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以来他们每个月来医院检查，一直没什么动静，现在突然来了一个好消息，两人甚至没敢往腺体方面想。

方聿明看看阮昱，想了想近期阮昱的身体状况说：“最近确实没有生过病，体质都变好了。”

阮昱点头：“嗯嗯，是啊，早睡早起身体好。”

两人细数最近良好作息带来的裨益，看样子能从早数到晚，而且看上去马上要从他桌上拿出纸笔来列一张计划清单，准备将这种良好的作息习惯贯彻到底。

靳初一把把纸笔抢回拍在桌上，无语的摊开双手质问两人：“你们的想象力能不能再丰富一点，追求再远大一点，梦想再遥不可及一点，信心再更强一点！人的寿命总共那么几十年，再怎么规划良好作息也活不到两百岁！要过好当下，过好当下啊！”

两人没说话，靳初气势一下弱下来，激情退却，倒坐在转椅上摆摆手：“算了，我直说，刚刚的检查报告显示阮昱的腺体信息素浓度已经在28到32之间波动，突然涨了这么一大截，暂时做以下猜测。”

“一，由于分化以来阮昱发热期的不规律性，和他使用的抑制剂的特殊性，导致催化剂的效用的确延后发作，半年后也就是现在才对阮昱的身体产生作用。”

“二，催化剂一直没有发挥效用，之所以产生如此强烈的数值波动，是阮昱身体的自我调节机制导致的信息素浓度突然爆发，就像当初他的腺体在分化时无缘无故闭合一样，只是身体本能做出的最安全的选择。”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因为阮昱的身体特殊，没有先例，我们没有办法排除各以上两种可能性，也许是其中之一，也许两种因素都有，又或许两者都没有。”

两人沉默下来，终于开始正视这次靳初带来的惊喜，确定这个惊喜是真实的，不会溜走的，才敢牢牢抓住。

方聿明竭力保持平静，思考靳初说的话：“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靳初看两人一眼，“意思就是还有第三种可能。”

阮昱抿唇：“什么？”

靳初张了张嘴，移开视线快速道：“可能最近你们的性生活比较频繁，方聿明的信息素诱导法像以前那样依旧奏效。”

“……”

他就这么说出来了，阮昱和方聿明安静了一瞬，然后不约而同的拿起桌上的报告，挤到一起悄悄讨论。

报告上有很多专业术语，第一次做检查也许要皱着眉谨慎的研究半晌，身经百战的他们现在却已经能完全看懂，更别提报告末尾显示的数值。

阮昱沉默：“这是真的？”

方聿明沉声回应：“是真的。”

“但是什么造成的？”

方聿明思考：“回去我们继续试试就知道了。”

这么大点的房间，靳初想听不到都难，感慨：“世风日下啊。”

好在两人没有多逗留，拿了两瓶靳初送的葡萄糖和消炎药就走了。

对于突然到来的惊喜，两人在没有消化信息之前根本不敢相信，生怕某个动作大了，好消息变成一场空。

现在回到狭小的车厢内，喜悦终于从被压制的内心深处钻出来，方聿明坐在驾驶座反复的检查报告。

直到被阮昱抽走，他才恍然回神，“这就说明，以后的发热期不仅变的规律，还能被有效控制了。”

阮昱笑了下，把纸折了两折说：“当然，这样我的生活就会方便很多。”

方聿明情不自禁的捉着阮昱的手亲了一下，“这就好。”

阮昱看着他压制不住兴奋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方聿明很在乎他这件事不需要质疑，也许在某些方面他有些过于偏执，但阮昱明白其中原因。

所以当他发现在催化剂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方聿明不仅没有再提起腺体的事，还刻意隐藏自己的信息素时，阮昱便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但每次问方聿明都会被打岔或者吸引注意力糊弄过去，所以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方聿明在想什么。

他猜测方聿明是不是因为要管方家的事太累了，所以分出了大部分精力在别的事情上，才不再纠结他的腺体的事。

但现在看到方聿明难掩激动的神情，知道自己猜错了。

他早就应该知道这件事和有没有精力无关，因为不管是什么时候，方聿明再忙都没有要把注意力从他身上分开到别的东西上分毫的意思。

现在坐在车厢里，阮昱看向方聿明，突然问：“前段时间你还好吗？”

方聿明还沉浸在喜悦当中，闻言道：“当然，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他根本没听进去阮昱说的话，只是条件反射的机械答复。

阮昱把报告扔到后座，方聿明见状赶紧拿回来，“可别丢了。”

他宝贝那张检查报告，阮昱叹气：“你紧张一张纸干什么，抱着纸还不如抱着我。”

方聿明闻言立刻抬起头看着他，惊讶于阮昱也会说出这种话了，笑的有点邪性。

阮昱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轻咳一声把脸转向了车窗外的街道上。

街道对面是一家咖啡店，最近他们家做活动，从窗外能看到里面排队的人很多。

阮昱的本意本就不是欣赏街景，只停留片刻就把视线从热闹的咖啡店内移到车窗上。

因为车窗反光，他想看看方聿明在干什么。

没想到方聿明正从里面观察自己。

阮昱瞬间移开视线，身旁传来方聿明的笑声，阮昱感觉脸颊有点热。

不等他平复下来，下一秒被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阮昱挣扎了两下便没动了，刚好藏起他微红的脸颊。

