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说第二遍，你的名字？”界主与季冥渊靠得很近，他的另一手抓住了季冥渊身前的麻绳。

季冥渊看着他呼吸莫名就有些急促了起来，缓解后，轻声细语且弱不禁风，“我，我没有名字，界主愿意给我姓名么？”

界主将他放开，似乎有些乐了，“好啊，你今日伺候好了我，我就赏你姓名。”

季冥渊当然不愿意，别说他不愿意，在一旁重新睁开眼睛的小鹿也不愿意。他被人绑成了麻花，整个身体也只有头部是可以活动的，听到此话他便猛烈地扭动了起来。

“不过。”界主道。

话锋一转，突如其来的诡异气氛，让小鹿一个冷不丁就要打起喷嚏。诡异气氛并不是界主一人引起的，季冥渊一闪而过的可怖气场才是这场氛围的罪魁祸首。

界主一手抚过季冥渊的脸庞，柔情如刀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张脸的？又是谁告诉你，我喜欢这张脸？”

可偏偏季冥渊从容淡定，他一直以来便是这样，除了自己在乎的事，在乎的人，世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恐吓得了他。“这是我自己长的呀，界主，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他低下头在季冥渊的耳后吹了一口气，“喜欢到……想要毁去！”

“砰！”季冥渊突然被他一只手甩下了床，直接砸在了一旁的板凳上。

小鹿急得挣扎了起来，可是挣扎了半天却没有效果，只能在一旁扯着嗓子喊：“季前辈！你这个变态界主，要干什么，你……你别伤害他啊！”

这个界主也是让人捉摸不太清楚，非要两人一起给绑过来，结果两人都不安分。

小鹿的声音太大了，界主原本想着把他舌头给割掉的，但却听到“季前辈”几个字，看向了勉强从地上坐起的季冥渊，“原来你姓季呢。有姓，那就一定有名，竟然敢欺骗我，呵呵呵，胆子不小。”

他走向季冥渊时身后的小鹿更是拼了命地喊道：“季前辈，你那么厉害，怎么现在不动了，起来啊……”

“唔——！”小鹿喊着喊着就没了声音，他看着季冥渊，只见他悄无声息的收起了手里的法力，然后又开始装作楚楚可怜。

小鹿声音确实太大了，又险些暴露了两个人的身份，不得已，季冥渊便施法将他禁言。

界主蹲下来，慢慢解开了季冥渊身上的麻绳，“你很厉害？那就起来让我试试。”

季冥渊有些难堪，嘴角有明显的血迹流下，一副病态面容，看上去实在让人心疼不已。

“我并不厉害，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是界主的对手啊。”

“哈哈哈哈哈！”界主大笑，“好啊，好极了！”

“来人！”

他一声令下，殿里来了两只清道士，他指着床上犹如昆虫般扭动地小鹿道：“将他人给我带下去。”

清道士得令便将小鹿给抗了下去，临走前小鹿向季冥渊投来了求救的目光，却被季冥渊给忽略了。

小鹿被带走后，寝殿内便只剩下了界主和季冥渊两人。

界主解开季冥渊身上的绳索，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你姓季？名是什么？”

季冥渊答道：“尘。”

“季尘。”界主看着他，“你看上去，确实很像了尘。特别是神态。”

“界主很了解他么？”季冥渊抖去身上的灰尘，也不站着，坐在了界主一旁的椅子上。

界主道：“这个世上没有鬼愿意了解他，只有恨他的鬼。”

“而我，就是最恨他的那一只。”

了尘在世时爱戴他的人给他烧香建观，信徒更是千千万，不论是庙宇道观还是小小神龛，都少不了他的神像。人们爱戴他，九重天的神仙敬重他，他心中有苍生因而苍生心里也有了尘。

可是风雨过后，他销声匿迹，人间爱戴和祭拜他的人得不到回应，人们也就愈发来气，久而久之，关于他陨落的传说也就流传开来了。直到现在，知道这位上古神仙的人几乎没了。

界主恨了尘，是季冥渊意料之中，九百年前就是了尘将他从自己的躯体里剥离了出来，然后困死在了某处，只可惜，没死罢了。

“他都陨落了，有什么可恨的？”季冥渊道。

界主：“陨落了而已，他倒是解脱了，我呢？！我在黑黢黢的地底苟延残喘九百年，吊着一口气，就是因为对他的恨！”

季冥渊见他这番激动，顺势就走了过来，他有他的目的，干脆就勾过了界主的脖子，“那你看我像他，是要杀了我么？”

