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观南追逐那笑脸鬼来到了脊骨桥，笑脸鬼跑得不快，于观南飞出铜币，一下子就将其击倒在了地上。
笑脸鬼大惊失色般看着来人，他身着一身玄衣朱裳，腰上挂着的鬼面具令它瑟瑟发抖，它哪怕是再小的小鬼，也当是知晓人间有专门驱鬼消灾的傩师的，在鬼怪眼里这些人比神仙可恶，神仙不是大规模驱鬼行动很少出面，但傩师哪怕一只不起眼的害人小鬼都会被他们发觉，然后处以死刑。
太残忍了，杀鬼不眨眼。
笑脸鬼看着于观南逐步靠近，觉得今天简直倒霉透顶了，不是说傩师大部份死光了么？怎的在死界这样的地方它还会碰到啊。
它脸上出现愁容，于观南走近一看，和九百年前与了尘遇到的没什么两样，这小鬼还真是搞笑。
“不要紧张，我不会杀了你的。”他蹲在它面前，额头上的红印让笑脸鬼又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这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
于观南无奈轻笑，问道：“你只需要好好回答我问的问题，我饶你一命如何？”
笑脸鬼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它脸上的表情愈发痛苦万分，身体因为受到惊吓而蜷缩在了一起。
于观南见它这样刚想安慰，就发觉身后有人前来，他转过身一看，此时季冥渊就站在桥头看着他们。
“冥渊？你怎么来了？”于观南道。
季冥渊瞬间闪现在了他身旁，轻声道：“来看看这九百年前的笑脸鬼怎么出现在死界的？”
见笑脸鬼怕季冥渊怕得要死，于观南道：“我刚问它你就来了，你一来，把人家吓个半死，我还怎么问？”
“那我来的不是时候？”
“自然。”
季冥渊压低声音，柔声道：“我赔礼道歉，观南接不接受呢？”
于观南觉得季冥渊是故意的，明知道他经不起撩拨，却还偏偏如此明目张胆，弄的自己又很不好意思，总是胡思乱想。如今他耳边又浮现出季冥渊上次那句话，令他耳根通红，而面前人灼热的目光又不肯放过他，只能强忍紧张感，一本正经道：“你不必和我道歉，我开玩笑的。”
“啊……这样呀。”季冥渊继续用他那撩死人的语气道。
于观南哪会是季冥渊的对手，假装不在意似的看向了笑脸鬼，他轻轻拍了拍它的后背，“你不必害怕，你若如是告知，我们不会为难你的，你想想，若是要杀你，我何必跟你在这废话？”
笑脸鬼半信半疑地抬起头，双眼逐渐往下弯起，试探道：“真…真的吗？”
“真的，不骗你。”于观南道：“你从哪来？”
得到于观南肯定的回答，笑脸鬼面容恢复正常，它道：“我……我是从阴界枉死城过来的，我们笑脸鬼大都在那里。”
于观南疑惑道：“你们？这么说，如今笑脸鬼还不止一只？我以为九百年前你们这些小东西已经死光了，没想到啊，居然是我想错了。”
“笑脸鬼是世钰判官用冤魂炼化出来的小鬼，九百年前并没有灭绝，他将藏起来的笑脸鬼交给了我主人。”
“那你口中的主人又是谁？”
笑脸鬼支支吾吾半天，见于观南眼里闪过冷光，才道：“主人很神秘，有时候一两百年我们都不一定见得到他，不过主人有个特点，他不论怎么变换身份和样貌，有一样东西一直不变，那就是他的武器。”
于观南道：“什么样的武器？”
“嗯……好像是一对黑白分明的双剑，剑身能够照耀出人最丑恶的模样，主人曾用双剑杀死了枉死城城主，后来城主之位便由他继承了。”
枉死城城主是九幽极恶鬼当中最强的一只，实力仅次于无穷恶鬼，它们的主人竟然这么轻易就将他给杀死了，那他的实力远在世钰之上啊。
季冥渊坐在脊骨桥的锁链上，悠哉悠哉的听着他两的对话，听到黑白双剑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于观南很敏锐的将其捕捉了下来，便问：“冥渊是知道些什么吗？”
“九百年前九重天有位武神，在招摇山得到一神武，一黑一白，亦正亦邪，名为双生，就是这笑脸鬼所说的模样，世间唯此一对，它们的主人应该就是那武神没错。”季冥渊道。
招摇山是神仙得神武的机缘之地，此山凡人不可进，也唯有神仙才能找到它的位置，听闻就连如今神主的神武赤霄也是在那里找来的，是一个十分神奇也灵性颇高的地方。
