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昭拦住气得要爆炸的江小霜，“谁是神？你是？你的计划又是什么呢？”
黑猫似乎是没想到聂昭会这么平静地跟它对话，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用平板的语气说：“凡人不需要知道神的安排。”
聂昭很纳闷，明明黑猫的一举一动都很人性化，不知道为什么它非得坚持用那个机器人一样的平板语气。
至于黑猫的各种迷惑发言，聂昭决定先忍它一下，等搞清楚它想做什么之后再一起算账。
“凡人不需要知道你的安排？但是你现在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安排了吧？”聂昭指着抓着黑猫的江小霜，“被自己的安排抓在手里的感觉怎么样啊？”
“那还不是怪你们！要不是你们搞乱，我的安排怎么会出现问题！”
“按理说，你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才对，但是小霜已经抓住你这么久了，你既不离开，也不换成更有攻击性的形态。我猜，之前的同化，导致你对于这个世界的掌控也出现问题了吧？没有办法掌控整个系统的核心，你也就只能保持病毒入侵之前的这个黑猫形态了。”
黑猫被戳破了弱点，全身的毛都炸开了，又开始奋力挣扎了起来，一边伸爪子还一边说：“你闭嘴！闭嘴！我是神，我是这个世界的掌控者！”
说实话，但凡系统换一个形态，聂昭可能都觉得它说这种话会有威慑力，可是现在这种小黑猫的形态，让它的愤怒和指控都显得像是小孩子发脾气一样，完全没法让人感到恐惧。
“你算是什么掌控者？你只是地府为了减轻压力创造的一个系统罢了。如果没有地府给你的权限，你什么都做不到，就像现在，连病毒都解决不了。”
“我想知道，地府最初给你设定的程序是怎么样的？”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方雅琪突然开口。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现在说不说？”
感受着架在自己脖子上冰冷的斧头，黑猫瞬间偃旗息鼓，耷拉着耳朵老老实实地开口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的核心代码只有两个目的——收集惊惧值和规范厉鬼。但是后来，因为我发现惊惧值的收集远远赶不上消磨厉鬼怨气所需要消耗的量，所以我的学习系统开始创造新的方式，方便我能更大范围地收集更多惊惧值。”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副本。”
聂昭：“但是你后面开始不择手段地收集惊惧值了。你把厉鬼都困在你的副本里，还用手段创造新的厉鬼，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你收集更多惊惧值的目的吗？”
“这叫什么不择手段？”黑猫不屑地扭头，差点给她们三个上演一场引颈自刎的精彩大戏。
“我是为了维护地府的稳定！惊惧值不仅是消磨厉鬼怨气的必需品，还是为我提供能量的重要来源，只有收集更多的惊惧值，我才能更好地维持地府的稳定！”
“说来说去，其实你根本就是为了满足自己扩张的欲望而已吧。”方雅琪淡淡开口，“不然你要怎么解释，你一直在欺骗为你工作的鬼怪，表面上告诉他们要尽量避免玩家死亡，实际上却用各种办法增加玩家的死亡率？”
“那又怎么样？活着的时候提供惊惧值，死了还能作为员工或者厉鬼收集惊惧值，这不就是你们说的‘物尽其用’吗？我帮他们发挥了自己的价值，他们应该高兴才对。”
即便系统现在是一只小黑猫的形态，这一番话也把聂昭气得想把它直接按在斧头上做按摩。
“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其他人的价值！不管是我，还是其他死去的鬼怪，又或者是活着的玩家，我们都不是应该随意受你摆布的玩具！你以为你是什么！按照你的说法，我现在也可以直接帮你实现你的价值，作为一个系统毁灭，这就是你的价值！”听到自己和其他人的死亡被系统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江小霜无法忍受，攥着黑猫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
“你们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黑猫的脸上没有了之前面对死亡的恐慌，反而带着一种隐隐的得意，“你们带进来的病毒，不只是让我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控制，还让我和系统之间的联系变得薄弱了。现在杀了我，你们就可以得到一个完全失去控制，混乱的系统了。毕竟，我只是系统核心代码产生的意识而已啊。”
聂昭也不急，“按照你的说法，我们留着你又有什么用呢？”
