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为你的小心思真能瞒过十王的眼睛。
……属下不敢。
——上面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容你随心所欲的。
……属下不敢。
——……看在你是她唯一的弟子的份上,莫再辜负。
……是。
——去吧,这个任务之后,你暂且不必来了。
有这好s……是,玉蝉谨遵使命。
遵奉元帅华的调度,先前被看押在罗浮十王司的镜流和罗刹即日将被引渡。二人本该被带去虚陵仙舟问话,接受元帅和十王的联席审问。但在那之前,戎韬将军设下了十方光映法界,讨了元帅的首肯,这二人此行的目的地暂由虚陵改为玉阙仙舟。
镜流甘愿伏首认罪,此前表现得极为配合,她提出了一个条件:希望在自己启程受审之前,能有一日的自由,前往鳞渊境与老友们见上一面。
景元答应了。十王司这边在你的谏言下,又看在神策将军的面子上,同意卖个面子,答应了镜流的条件。十王司答允的前提是要派出一名专人全程陪同。
这名幸运的专人是谁呢?真难猜。
哦~原来就是你自己!
名义上是陪同,说白了是监视。
见陪同的人是你,镜流同意。如果是你的话,她可以接受。
不日清早,一身便衣的你奉诏将镜流带出幽囚狱。
你之所以没有穿黑白灰的工服也是出于必要的考量。你一身黑白灰,看着就不像一般路过仙舟民,而镜流……镜流为防止魔阴身发作而以布帛蒙蔽双目,难掩其风姿俊逸出众。你俩这个组合上街,能不引起旁人注意?
睁眼瞧瞧吧!眼罩、银发、御姐,光是镜流就超击破多少仙舟人的xp啊!!
即使如今镜流有意遮蔽双目,你却记得她机警坚毅的眼神,那双犹如世间最好的赤红琉璃珠般的双目。
尤其是她考究景元剑技的眼神。那时还不是将军的景元被他这位师父打得头疼,镜流是剑痴,一旦打出兴致,便越发沉醉于其中,留景元见招拆招,师徒二人比试得好不辛苦。镜流这个时候偶尔流露出‘你小子要是再被我抓到偷懒疏于练剑辱没了手中的剑老娘就把你吊在神策府的牌子上’的眼神。
每次见到这种眼神,你就会忙不迭地离开,庆幸自己不是学剑的材料,也感谢自己的老师不是镜流。
一日自由的行程,神策府是镜流选中的第一站。
景元不在此处,他方才在幽囚狱与你交接,带着罗刹先往鳞渊境去了。路上景元并未和镜流有什么额外的交谈,许是彼此都清楚今日还会在鳞渊境再见,此时的叙旧就省了。
镜流是罗浮前任剑首,联盟前任剑魁,纵然已被从历史书中抹去名讳,但她在云骑服役、屡建战功的经历和岁月不会被抹去。
景元固然不在神策府,他的弟子彦卿和策士长青镞奉命在此等候。
镜流外出的时间宝贵,只要她不做出危险举动,你便不必约束她,任其在旁自由行动。
镜流追忆往昔的岁月,你们几个便在一旁安静等候。
彦卿对镜流,面对这个轻易击败自己的大姐姐,令他初尝败绩的剑技高手,得知对方的真实身份之后,他此时只感到无比复杂。
那日彦卿在迴星港邂逅这位神秘的大姐姐,并在之后输掉了跟她的比试,见识到了昔日联盟剑魁的生死之剑。自那之后,彦卿追缉逃犯,又在祈龙坛败于星核猎手和饮月转世之手。少年心中的意气难免受挫,如果这些失败都是真的,那他以往的胜利又算什么?
你能看出彦卿有心事,尽管这孩子是景元一手带大的,又自幼被放到云骑军中历练多年,期间随景元征战沙场,多次歼灭仇敌,却始终仍是藏不住事的少年人。
彦卿这孩子打小就争气,年纪轻轻就做到云骑骁卫,称得上是少年英才,许多烦恼倒不急于一时清散。你回头要不要提醒一下景元呢?公务再忙,也得抽时间关心一下自家小孩的情绪,当家长的责任嘛。
景元实在分身乏术的话,不妨将彦卿送到你那去,让孩子帮十王司跑跑腿什么的,多干干活就好了~
彦卿不太记得你,隐约有个模糊的印象:你好像是将军的熟人。这不能怪彦卿,你只在他很小的时候去瞧过几眼。等彦卿现在记事了,长大了,你反而没仔细瞧过孩子。
那段时间,你忙了很久,好不容易还阳一次,去看望老友景元。没想到他抱上娃娃了,你很吃惊,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景元什么时候成婚抱娃的?他个浓眉大眼不讲义气的,怎么不通知你吃席呢?