至于这个武神，傩谱当中关于九百年前九重天的神仙记载甚少，于观南一时半会也查找不到资料，只能眼巴巴看着这无穷恶鬼了。
季冥渊见于观南看着自己，满眼求知欲，不禁笑了起来，“此武神法力不低，但在九重天存在感却微不足道，人们大都只认识他的神武，不认识他这个神仙——西方武神，闲允。”
“武神闲允？哦，我想起来了，不过九重天翻新后，他不是陨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阴界？”于观南道。
季冥渊也不太清楚，只是猜测道：“他大抵是自愿堕落为恶鬼，而并非陨落了。”
自己堕落为恶鬼？出于什么目的？
于观南斟酌了片刻，又对笑脸鬼问道：“你主人和世钰判官又有什么样的关系，以至于世钰信任他到将笑脸鬼交给了他？”
笑脸鬼支支吾吾半天，见于观南眼里闪过冷光，才道：“主人……曾经救过世钰判官的……的性命，后来主人以重塑他的肉身为报酬，让他到太商刺杀国师，但……但并未成功。”
季冥渊从锁链上跳了下来，两三步走到笑脸鬼身前，蹲下身挑起了笑脸鬼的脸蛋，“虽是笑脸鬼，但区别还挺大，还是世钰有些品味，闲允造的这个，配色太艳了。”
世钰身边的笑脸鬼面容大都是黑白相间，较为简单，而闲允造的色彩确实靓丽，红绿中间还带点黑色。
“闲允为什么要杀了国师？他们之间究竟有何恩怨？国师是佛门出身，在太商受尽拥戴，于我而言是德高望重的存在，他从不轻易得罪人。”于观南道。
季冥渊起身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你可曾怀疑过他的身份，或许在人间没有，但在九重天就不一定了。”他道：“闲允还在九重天时，被不少神仙欺辱过，他的庙宇被其他神仙的信徒踩踏，功劳被其他神仙所抢，神殿被砸，在九重天就是个人人嫌弃与厌恶的存在。”
于观南有些震惊，“可是，一个人被其他人讨厌总是要有原因的，闲允究竟为何？”
“他得罪了神主，坏了神主在人间大办宫观庙宇的计划。”
于观南知道，当时的九重天乌烟瘴气，政策腐败，神仙不为苍生，只为己欲，人世间诸多苦楚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不足以挂齿。神主如此，他座下的文武百官如此，然突然出现这么个不一样的另类，可不就成为了别人攻击的对象？
神主托梦给他受苦的信徒，要大建宫观庙宇才能使其脱离苦海，闲允认为凡人已然受苦，便是建造这些东西的力量也没有了，于是独自下界，将苦海中的凡人一一解救，从而便将神主给得罪了。
神主估计是没给他好脸色，以至于其他神仙也跟着神主一起，将他一步步逼入绝境。
“但这与国师有何关系，国师定不会是其中之人！”于观南道。
国师的为人他清楚，绝不会与那些神仙为伍。
季冥渊轻蔑一笑，“当时神仙里也有与他一样为苍生着想的，不过那人天赋异禀，比他实在厉害太多，文武百官包括神主在内，无一敢对其不敬，久而久之他难免就心生妒忌和怨恨了。”
“你所说的这位天赋异禀的神仙，是我国师？”于观南问道。
他只知道国师大抵是个神仙，可从未想过他会是个这样厉害的神仙。
季冥渊道：“没错，不过太商国师应该只是他的一缕魂魄。而这位神仙便是你也应该猜出来了，如今的九重天神主，裴泽。”
“可真是，意想不到。”
裴泽曾是太商国师，那是授他以诗书，剑术，教导他君王之法，做人之法的恩师。
这实在不可思议。
若是照季冥渊所述，闲允因为嫉恨而杀国师，倒是也说得通了。
看来追踪笑脸鬼，确实给他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可惜九百年过去了，于观南怕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再见一见国师了。
“对了。”于观南想起什么对地上的小鬼问道：“你们可有去过杏花村？”
笑脸鬼转动着眼珠子，如实道：“没有……但，但是！主人曾经有在那里游玩过，碰到了一些事情……他本来想救人的，结果救出个极恶鬼出来，那恶鬼恨意太深了，主人就顺手帮她了了心愿，让她将杏花村百名村民都杀了。”它继而解释道：“不过此事……与我们笑脸鬼无关，我们可是全程不参与的！”
