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江司甜看了眼雪白大床,陈速低头吻热她脸颊,顺手扯过自己的外套垫在底下,“我说我没洗……”
“我给你洗。”陈速知道她的习惯,掉头又去卫生间,热雾弥漫他看着眼前身/躯已经忍耐到极致,伸手脱掉衣服,两人泡进水帘里,低头再看自己,“要不要……”
“先蹭.一下。”
江司甜脸被臊红,推他胸膛让他滚出去。
陈速低头一笑,才不出去,咬牙坚持着,熬过六年,眼下这点时间,他根本不屑做什么,一动不动也能神采飞扬,然而目光往下突然滞住,粗糙手指轻抚过那道疤痕。
江司甜抓住他的手挪开,转身过去冲脸,清冷声音被水声冲得破碎感十足:“生穗宁留下的疤,去不掉的。”
陈速浑身一颤,从后轻轻抱住她,又辗转缠绵吻她肩膀和脖颈:“对不起,我是大坏蛋。”
一直以来都出奇冷静的江司甜,在水雾氤氲中湿了眼眶,她轻咬嘴唇,白皙细手落在腰.间大掌上:“你不是,我才是,我为了穗宁,放弃了你。”
“两次。”
陈速动作一顿,绕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一点,浓烈剑眉蹙着,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第一次,司婷答应帮我获取证据,但她要我打掉孩子,我拒绝了。”
“第二次,祁跃答应帮我救治穗宁,但他要我远走异国,我同意了。”
陈速轻轻笑了声,喉中哭腔滚动:“明明是三次,第三次,你回到棠城,毫不留情地扔掉了我。”
“我……”
陈速咬了咬唇,心里苦得没有办法,但还是一条一条问下去:“你妈,不对,司婷,她就因为你没有打掉孩子,就不管你了吗?”
“对,因为交易进行不下去。”
“交易?”
陈速愣了下,掰正江司甜问:“什么交易。”
“你确定要听吗?”江司甜嫣然一笑,眼眸朦胧罩着一层又一层水雾,零碎飘忽,“或许你听了,只会觉得我可怕,恶心,罪恶。”
陈速皱起眉:“你开玩笑的水平真的很差。”
江司甜垂眸闭眼,眼角滑下一行泪:“她要我一颗肾,救她儿子,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那你……”陈速颤抖着手去碰那个位置。
“我又不是活菩萨!”江司甜稍稍仰头,流水灌在头顶,洗濯脸颊,“病情很急,等不到穗宁出生,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谁死都跟我无关!反正你都救不出来了,那时候等着你的是什么,无期还是死刑?我不敢去打听,穗宁是我唯一的希望!”
“那他……”
“死了啊。”江司甜残忍地笑了笑,“不然你以为祁跃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可我还是害了穗宁。”她突然崩溃大吼,猛地推开陈速又扑过来抱住他,嚎啕大哭说,“我躲来躲去像只死老鼠,不见天日活着,唯独没想到司婷会给我下药!我害了穗宁!我的自以为是和独断坚持害了她!”
陈速紧紧抱住她,轻抚她后背安慰,其实也茫然无措,信息量太大了,江司甜接受不了,他也接受不了,漆黑眼睛眨了又眨,从涣散,到惊恐,再到痛恨,最后变成难忍的心疼。
“继续说,都说出来。”陈速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喃,轻轻一笑又吻她额头,“祁跃救穗宁,还有异国他乡的那些年,还有,你真的去伯明翰读书了吗?为什么不弹钢琴了?手怎么受伤的?”
“都说给我听,让我看看我死一万次够不够赎罪。”
江司甜噗嗤一笑,抬手抚摸他的英俊面颊:“这么说下去,人就要被泡得掉皮了。”
“那正好把我剥皮抽筋。”陈速微微笑,轻抚去她红润眼尾的泪和水,“我简直疼得没有办法了。”
话虽如此说,可江司甜皮肤娇嫩也的确是让热水打得发红了,陈速伸手拿浴巾,迟疑一下收回,直接把湿漉漉的人抱出去,从行李箱里拿了自己干净T恤给她揩水揩头发。
“我确实是去伯明翰读书了。”江司甜突然仰头,在嗡嗡的风机声里说,“没骗你,只是那时候我得了抑郁症,也确实没有享受过什么人文美食景色风光。”
“同年,祁跃带着穗宁在维也纳治病,治耳朵。”
“我有时间就会过去,往返两个国家两座城市,我不是合格的母亲,穗宁出生后很久,我都没抱过她,没喂过她,我觉得她太脆弱了,而且,我觉得自己很笨,根本保护不了她。”
“我虽然糊里糊涂,但满脑子都是穗宁,甚至忘了维也纳是音乐城市,只知道那里有家医院治耳朵特别厉害。”
江司甜莞尔一笑,陈速却无声落泪,哽咽着无法顺畅呼吸,也说不出话。
坦白局到这里,两人都哭得眼睛通红,哪里还有什么心猿意马,只是温情依旧,好久好久没有过了。
陈速高高站着,江司甜懒懒地靠在他怀里,仍由粗糙大手拨乱长发,轻轻柔柔一点点吹干。
哭累了眼睛也酸,关掉吹风,两人躺回床上,相拥而眠,很快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中不知谁先主动,一热一冷的身体越贴越紧,自然而然地纠缠在一起。
“想过我吗?”
