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出现时,国王心里一个咯噔,险些跌坐在了座椅下,“你是……”
上古神仙很少有人见过其真面目,尤其是了尘这位久居东南海上云霁山,哪怕来往人间也是孤身一神,人间虽流传着不少关于他的传说,也有他不少的信徒,可人们造出来的神像却都是凭空想象毫无依据。但有一点倒是不假,他出现时,天空会下雪,即使上一秒还是炎炎烈日,顷刻间也会冰雪纷纷。
而今血池结了冰,这一方天地也落了雪。
国王跪坐在地,不敢抬头,只听了尘道:“巧了,我也是位神仙,敢问国王是哪路的神仙?”
国王不敢言语,内心慌乱无比。了尘看着地上的尸体以及一滩又一滩的血肉,轻轻抚额,“饶你不得。”
可就在他转身之时,国王按下了座椅上的某个开关,椅子连带着他落入了地底。
随后,四周便回荡出他的声音:“孤不陪你们了,你们好自为之!”
其他的小鬼自从了尘出现就不敢发声,被自己的主子丢下后心里对了尘等人就更加忌惮了。
四周被封闭的墙面上出现了许多洞口,里面反射出来利刃的光芒,于观南看着周围,“给他跑了,上神,如今我们怎么办?”
神婆道:“洞口里不止有利刃,还有毒气,你们赶紧将口鼻捂住!这是厌火国的忘川散,一旦吸入,一刻钟就会丧命于此!”
“你怎么知道?”于观南照她所说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捂住了口鼻,问道。
“这些毒药也是我们这些略懂巫术的人所炼制而成的,我自然一闻便知。”神婆道。
于观南道:“你们还会巫术?”
“不过是一些江湖术法,比不上法术。”
了尘倒没什么,他周身寒气,区区毒气而已,根本近不了他的身的。
于观南上前就抓起来阿奴,“你说,怎么出去。不说杀了你!”
阿奴脸上呈现一副苦相,被于观南揪着衣领,支支吾吾道:“不知道……奴真的不知道啊。”
见他一副害怕得要死的样子,于观南将他一扔,“你们的主子连你们也不放过,亏你还为他卖命!”
了尘却走到了阿奴面前,仔细端详着他的脸,道一句,“不错,挺有品味,你画的?”
阿奴脸上出了不少冷汗,“是,是奴生来就长这模样,您喜欢的话可以拿去。”
“不必,你是森罗殿哪位坐下的?”了尘说着还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蛋,“别致。”
阿奴像是受了什么刑,脸色一瞬间苍白得不成样子。
这些所谓的笑脸鬼其实是阴界出行的鬼差,他们法力柔弱,对于了尘而言轻轻一掐,便可以将它们捏成灰烬。
鬼差定是听从森罗殿的几位殿下的,就是不知道是哪位殿下如此放肆,竟然也敢为祸人间了。
了尘一手托着下巴,“不回答?无妨,我自行去寻。”他转身施法将所有笑脸鬼给冻住,然后对着于观南道:“走吧,带你们出去。”
万千利刃一箭齐发,却是在了尘一个回眸之下尽数碎裂,紧接着周围的墙壁也都裂开了,了尘捏了个诀,唤出了神武凌霜,那是一把以玄冰造就的长剑。
凌霜在空中徘徊,瞬间就突破了铜墙铁壁,穿破了灵神宫地下的重重妨碍,直至将一切破除,带着几人重回了地面。
而灵神宫没有了地基支持,瞬间坍塌成了废墟,里面的神像和兵器都被埋葬在了泥土里。
王宫里的几位大臣和阿达努将军见状纷纷冲了过来查探情况,于是了尘带着人消失在了附近。
几人出了王宫,到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巷子口。
“您是神仙?”神婆看着了尘说道,她倏然跪地,对着了尘一拜,“请神仙拯救厌火国。”
了尘将人扶起,“除去祸乱人间的恶鬼是我的职责,至于除去这些邪祟之后,厌火国是否会恢复如初那就看它的造化了。放心,我该做的我定会做好。”
“谢神仙!我国定会好好供奉您,为您造就宫观庙宇,请问您是哪位神仙?”神婆道。
了尘抬手回绝了她的话,“不必,我用不着你们供奉。”
神婆道:“可是……”
了尘继而又道:“不用。”
看他如此坚定,神婆也不敢再说什么。
于观南看着神婆,年轻女子竟也心怀大义,果然无论到哪,忠贞狭义之士总会有的。
“神婆果真是神婆?”于观南问道。
“没错,我是厌火国祭天台上的神婆,我名为格娅,是神婆当中的小辈。”她道:“我们都是以为厌火国祈福和与神通灵为己任的,可是自从这该死的恶鬼假扮我国国王起,我们神婆便被要挟着寻找至阴至阳的活人,做为所谓的祭品,其实也就是他的美食。我们之间一直以来都有人反抗,但最终下场都是死,死掉的神婆多了,最后就轮到我了。”
于观南倒是有些佩服眼前的少女,“原来如此。你之前问我是谁,我是太商国二皇子于观南。”
格娅听后有些吃惊,“你不是死了吗?”
“死的那位是我兄长,是太商的太子殿下。”于观南脸色有些凝重,“我来是为了替他报仇。”
格娅捂着嘴巴往后一退,于观南见她如此反应,连忙安慰道:“该杀谁不该杀谁,该找谁报仇,我心里有数,无关人员绝不会误伤。”
他想到了于隼,便道:“你是厌火国的神婆,你知道天葬台在哪,我哥的尸骨在哪吗?”