他的声音魅惑极了，勾人心弦，若非带有目的，季冥渊这样的做为千百年都遇不上的。

他的眼里云海翻涌，最深处却是做着最严密的侦察。

于观南的身体毫发无损，没有外伤，索性。

那一颗红痣也没有问题，只不过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泥土的味道，就好像真的是从土里爬出来的。他若动手，有十成把握将人制服，但怕就怕在这个界主拿于观南的身躯作为威胁，毕竟他的灵魂就在于观南身体里，意识什么的都是来自于他。

泥土味？如果让界主对自己放下戒备，大抵是可以找到于观南的灵魂的。

“你会杀了我么？”季冥渊再次问道。

界主恨了尘，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美貌世无其二。

他确实被季冥渊撩拨到了，一把就将他抱在了身上。

季冥渊和于观南两人身形相差不了多少，这一抱也没有什么违和之感。

气氛都到这了，季冥渊却又推开了界主。

“界主觉得，我和到你寝殿里来的其他鬼一样？”

界主更是来了兴趣，“那你觉得你与他们有何不同？”

季冥渊无奈勾了勾唇角，“你不如和我打一场吧，我打不赢你，但至少让我宽心些。”他在试探，试探这个死界界主会因为他像了尘而杀了他，还是留住他的性命。

界主忽然严肃起来，他紫色的眼眸里似乎正在结冰，死死将目光钉在了季冥渊身上，“季尘，在死界没人会这样和我说话，你不过是一只画皮鬼，当真不怕我杀了你吗？”

季冥渊嘴角闪过一抹笑，依旧是那柔弱不堪的样子，又好像是视死如归般，“那便杀吧，界主那么恨了尘，我也没想着今夜能活着走出寝殿。”

霎时，寝殿一片死寂，烛光被窗外而来的妖风吹得摇摇曳曳，似乎下一秒就会将同样是被风拂起的轻纱香帘给点燃，而后将整座寝殿烧个精光。

季冥渊就站在殿门前，背对着界主，他的发丝随风轻扬，紫色的披肩隐隐约约将他的肌肤裸露在外。

都说画皮鬼会变化姿态，性别，样貌来满足不同的鬼怪。但是对于这位死界界主，很多画皮鬼都拿不定主意，毕竟他喜怒无常，也没人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鬼。或者什么样的鬼会容易取悦他，即便到今日，也没有鬼怪知晓这些。

那些曾经进入到了他寝殿的画皮鬼，无论男女，都没有再出来过，哪怕出来了，也已经发疯失常。因此画皮鬼当中对于界主的侍寝要求也都敬而远之，有时候真的逃不了了，那只画皮鬼干脆就将脸皮给划破，以保住性命。可是这样的方法似乎也不可行，界主确实是个色鬼，爱美人胜过爱江山，但他也暴戾恣睢，到嘴猎物从来没有逃得过一说。

听闻季冥渊和小鹿两只画皮鬼同时被选中，很多画皮鬼都是深表同情和惋惜的。在死界一直以来画皮鬼都是最卑微的存在，它们最无害，也最可怜。千年前死界画皮鬼的数量不比清道士少，由于后来愈来愈多的邪物和鬼怪想要享用画皮鬼，将他们变成了满足欲望的工具，因此也就越来越少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这样的法则无处不在，哪怕阴阳之外亦是如此。

季冥渊站在门前许久，倏然感受到了一丝冰凉，原是于观南的手附上了他的肩膀上，他转身就看到了界主微笑的脸庞。

“界主，想好了？”他要动手了么？

可事实上，界主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他肩膀上的手也没有下一步动作。那一刻季冥渊以为于观南回来了。

“哈哈哈哈！”界主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笑的很牵强，很夸张，将笑容收了后，他道：“我倒是对你感兴趣，放心，现在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等哪天我对你失去了兴趣，我就杀了你。”他道：“你现在就跟着我吧，方才那个人作为筹码，你就当为了救他而不得已这么做。”

这么久了，季冥渊从没被人威胁过，今日却是第一次，真是讽刺。

“好啊，那我就跟着界主。”

季冥渊在接触到于观南身体的时候动用了法术。于观南的身体里只有一具残破的鬼魂，是界主的。而他的三魂七魄竟一丝没有残留在躯体中，这种将灵魂连根剥离躯体的手法，也不是什么附身，更像是一种自愿的献祭。那么说，于观南来此前是被威胁或者蛊惑着将自己的躯体献祭给了界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