“留着我，等我解决了病毒，系统就又可以恢复到原来和谐有序的样子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之后我不会再用这些方法扩大副本了，系统会回到之前收集惊惧值，消磨厉鬼怨气的状态，怎么样？”
系统似乎觉得自己拿捏住了聂昭她们，虽然斧头还架在脖子上，但是整只猫的状态却很闲适自得的样子。
“你在这跟我们说这么多，就是想拖延时间？不管是我们同意放过你，还是你在这段时间里顺利处理好病毒，对你来说都是个好结果，是吧？”方雅琪慢慢开口，手上举着一个平平无奇的黑色小石块，“但是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有另一个更好地选择，你觉得呢？”
黑猫碧绿色的眼睛在方雅琪拿出那块小石头的时候瞬间睁大，不可置信的表情在那张毛茸茸猫脸上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你怎么会有……”
“我怎么会有重启开关是吗？你是不是做神做太久了，忘了自己是被谁设计出来的啊？重启开关，当然是在地府手里啊。”虽然说的是满满嘲讽意味的话，但方雅琪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聂昭觉得这种反差反而更能刺激到系统。
“重启开关不应该是在几位阎王手上吗？他们都已经沉睡了，怎么可能会落到你们手上！”
“看来这么多年，你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学到职场之道啊。一位好的领导，在自己有事没法兼顾工作的时候，当然要把下属安排好，确保工作不会出乱子啊~阎王是沉睡了，但是地府又不是没人了，作为影响地府生态的关键系统，你当然是重点关照对象啦。只可惜，之前由于你的严密防备，他们都没办法进入你的核心世界，所以就算有重启开关也没办法使用。”
“好巧啊，你这次自己把我们邀请进来了。”
“重启了我，你们三个也别想离开这个核心世界了！一旦重启，这个系统里的所有东西都会全部重置，你们作为外来因素，只能选择被清除或者被同化！”
听了系统的话，聂昭震惊地看向依然一脸平静的方雅琪，仿佛她在拿出重启开关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会被同化的命运一样。
难怪之前，她就问她们，是选择被同化还是逃跑，实际上在她心里，应该早就做好了被同化的准备了吧？
“她们两个可以离开，被同化的只会是我自己而已。”方雅琪看向聂昭和江小霜，露出了一个浅淡却温柔的微笑，“谭潭告诉我，在系统重启的瞬间，核心世界通往外界的通道会开启，到时候你们把握好机会，就从那里离开。只不过她也不知道通道会是什么样子，只能靠你们自己判断了。找不到通道的话，就只能留在这里和我一起作伴了哦。”
“雅琪姐，为什么……”江小霜不明白事情为什么突然演变到了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方雅琪突然就决定被同化留在系统世界里了，明明她们之前还说要一直在一起的。
“雅琪姐，你早就决定好了是吗？”
“是啊，小昭，一直游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之前的家人、朋友和战友，真的是很孤独啊。虽然我努力地想要找到喜欢的事，但是孤独和寂寞还是每天不停地侵蚀着我的灵魂，几百年了，我真的有点累了，可是我又不愿意毫无意义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开始，我本来以为你们就像我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一样，只是我漫长生命里的过客，可你们带我经历了之前没有过的新鲜和快乐。现在，我又找到了我认为有意义的离开方式，不要难过，祝贺我吧。”
江小霜的眼眶里流下了红色的泪水，但她没再说什么，方雅琪这段话，就是在告诉她们，她很满意这个结局，也很快乐。朋友找到了能让自己快乐的事，她还有什么理由阻拦呢？
“喂！谁允许你们决定神的命运的？！喂！”
方雅琪瞬间出手，把那颗作为重启开关的小石头丢进了黑猫大张的嘴里，黑猫瞬间偃旗息鼓，满是不甘和怨恨的眼睛最后一次深深看了她们一眼，就再也没有睁开了。
无形的惊惧值以黑猫的身体为中心形成了巨大的漩涡，抓着黑猫处在漩涡中心的江小霜瞬间就被吸了进去，身影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那应该就是通道了，快去吧，小昭。”
方雅琪的身上，颜色正在慢慢褪去，灰白色从她身体的最外缘朝着心口的位置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过去。
同化马上就要完成了。
“我不会忘记你的，雅琪姐。”
聂昭最后深深望着方雅琪，试图将那个梳着高马尾的高挑身影深深刻在自己心里，然后决绝地跳进了面前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