彼时,景元七手八脚地照顾怀里哭闹的小彦卿,让他排兵布阵可谓毫无敌手,让他一个没成家的大男人亲手带孩子可谓是一塌糊涂。
你?你也不会,十王司没教啊。
才提着热浮羊奶进屋的你,就被景元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了壮丁,帮他一起捉摸这娃娃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哭闹……你去了几次,送了长命锁和小孩的玩具,后来你决定在这孩子懂事之前就不登门造访了,至少在他学会不用小手乱抓你头发之前,你都不会再去的!
没想到彦卿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光阴如梭。他小时候你还抱过呢,虽然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次数……
没过一会儿,又一名意外访客来到神策府,即将被镜流点名邀请参与到今天的行程里。
无名客丹恒收到一封奇怪的信,本是就此来找景元,想问问明白的,不见景元在此的他却看见你们,从你们口中得知缘由。
丹恒一出现,气氛瞬间就冷了,真不愧是有“冷面小青龙”之称的男人!开拓者告诉你的这个外号真是一点没错。
神策府的都不是外人,今日在场的老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当年云上五骁的事迹。作为饮月之乱的亲历者,你更是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
镜流向丹恒吐露着过去发生的事,不容拒绝地邀请丹恒加入重游故地的行程。下一站的地点选在了迴星港,彦卿会与你们同行。
即将离开神策府,镜流经过你的身旁,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身后说道:“哦,我想有这位好心的判官在场,你在幽囚狱的日子或许不是全然黑暗难捱的吧?丹恒。”
你:“请慎言。丹恒也好,丹枫也罢,他们都已在十王敕令下伏法认罪,自尝业报,皆是依律服刑,如今无名客丹恒已得十王特赦。自始至终,我未曾有包庇人犯的行为。”
既是提醒也是避嫌。
再提那些见不得光的往事又有什么意义呢?悟已往之不谏,觉今是而昨非,你从古籍中无意间记下的这句话,就是过去对现在唯一的意义。
闻言,镜流不再言语,丹恒亦是沉默。
丹恒怎么会不记得?
自此生享有记忆以来,他就在那座昏暗不见光的囚室之中,那些岁月他想忘也忘不掉。
起初,这因重生而懵懂的少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被关在此处。等龙师们在蜕鳞之刑上做的手脚生效之后,他的记忆逐渐重溯,那些庞杂而狂悖的过去犹如潮水巨浪般将他的心智吞没。即使丹恒对过去一无所知,对现在毫不知情,那些曾亲手犯下的罪业也会有人提醒,直至他将之刻入肺腑。
彼时十王司下令,执行蜕鳞之术后,仍不能放松对丹枫转世的看管。每日应由判官教授其饮月之乱的罪性,好教丹枫转世对此明悟并牢记,其前世所犯罪业是何等深重。
那间囚室无光,头顶的锁龙针仍旧高悬,似乎存在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即便有定期的清扫,仍然挥之不去。丹恒嗅出那血出自他的身体,应当说是他的前世罪囚丹枫之血。
判官们每日都来看自己,宣读饮月的罪状,灌输饮月之乱的知识,警告他引以为戒,这来往的判官中包括有你。只不过轮到你当值时,丹恒总会莫名觉得轻松了一下,因为你总给他带来囚室外的东西,虽然你总是和他们一样板着脸。
有时是一本外界刊印的书,那上面没有写他是谁、他的前世、他的罪业,只描述了外面的好光景;有时是夹在书页中的一枚压花的书签,薄薄的,片状的,却好似压缩了漫山遍野的落花;有时是外面的一份小吃,虽不是出自名厨之手,但有甜甜的滋味,你说外面那位小龙尊也吃过。
