”檀启眼里看来,暖笙坊是檀盛暗卫的事已经是板上定钉,只不过现在没找到证据。
“云姑姑是我的旧人,皇兄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抓了她。”
“旧人?你何时有这位乐坊的旧人了?”
“她是我母妃的旧友,此事父皇也是知晓的。”
“好,只不过乐坊涉嫌私制军火,本宫叫大司乐来衙门也没什么问题吧,莫不是六弟你在紧张什么。”
见状云知暖马上接
“看来太子殿下似乎误会了什么。”
“皇兄有什么事找臣弟一人便好,为何费劲心思找到旁人,按上这么大的罪名。”
太子懒得接着废话,拿出一枚暖笙坊令牌,众人一看,正是穆晚经常带着的那块,檀盛心里砰砰了几下,心想着穆晚该不会也出事。
“这也是你属下的吧,暖笙坊到底和你什么关系?平常做点见不得人的事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安排人到长公主府。”檀启面带怒色质问
众人皆知,檀启虽然权势滔天,任何人都可以被他利用,唯独对他这位亲姐姐敬爱有加。尤其是在皇后几年前离世后,檀祐裳的许多奇珍异宝都是檀启寻来的,就连那些面首们也大多是檀启选来的面容俊俏,世家清白的男子。
檀盛如今这般,如同触碰了檀启的底线。
“这玉佩似乎是我暖笙坊曾经一位乐师的,只不过后来被长公主带走了。”云知暖开口。
“皇兄,您到底想要什么,为何多次刁难臣弟,长公主要人,自然是乐坊拦不得的。”
“长姐的事就算是你无意,但本宫想要的,是你那些军火。”檀启道。
“皇兄明鉴,臣弟从未与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沾染。”
“交出军火,饶你们几个人不死。”檀启说完,方才围住几人的侍卫将刀对着三人。
檀盛知道,如果说了不但军火将会充公给太子,所有人更是都得死,于是笃定明月已经将那些东西处理干净,太子没有实证,死咬没有那些军火。
檀启见状给檀盛身后人使了个眼神,檀盛立马被按在地上。其他几个侍卫见状,亦将云知暖和褚丞按倒在地。
“弟弟,本宫耐心有限。”
“皇兄,臣弟真的不知道您说的军火。”
檀启咬了咬后槽牙,和白昶说
“带上来。”
而后檀盛便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小小身影被丢了出来,檀盛定睛一看,是那个他日夜思念的人,只不过凌景之的脸上全都是血迹和伤痕,几乎看不到完好的部分。
檀盛见凌景之一动不动,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因为心疼,他的眼里瞬间落了几颗泪珠,方才的檀盛在还动过一丝对凌景之的怀疑,如今却加倍化作内疚和心疼。
褚丞和云知暖见到这一幕也很慌张,不约而同看向檀盛的反应。
檀盛想要伸手触碰凌景之,却动弹不得
“他怎么了。”檀盛多了几分恨意死死盯着檀启
檀启并不会被檀盛眼神吓到,最多有些意外,而后说道
“替你管教一下罢了,一个内侍还真当自己还是丞相府里的公子。”
檀盛慌了,努力挣脱被两名侍卫的控制,却不知被剑柄戳到哪里的穴位,嗓子里涌出鲜血,不过硬是被檀盛咽了回去。
“你替他担心,他却想要早早离开你。”檀启早就看明白宫里所谓的虚情假意,不由讽刺了一句。
檀盛嗓子里充血,说不了话,咽了咽口水,开口道
“你怎么样能放了他。”
“乐坊的所有消息、兵马,换他的命。”
檀盛沉默,旁边的云知暖和褚丞也齐刷刷看着檀盛,也不知是更担心凌景之的命还是更担心乐坊会被檀盛作为筹码换一个凌景之。
“哦对了,他还中了月下兰的毒,此毒唯本宫可解。”檀启继续刺激檀盛。
“你要什么消息。”檀盛问
“所有消息,比如那些乐师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檀盛调整了呼吸
“他们中许多曾经的确都是流民,只不过被大司乐收留在乐坊后都本本分分的在生活。”
“你知道本宫想要什么。”乐坊那些人许多的确是流落至此被收留,但檀启知道这都是明面上对外的,他想听的是隐藏在这之下的暗卫系统。
“皇兄,臣弟真的没有。”
檀启没有耐心和他耗着,给了檀盛一脚,檀盛在没有忍住,一大口血吐了出来,檀盛晕乎乎的感受嘴里的血腥味,接着道
“臣弟…臣弟真的没有。”
檀启拔出一把刀,架在大司乐脖子上,檀盛和褚丞都倒吸一口凉气,能清晰看到有鲜红的液体往外渗。
“皇兄,别。臣弟愿意跟你交换。”
“哦?怎么交换。”
“臣弟从来没有不臣之心,但如今引得皇兄猜忌如此,那臣弟愿意永远不封王,自废为庶人,并且远离京城,用我拥有的所有换凌景之和我的这些朋友平安。”
在场的人都很震惊,檀盛本就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