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李难重新回到客厅,面对这些男人。在没有亲人的时候,她算是积极接触男人,甚至愿意经历分娩之苦拥有一个流着她的血的孩子。如今这些比青山上的云雾还脆弱,她永远也回不到正常人的生活中。
她第一个要解决的人是李彦,这个第一次让她产生依恋温暖的男人,可惜在那遥远的青春里,这份爱也渐渐腐烂,露出它不堪的真相。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彦和她记忆里没什么变化,笑起来还是很温柔,但今天这气氛的温柔带着讨好和愧疚。
“我当时认识你的时候,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是因为那场车祸,我怕你出事,托人去调查你。”他慢慢解释,掰开了,揉碎了,多说一个字,能让李难多看他一眼,多听他一个字,“后来知道你就是谢叔叔和李阿姨的女儿。我没有立场再去找你,也没立场去劝说我父母,我能做的就是远离你,但我又想你好好的,不要过得那么艰难,又拜托了张关仝关照你的工作。我知道你很厉害,工作做得很好,其实就算没张关仝的帮助,你也会过得很好。我没想过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可能是当年第一次认真看你的时候,你那么辛苦还要笑着面对我,我觉得不该这样,你应该过得更好。”
李难认真听完他说的每句话,不想去辨真假,如果他口中的那份感情是真的,也算是对两个人那段美好回忆的最好祭奠。
“那…我提前祝贺你了,订婚快乐。”李难坦荡荡直视他的眼睛,送上真诚祝福,她不是聋子,不是瞎子,她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过去的早就过去了,抓着不放如同刻舟求剑,最痛苦的还是自己。
李彦愣住,泪水一下从眼眶落到下巴。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说出来就好了,不说出来,谁会知道呢?”李难摩挲着有些僵硬的指尖,总算吐了心里的第一口气。
接着,李难转向陈律,丝毫不惧他那审视的目光,问道:“你又要来求婚吗?”
李一鸣心底一句骂声已出,这小子还有前科!
“对。”陈律拿出新的戒指盒,比上次的更华丽,他直接打开,“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观众,也就不搞那些仪式了。”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盒子里的戒指和上次不一样,这枚戒指更大更漂亮,陈律费了心思,真心可见。
除了李难,其他三个男人都被这大钻戒唬住了,惊讶地望向陈律,不约而同地想,他是真下血本。
这是一枚非常昂贵的钻戒,中心是一颗五克拉的方形粉钻,左右是两颗较小的方形白钻,三颗钻石如众星拱月般被两圈更小的白钻围起来,设计很下本,火彩很美,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让这枚钻戒散发出梦幻般的光彩。
李一鸣重新审视眼前这只孔雀,他难道是真心的?
张关仝见李难一直盯着钻戒,心中怒火陡生,嘲讽道:“陈学长大手笔。”
除了李一鸣,这四个人都是校友,拉出去就能开个校友聚会,陈律比他们大几届,法学院毕业。
“陈律,你拿钱砸我没用。”李难正色道,“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事情?”
陈律把戒指放在茶几上,旁边就是李难还没吃完的早饭,格格不入。
“你想知道什么?”
李难用右手轻点自己的心口,说道:“你对我的爱来自哪里?”
“我……”
“从你第一次见我,我没在你眼里看到一个男人该有的欲望,男人不都这样吗,见到个长相不错的女人,百分之九十九的会眯着眼睛打量,继而凑上来搭话,而你像是早就见过我一样,不知道是你藏得好,还是根本就对我没感觉,所以你说的爱不来自于欲望,那就来自于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李难步步紧逼,丝毫不留情,陈律巧舌如簧也变得沉默。
“姐,如果你烦这些人,我现在找人把他们扔出去。”李一鸣忍不下去了,这些男的一个一个心怀鬼胎,他不能看着李难真入火坑。
“没事,我应付得来。”李难安抚他,还让他去拿茶叶,给大家泡上茶,“有故事听多有意思?”
李一鸣心里不是滋味,李难根本不在乎作为一个女人需要的爱情和婚姻,她把这些男人当成乐子来看,可见她以前遇到的都什么渣男。
茶泡好了,陈律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想好了吗?”李难抿了一口茶,发觉这是上次沈无忌翻出来的过期茶包,她不动声色咽下去,自己去厨房换了一壶茶。
沈无忌又出现在厨房里,他阴恻恻盯着那几个人,语气森冷:“确定不需要我把他们都丢出去?”
李难摇了摇头,给他倒了一杯新茶,拎着茶壶回了客厅。
“还不说吗?”
李难为每个人斟茶,手很稳,每杯茶水不偏不倚都是七分满,给陈律的茶倒了九分,见他不说话 ,继续倒茶,直到斟满。
陈律见满满的茶水,心中不免烦躁,李难等不了,他更是等不了。
“因为…因为我…我是那场车祸的亲历者,肇事司机是我的生父。”
车祸,李难的人生只有一场车祸,是她悲剧的开头。
咔嚓——,李难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碎成几块。
陈律激动道:“我爸是很好的人,那天明明一切都好,我在路边等他来接我回家,忽然我见他开着车子冲过斑马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天天气很好,我和爸妈说好了要一起去海洋馆。”
李难神色呆滞,没回应他一句话,陈律自顾自说。
“我当时很恨,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我妈带着我改嫁,继父人也好,可我失去了亲生父亲,还失去了他给我的名字。我本名,方如敬。我后来仔细调查那场车祸,发现你成了孤儿,我想这场灾祸里居然还有比我更应该恨的人。我真正见到你的时候,”陈律嘴角挂着笑意,神色温柔,“果然如此,你比我想象的更漂亮,更无奈,还有疲惫。我们同病相怜,是同一种人,没人能比我更理解你的痛苦,也没人比你更能理解我的痛苦。”
陈律说完,其他三个男人都露出看神经病的眼神,李一鸣握紧拳头,随时准备抄家伙把这神经病送走。
“哈哈…”李难捂着脸笑起来,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没人比他更理解自己的痛苦。她抬眼看着面前这人,懒洋洋地说道:“你错了,你从来不理解我的痛苦,而我也从不理解你的痛苦。”
她一招手,冲着厨房喊道:“现在需要你了,出来吧。”说完,她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
这句召唤到真有用,沈无忌喝了她的新茶,一眨眼就到了客厅。他是那身古装打扮,周身阴风阵阵,衣衫翻飞,脸色黑如锅底。
除了李一鸣和李难,其他三个男人俱是一惊,脸色大变,大白天活见鬼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李一鸣见这男鬼瞧也不瞧他们,飘到李难身边,一道黑雾散出来把那一滩茶水和碎茶杯卷进垃圾筒。
李难也站起来,看着大惊失色的几个男人,说道:“不是他们。”
沈无忌一挥衣袖,那三个人连人带东西一个呼吸间被扔到楼下。
“凶手没他们这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