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城市中心,又恰是用餐高峰期,这夜的爆炸闹得轰轰烈烈,记者的镜头扫过现场,自然而然把漫天烟烬里相拥的两人框进去了。
江司甜手臂擦伤,陈速陪她去医院包扎,杨灿来了好些个电话,先给江司甜打,后来又想方设法联系陈速,两人直到离开医院,走到稍安静的路口了,才发现手机屏幕上一长串的未接来电,还有一则微信。
“糟了,小甜,你俩上热搜了!”
本来就乱七八糟的夜,变得更加混乱,祁跃安顿好姜信和穗宁,又紧急处理起这场舆论。
网上众说纷纭,江司甜没想到自己居然以这种方式火了一把,有人上纲上线,说她不是吸血山区残障儿童的那位吗?人淡如菊的人设彻底崩塌,还有人说她在爆炸案里抢占公共资源,说她吃人血馒头,甚至空口判案,说爆炸案便是她一手策划。
总之舆论一夜间就往悬疑故事上发展起来。
突然,有条帖子被顶上来:“你们没瞧见吗?跟她搂抱亲吻的男人是谁?”
很快,就有现场照片流出来,画面里陈速那张器宇轩昂的脸清清楚楚的,当然,更清楚的还是那双湿透的漆黑眼睛,还有那哭得梨花带雨的表情。
那条帖子的评论区也热闹极了。
“诸位看官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孩子’吗?”
模模糊糊的照片里,是祁跃怀抱穗宁,与全副武装的江司甜并肩从医院走出的画面。
那是江司甜刚出道与影帝合作电影,因“资源咖”名声大噪那会儿,对她隐婚生女的舆论,社交账号上依然保留着她当时的回应:
“谢谢大家关心,本人未婚、单身,请大家关注作品。”
“现在想想,江司甜可从来没否认过生子一事啊!”
“所以孩子不是大佬继兄的?”
“真相大白了,孩子爹出现了!”
“贵圈真乱。”
……
陈速翻着热搜,两道浓眉一会儿紧蹙,一会儿舒展,火速注册了一个账号,把骂江司甜的人挨个举报,然后又跟贴评论道:“关注爆炸案好吧!别当江司甜不争不抢就是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
“哟哟哟,脑残粉出现了。”
陈速噼里啪啦打字:“我什么脑残粉?江司甜资助过多少残障儿童,又做过多少慈善,会上网吗?自己去搜搜不就知道啦?成年人管好自己的键盘!”
“楼上的,几元一条,带我一起。”
陈速盯着屏幕上不停跳动的小红点,一幅吃了苍蝇的表情。
江司甜换了身衣服从卫生间出来,叫他:“你那是什么表情?”
陈速一边翻手机一边说:“我不乐意。”不乐意眼睁睁地瞧着她被栽赃陷害,被人调侃取笑。
江司甜:“?”
陈速撅起嘴:“别当什么破明星了,跟我回棠城当老板娘!”
江司甜全当没听见,走到他面前收走手机,眼神淡淡地看,笑得不行:“你还在意这些?全当没看见不就行了?热度伴随骂名,明早起来就雨过天晴了,祁跃的公关团队可不是白养的。”
细数起来,他俩都是跟着流言蜚语长大的,尤其陈速,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打地洞”,那都是听出满耳朵茧子的。
“你瞧,这里有人说你长得像穗宁呢!”江司甜定位到那条评论上,把手机递回陈速。
“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陈速嘟哝一句,“是穗宁长得像我。”
他弯了下唇,闷闷地把手机丢开,环手来揽住眼前那抹纤柔的细腰,轻轻一带,将江司甜带进怀里紧紧抱住,声音又乖又哑,跟邀宠似的:“我带穗宁出去,人人都说我俩像。”
江司甜:“对啊,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我不敢猜。”陈速吻她脖侧,“我真傻。”
“你对我太坏了,江司甜。”那低沉的声音颤抖而哽咽,话音未落,热泪已然湿透白皙冰凉的脖颈,湿漉漉的一直淌到锁骨处,陈速把脸埋那里,呼吸沉痛地说,“你怎么想的?调头回去救人时,你怎么想的?”