你带过许多在旁人看来不值一提的小破烂给丹恒,教他饮月之乱的知识,同时屡次谆嘱他不许出卖你,不许做傻事,否则你就公报私仇,你每次都指指高悬的锁龙针再离开牢房。
其实,你们心知肚明,他猜你不会动用私刑。丹恒亲眼看过前世那模糊的记忆,这些记忆还是能给他好处的,尽管它们也使他一见你就不由自主的浑身幻痛。
丹恒感谢你,从未揭发过你这些摆到明面就是违规之举的行为。你和那群判官一样,又不太一样。
虽然你每次都冷着脸,不笑一下,但你会在每日教授完毕后,同他说上一两句题外话。
你说,有故人托你照看他,这下他们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你说,外面的枫叶红了,踩起来咯吱咯吱的,把它们想象成龙师就很解压。有时候你也会发发牢骚,抱怨一些近日的工作。
大多时候,丹恒都是静静地听着。他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好,他不知道该对朋友说些什么。此世,丹恒还没有交过朋友。如果,如果你能被称为朋友,如果你愿意被戴罪之身这样称呼……
丹恒少有的几次回话,还让他问的你哑口无言。他说,那现在的龙尊,还自由吗?和他一样吗?你无从回答,那个娃娃跟他一样身不由己,遭受不容抗拒的看管。区别不过是他在幽囚狱,归你们管,那位在丹鼎司,归龙师那群老壁灯管。
你给丹恒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一片枫叶。而第二日一早,丹恒就可以走出幽囚狱,正确的说法是流放。
镜流提出想去迴星港和工造司,你很清楚是为的是谁。
他们谈起白珩之名,你也难得有些恍惚。
那个女人,确实很会开星槎!你证明,她的运气真的一绝!
初见,你需要借对方的星槎一用,乘坐由白珩驾驶的星槎,然后你们直直摔进了逃犯的大本营……
可惜,白珩的运气不顶用了,在最后一次,在生死攸关之际,她连尸首都不剩。紧接着那场大乱之后,狐人清点阵亡者,所有能辨得人形的狐人战士都被一一收敛了。十王司派出人手,帮忙清点和布置奠仪,你望见属于白珩的那辆星槎上几乎不剩什么。
彦卿操作控制台,使流水线开始作业,要不了一瞬的功夫,一辆崭新的星槎驶入空港。
镜流要亲手为昔日的战友兼好友白珩补上一场属于她们的慰灵奠仪,本该在七百年前就当庄重执行的仪式。
白珩牺牲于倏忽之乱,她的性命确实当在此处魂归青丘。
然而……凡此种种不必赘述。
你们唯有向这位牺牲的狐人英雄再次致哀。
工造司地形复杂,孽物遍地。
几句话下来,彦卿就被他师祖唬的明明白白,跑到前方为你们清除孽物,开路去了。
隔辈亲是这样用的,你受教了。
他们在讨论过去的应星,而你在思考现在的刃。
这么些天,刃离开罗浮了吗?如果没有的话,他躲哪去了?不会就在工造司某间工房吧?别说,真别说,那人以前不就是那个性子吗?十天能有八天泡在工房里,别人笑他假殷勤,他笑仙舟人穷尽一生都追不上自己。
「宁如飞蛾赴火,不作樗木长春。」
……那个混蛋。
还飞蛾呢,还赴火呢。那他继续飞呗,继续赴呗,谁拦着他了?都摘得百冶的头衔了,偏偏唉……
你为应星的结局,刃的现在叹息。
曾放言欲做飞蛾赴火的那颗明星,如今却化作一盏无法熄灭的残灯,苟延残喘着,仿徨于彼岸和现世的夹道中。
话说,若是刃身上属于应星的那部分尚且在世的话,他能修好那座炉子吗?
他们在跟孽物塔塔开,你在后面摸鱼。你是这样的,能少干的就不多干,不必你干的就不干。你无视了丹恒和镜流的对话,目光飘向远处的造化烘炉。
那炉子里的岁阳是全跑了。日后组织抓捕,必定费时费力不好抓。再者炉子不能复原的话,你们抓回来的岁阳又能关在哪里呢?
光是追捕游离在外的岁阳,就够十王司成立一支专案组了。
这活计能不能外包?你第一时间想到了热心的球棒侠,开拓者会愿意来帮忙吗?你愿意为开拓者多申请一些经费。至于,那些漂亮的小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