“要听实话吗?”
“不要,你别说了。”陈速恨恨地堵住那张讨厌的嘴,江司甜在他幼稚的亲吻下笑出声。
酒店软软的床轻轻颤动,衣服裤子都掉落在地,时隔六年的第一次并没有持续多久,但两人还是折腾出一身汗水。
“那么快?”江司甜转身给他擦汗,“你这汗跟下雨一样,离我远点行吗?”
“不可能!”陈速不管不顾,绕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两人密不可分,他轻喘一口气,咬她耳朵埋怨,“你也不看看我旱了多久?”
江司甜无奈道:“那我不也一样?”
这话可太动听了,刚消停下去的心思又支棱了起来:“再来?”
“不要。”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我?”
陈速埋头在她怀里,刺扎扎的头发滚得江司甜又疼又痒,急忙推他。
“没为什么,就……”江司甜想了下,胡说八道的,“就是不喜欢了。”
“……”陈速就后悔自己提这一嘴,虽然知道她在乱说,可这话太刺人,他铁头去拱,就是要把她扎疼。
“别!痛!”
陈速委屈嘟哝:“你还知道痛,你看你把我折腾成什么了?”
“如果不是担心姜信那臭小子给人祸祸坏了,又碰巧遇见了丁乐,我肯定喝酒喝死,英年早逝,你知道你和穗宁走了,我都快活不下去了吗?”
江司甜闻言哑住,心里难受得无法自拔,也不舍得打他推他了,只能转移话题:“你碰见丁乐了?”
“是,她挺自责的。”陈速安静下来,重新摊胳膊把江司甜揽入怀中,给她最有安全感的拥抱,“你还怪她吗?”
“我从来没有怪过她。”江司甜说,“我后来还去医院找过她,她做那个手术,比普通的危险,她性格文静内敛,这么大的事肯定不敢和父母说。”
陈速哼笑一声,眼泪瞬间又溢出眼眶,缓慢又心疼地吻她脸颊:“你是什么天使啊?”
江司甜无动于衷,担忧皱眉:“丁乐觉得我在怪她?我出事后就没联系过她们了,后来出道做明星,也只有灿灿来找过我。”
“别担心,她日子过得不错,和当初的男友结婚了,孩子都一岁了。”陈速温声说,“两口子在棠城中学教书,你要想见,以后机会很多。”
江司甜闻言松了口气,轻轻“嗯”了声,又嫣然一笑:“他们过着我想过的生活啊!”
“你做体育老师,我做语文老师。”
“你真是那么想的?”
“你以为我在骗你吗?”
“我觉得……”
“陈速。”江司甜打断他的话,转身捧住他的脸庞,眼波潋滟,温声软语,情谊绵绵,“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厉害的人了,真可怕,我后来真的像我爸说的那样,遇见过许多志同道合的天之骄子,还有祁跃回心转意,可是,居然没有一个比得上你。”
“更可怕的是,我只给你留下五百块,你居然走出了那么厉害的一条路。对不起,可我当时,拿不出更多的钱了,我也害怕,留给你太少,你活不下去,留给你太多,你会念着我的好。”
陈速低声一笑:“你是正确的,但你就算一分钱不给我留,我也会念着你的好,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那句话吗?‘如果我的能力只能让我穷困潦倒,那穷困潦倒就是我的价值’,我不能穷困潦倒,因为我喜欢的女孩子她高贵耀眼,绝对不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无能之辈能高攀的,所以我想,等我挣到很多钱,买回了房子,店铺,还有你的钢琴,你就会回来了。”
“你只是去追逐你的梦想了,不是不要我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可你推开了我,如果我没有来找你,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再来找我了?”
江司甜淡淡说:“不知道,但有了第一次,就很可能有第二次,穗宁其实还挺想你的。”
“我也想她。”陈速收紧胳膊,苦笑说,“其实,我大概猜到你为什么推开我了。”
江司甜好奇地眨了下眼:“为什么?”
“总之肯定是某些你以为只要是个男人就会在意的狗屁东西!”
江司甜哑口无言。
“你知道穗宁的出生,是靠踩着你的命才到来的,也不怪她吗?”
“怪她?”陈速好笑地拍了下脑门,“我的天啊,江司甜,我真是不懂你的逻辑,她是我造出来的,我本来就该对她负责,别说我那时候根本死不了,就算为她去死又怎么样?我现在真的……真的很自责,作为一个父亲,我缺席那么久,我……”
陈速哽咽得再说不出话,温热的气息扑在江司甜耳边,他贴紧了,缓了缓情绪,才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多爱她。”
“我现在,确实没办法跟你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这种混账话,因为我们有穗宁了,小甜,你不用跟我坦白一切,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我爱你,爱任何样子的你。”
“我就是越想越觉得害怕,那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们真的出了事怎么办?”
“机遇伴随风险。”江司甜落下一句冠冕堂皇毫无人性的煞风景的话。
陈速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