“不考虑我,也不考虑穗宁吗?”
江司甜垂眸,呼吸一滞,转瞬又笑:“冲动了。”
每一次冲动,都是差一点的生离死别,如果时间倒退,他们还会不会这般冲动?
很难说,或许深思熟虑后照样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你闷头往里冲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江司甜抬手抚摸着肩头刺扎的脑袋。
“我吗?”陈速鼻腔里溢出一声苦笑,顺着感觉找到了江司甜的手,抬起头,也抬起眸,长长的睫毛被眼泪凝结成一撮一撮的,像是沾了水的小扫把。
那小扫把笨拙地扇了两下,把那张清冷皮囊下七零八碎的心脏碎片扫拢起来,粘黏起来,他撑着胳膊,撑起半壁,把人虚虚摁在.身.下。
落下的吻复杂、缠绵,有些难以言说的温柔,和一些难以忍耐的焦躁。
忽然,纤长的手指被套上一圈稍显寡淡的冰凉,上面的吻还是炙热焦灼的,连累下面的那圈凉意也很快被那宽厚粗糙的掌心摩挲着发烫。
江司甜想要挣脱出去,却被陈速攥紧了手腕。
直到绵长的亲吻依依不舍地移开,他松开了手,捧着她的脸,额头轻轻贴着额头,温柔的声音才在江司甜耳边响起:“我想,我要给你套上戒指才行。”
“是你的戒指,也是我的项圈,你做人做鬼,都甩不掉我。”
“这样才行。”他低喃,似在自言自语,“这样才行啊!”
江司甜抬起手,不大不小的一颗钻石在酒店清透的白炽灯下闪亮。
“什么时候买的?”她问。
陈速:“刚把房子买回来那会儿。”
江司甜笑了下:“因为商场打折?”
陈速嘴角一抽:“你说呢?”
江司甜眼眶湿润:“你笃定我会回来?”
“不。”陈速摇了下头,“我只是觉得这个品牌的广告做得好,一生只能定制一枚,我可以拿它来套自己。”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城里的宠物狗仗着偏爱有恃无恐,总是撒手没的,但山里无人在意的土狗,永远是没人套的,但它走多远都能回家,主人要不要它,它都会固执地守着那个家。”
“江司甜。”
“嗯?”
“别再扔下我。”
“嗯。”
氛围都到这里了,陈速却哑了,他阖上双眼也抿紧嘴巴,耳根一红抖开被子钻进去。
江司甜无语地看被窝里拱起来的雪山,搡他一下:“还有呢?”
“还有什么?”被窝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没什么。”江司甜站起身,“出来,给我洗头发。”
“……哦。”陈速从被窝里钻出来,匆匆在她颊边落下吻,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陈速不会表白,他也不会求婚,说他是土狗都是赞美了他,他是哑巴狗,是傻狗才对。
爆炸案经过一夜发酵,一度在热搜头条上爆掉,紧跟在后面的热搜分别是:
【江司甜隐婚生女】爆
【祁跃江司甜】热
【江司甜残疾孩子爹】热
【江司甜资助记录】热
第二天凌晨时,被救的孩子父母出面发声。
第二天正午时,红十字会和被资助过的残障人士联名发声。
第二天下午时,子弹已经调转方向,飞向了网络键盘侠。
当然有公关团队的功劳,但更重要的是江司甜问心无愧。
陈速其实很钦佩她的气魄,那是真正的强者才能拥有的从容和平静。
傍晚,陈速和姜信坐在返回棠城的飞机上,团团白云滚过飞机的翅膀,橙红灿烂的落日霞光透过小小的窗格,洒进一双漆黑熠亮的眼睛。
陈速傻傻地望着窗外,唇边带着痴痴的笑。
姜信看不懂他的表情,以为他发呆呢,摊开手掌在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前晃了晃:“陈老师,你在乐啥?江老师和穗宁你是一个也没带走啊!”
“……”陈速收回目光,看傻子一样看着少年,轻哧一声,“你懂个屁。”
他也没料想这次能把戒指送出去,谁能随身揣着户口簿追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