格娅松了口气,而后答道:“天葬台就在这附近,不过现下应当被人看管得很紧,”她顿了一下,“这样吧,我在这边行动还比较方便,你哥的尸骨,我会帮你带回来的。”
于观南看着她,“……谢谢你,拜托了。”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倏然间,于观南感受到胸口有些不适,他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染上了笑脸鬼身上的阴毒。
笑脸鬼虽法力微弱,但毕竟是鬼,身上阴气极重,对于凡人而言犹如毒气,外加于观南身上的伤并未痊愈,如此便使其趁虚而入,毒气入体,渗入心肺。
“噗!”血液从于观南口中溅出,险些染上了了尘的衣裳。但好在了尘见人早已站不稳步伐,还是温柔地将人接在了怀里。
于观南眼前出现重影,紧接着眼皮也变得愈发沉重,最后毫无知觉地晕了过去。
了尘封住了他的心脉,防止阴毒在他体内四处扩散,而后将人抱起。
“他这是怎么了?”格娅道。
了尘叹了口气,轻声道:“帮我找一间客栈,然后准备一些防寒的草药。多谢。”
格娅应道:“没问题的,您等我换身衣服,马上给您找。”
“等一下,”格娅刚跑没几步又被了尘叫住,“不可声张。”
格娅自然是个明白人,神仙下界,不论是哪路的神仙,都是国家荣幸。要是她大张旗鼓的反倒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是对神仙不敬,她身为神婆这些礼数还是知道的。
“您放心,绝不声张。”说罢她便没影了。
格娅给了尘找的客栈十分隐蔽,设在厌火国关门口,此处人流稀少,不容易被人发觉。
傍晚时分,燕归巢,夕阳在天边绘制出一片绚丽的色彩,枯叶随风而落,落到了楼阁窗边。风凉,了尘起身将窗户关上,而后重新回到了躺在床塌上昏迷不醒的人的边上。
他执起于观南的手腕,动作轻柔,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放进了被窝。
对于了尘而言解区区阴毒,不过费点儿法力,但中毒者身体依旧虚寒,这只能药物解决。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紧跟着响起少女的声音:“公子,您要的药给您煎好了。”
了尘抬手将门打开,格娅便端着汤药走了进来,她自知不好停留,将汤药放在茶桌上然后对着了尘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上古神仙从不与人触碰,了尘看着那一碗汤药许久,心里很是纠结,正当他思不得解时,却注意到了碗边精致美妙的花纹,立马将碗拿在了手里,端详了很久,心里不禁赞叹:妙哉妙哉,有点儿品味。
于是,他将于观南扶起,手托着他的脑袋,施法将汤药凉下温度,毫不犹豫地朝着他的嘴里灌去。药汁被他喝进去一些,但大部分从他的嘴角流出,顺着脖颈往下滑落,滴落到了胸膛,一丝冰凉便从胸口处蔓延开来。
“咳咳!”于观南差点儿给呛死,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见了尘依依不舍地握着手里的汤碗,将自己置于一旁。
他还是有些虚弱,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弱弱地开口,“上神,您这是……在干嘛?”
了尘听闻将碗里的汤药滴尽然后将碗收在了袖中,“终于醒了,看来药还是有点效果的。”
于观南:有个屁的效果,我明明是被你一碗汤药灌下来,差点呛死才醒的。
“上神是很喜欢人间这些玩意儿?”观察到了尘对那一口缠枝莲花纹的破碗那么感兴趣,于观南便道,“您若是喜欢,我太商这些东西可比厌火国多多了,比这精美的更是不少,到时您不如到太商多取一些回去?”
了尘“哼”了一声,还是那温和的语气,“你这是在贿赂我?”
于观南道:“这哪是贿赂,上神救我一命,这也算是报答礼了。”
了尘起身走到了茶桌旁坐下,顺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你要报答,这些又怎么够呢?”说完抿了一口茶水,然后看着于观南。
于观南第一次见这位上神时便被其美貌迷惑过,如今他还那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看,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他尴尬地轻咳几声,“那您要什么?我力所能及都可以给您。”
了尘瞧见他面庞微红,心里更觉有趣,没想到逗一下这所谓的太商二皇子,自己的心情也能如此舒畅。他故作思考,片刻后答道:“这我得好好想想,但也不急,万一你在报仇路上死了,那说的这些东西也都没有任何意义。”
于观南干笑,“那我可得好好活着,然后好好报答您。”
了尘不过是和他开个玩笑,他身为上神,凡人在眼里不过沧海一粟,万物一员,救人而已,他也不过动了动手指。
突然,于观南胸口一痛,身体不禁往前一倾,将一口淤血吐在了地上。了尘不慌不忙放下手里的茶杯,走上前抢过于观南的手,他的脉相平稳,气息流畅,应当没什么大碍。
见自己的手始终被握在了尘手里,于观南内心打起小算盘,反手一握,与了尘的手掌贴合。上神的手细长柔软,骨节分明,虽然他看上去冷清冷静,但掌心温热无比,惹得人不经意间就要融化。
了尘从容的面上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丝惊愕,手掌却被于观南握得更紧了,他顺势便将了尘的手放在了心口处,假装痛苦,“上神救命,我胸口不舒服,心脏跳动厉害,你摸摸是不是得什么重病了?”
世上无耻的人很多,于观南可以算其中一人。了尘面露难色,迅速将手抽回,“放肆,谁叫你……”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盯着于观南的,不知要如何说才能清楚,而那边的人却委屈巴巴地道:“是有什么问题吗,我让上神检查我身上的不适,不行吗?”
于观南心里简直爽翻了。
了尘无奈,转身道一句:“我不与人触碰,下次再越界,”他顿了一会儿,“你得想清楚。”
“我看你短时间内也死不了,不如和我去一趟阴界。”
听闻此话,于观南脸色一僵,“去阴界?”了尘却懒得和他解释那么多,又自顾自地在一旁喝起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