怪不得山神当时会说宋芷被人所控制，原来是这么回事，于观南叹息着，可惜了宋芷这么个好姑娘，他看着笑脸鬼道：“好了，你可以走了。”话刚落，笑脸鬼就拼了命的往脊骨桥另一边跑去，然而没等它跑多久，一道法力飞过，将其打死在了地上。
而这个施法之人便是季冥渊，于观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却冷笑道：“笑脸鬼报复心理极强，你轻易放它回去，来日它找上门，你要如何应对？”
于观南从未想过这些，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伤害那只小鬼，他若是遇到自己打不过的恶鬼无处可逃时，盼不得它能放过自己，他要是放过了他，于他而言便是有恩，又何必想方设法报复回来呢？
“它不过一只小鬼，哪里会像你说的那样？”于观南反驳道。
季冥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离开了脊骨桥，“不要拿看人的那套来看鬼，鬼只有私欲，没有情感，再小的鬼也一样。”
于观南看着他，心想着，如果如他所说这般，会不会有一天，季冥渊也会因为私欲而杀害自己呢？可是他救过自己无数次，杀他一次又何妨呢？想到这，他双眸低沉，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让他焦躁不安。
季冥渊很快不见了影子，于观南才从脊骨桥起身朝着他行走的方向而去。
千机从洞穴中出来，血迹斑斑地来到了易柏和小鹿的所在地。
她全身上下除了弯刀惊鴃，没有一处干净的地，不是被血染红，就是沾上了泥土，不像那傲气凌然的五行之首，倒像是一位历经风霜披荆斩棘回来的大将军。
易柏头一次在千机眼里看到了落寞的神情，于是小心询问：“金神……可还好？”
“无事。”千机淡漠道。
于观南和季冥渊赶到时，见到千机如此这般站在两人面前，皆为一惊。
他们都知道千机与千童之间必有一死，而死的那位必定是千童，以千机的实力打败她并不困难，可谁也没想到千机会是全身带伤的出现在几人面前。
亲手了结自己的亲妹妹是什么样的感受？于观南不敢说能够感同身受，但绝对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倒是季冥渊没有任何要同情她的意思，一出口就是：“呵，解决完私事了？看来事情很棘手，让五行之首都这番落魄了？”
千机没和他计较，只是故作轻松的语气道：“解决完了。”又看向易柏，“准备一下，我们可以启动阵法了。”
小鹿蠢蠢欲动许久，最后还是低声问道：“金神是……又一次杀了自己的妹妹吗？”
“嗯。”千机没看任何人，也没有给出多余的反应，于观南看她这样，便道：“……节哀顺变。”随后将小鹿拉拉过来，防止他再多话，但小鹿还是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您是为了苍生，上次的事情我也该向您道歉的。”
千机回过头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看似傲气，实则还带了点伤感，“小孩，神仙可没那么小气，我从未放心上，你也不必道歉。”她伸了伸手臂，“拘泥于儿女情长，如何敢为五行之首！放心，我又不是禁不起波折和风霜，天道不给我指路，我也可以自己走出来！“
于观南看着这位风华绝代的女子，不由敬畏一笑，她当真称得上五行之首，世上女子何人如她这般，无畏无惧，百折不挠？
“好了，废话不说，易柏，我们开始吧。”千机说着已经站在了死界西方的位置。
易柏点头后也站在了中间。
法阵启动，死界各大山峰上冲出光波，与两位神仙所在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阵法。千机手里捏着法诀，回头对着另外三人道：“几位还不走，是要和这些邪祟一起死在这里吗？”
“那就拜托两位了。”说罢，于观南拉着小鹿，同季冥渊一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