他终于又嗅到了方聿明不加掩饰的，淡淡的信息素味道，不自觉地身体放松，心情也慢慢的平静下来。

方聿明的信息素就是会有这种魔力。

所以阮昱不满，在沉寂中开口：“为什么前段时间一直藏着信息素。”

方聿明顿了下，勾起的唇角也放缓弧度，搂着阮昱的手慢慢收紧，他没说话，车厢内的气温慢慢升高，隔绝了入夜后慢慢的寒冷。

车厢内是暗的，方聿明叹息出声，问起其他的：“你有没有对现在不满意。”

阮昱立刻答：“没有。”

方聿明顿了下，“你好好想一想。”

阮昱还是说：“没有。”

结果方聿明对这样的回答竟然不满意了，“怎么可能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你想一想，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有哪里不满意。”

阮昱推开他，从温暖的怀抱脱离出来躺靠在副驾，抱臂眯眼看着方聿明：“你怎么回事，非要我说出一个才算吗。”

方聿明说：“对。”

阮昱脱口而出：“就是现在，逼我说不满意的样子，非常不满意。”

半晌，见方聿明没有出声，阮昱无奈，想了想轻声说：“还有，前段时间让你做临时标记你不给，让你释放信息素你也不给，顽固！”

方聿明顿了顿：“就只有这样吗？”

阮昱说：“对，就只有这样……你以为呢。”

说完突然一顿，他察觉出了方聿明的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和前段时间方聿明的表现在冥冥之中联系在一起。

果然，在很长的一段沉默后，方聿明艰难道：“你不是说过还不如做beta吗。”

阮昱诧异：“什么？我什么时候说的？”

方聿明：“就是上次去医院，我们遇到了一个意外易感期的alpha，你对他很反感，然后说还不如做beta。”

在方聿明精准的时间地点描述下，阮昱终于对这件事有了印象，但他当时一定不是这么说的。

颗转念一想，他知道这些不重要，他当时怎么说的，又是用什么语气说的，这些统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方聿明把那句话记在心里，而且在不断脑补和反复回忆中，把那句话当成了阮昱对他的不满和埋怨。

埋怨他为什么总是捉着他的腺体不放，明明他推拒过很多次可还是被逼着做治疗，结果一塌糊涂，不仅没治好，还把情况变得更加不稳定，更加混乱。

方聿明对他的腺体发育费了多大的心思，在治疗失败的时候就有多么后悔，出于愧疚，所以选择藏起第二性征的本能。

……

方聿明把所有想法都说了，阮昱听完愣了半晌，最后吸气声不断。

方聿明以为阮昱被感动哭了，赶忙抬头去拉他，“昱昱，你别哭，我还好，真的没什么。”

结果摸到脸上没有眼泪，有的只是阮昱紧绷的面部。

方聿明如有所觉，下一秒被一把拍在胸膛。

劲儿不小，方聿明闷哼一声，立刻气短的喊：“我错了。”

阮昱气坏了：“你憋着自己就憋着自己，干什么憋着我，我都说要临时标记和信息素了，你还不给!”

方聿明持续气短，认错倒是很快：“好好，这次是我错了。”

动静不小，车外有行人路过，察觉到车内情况纷纷驻足观看。

突然车窗被人敲了一下两人才注意到。

方聿明把车窗放下，一边攥着阮昱的两只手，紧紧握着不撒开，气喘吁吁地问：“什么事。”

路人大哥摆摆手，边说着边往副驾驶座位上看：“没事，我来劝劝你老婆，大街上怎么打人呢。”

阮昱扭过头去不搭腔，倔强的看着被意外摁到的雨刮器。

方聿明不高兴了，冲窗外的路人说：“这位大哥你讲不讲理，我老婆打我碍着你了吗。”

大哥震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方聿明又说了两句升起车窗提速就走，还顺便哄了阮昱两句，“别听他的，你乐意打就打，我又打不坏……”

扬长而去的汽车喷了大哥一脸车尾气，大哥痛骂：“没出息！活该被打啊！”

阮昱瞥向后视镜，刚巧看到大哥的老婆姗姗来迟，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赶紧回家，冷死了！”

方聿明也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呵”一声，心想这是跟我比谁更疼老婆来了。

果然竞争无处不在，还好他一心想着阮昱，无人能敌。

阮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自己的手又被捉住亲了一口，躲也没处躲。

他抽出自己的手，拍了一把方聿明的手背。

阮昱低声训斥：“好好开车。”

但这力度对方聿明来说完全是奖励，像被摸了一把一样，噙着笑意满足道：“好好，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结果被一个电话截胡了，两人看一眼后座的手机，对视片刻用眼神询问：“这是谁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