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泊边上出现的影子，于观南老远看去便能看清，“瑶瑶。”

瑶瑶行为古怪，脸色发白，嘴唇发黑却一脸阴笑，直勾勾的盯着于观南看，她正在缓步朝着这边走来。

于观南冷静下来后，做出了判断，“果然，是她身体里的冤魂。”

她看着于观南，过来就开始动起了手，指甲忽而变长，铺满一股子黑气，她张牙咧嘴就像着于观南扑来，由于看她还是孩子，身后又是湖泊，所以他没选择躲避，而是接了下来，当然这也促使了脖颈上的抓痕。

瑶瑶欲再次动手，季冥渊飞来的一道法术便将她打趴在了地上。

“嘻嘻，嘻嘻嘻！”被打趴在地的瑶瑶却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又萋又寒，好比那冬夜里的刺骨寒风。

季冥渊不打算理她，手上继续凝聚了法力。

“先不要伤她。”于观南放下捂着脖颈的手，“孩子是无辜的。”

听了于观南这话，瑶瑶却笑的更加大声，她直直从地上立了起来，歪着脑袋看着眼前二人。

小小冤魂对于两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杀她或者捉拿都只是一刹那的事情。

只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弄清楚一些东西。

冤魂突然又扑到了于观南身上，露出尖锐的牙齿就要将他撕咬。季冥渊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一个眼神就把它震到了百米之外。

它自知不是两人对手，正要逃跑却又被前后拦住，终于开了口，“你们，有种就杀了我！让这孩子和我一起死。”声音沙哑且无力，大抵是个女子的声音。

于观南和季冥渊都没准备动手，于观南甚至手上都还没有握剑，他道：“杀你？这事简单，不过我们是来询问事情的，暂不动手。”

可是冤魂却不屑于交谈，季冥渊它不是对手，便大喝一声跃起，露出可怖面貌朝着于观南咬去。

于观南脖子上的抓痕还在冒着黑烟，凭借着他的一股忍耐力量，硬是完好无损的站在那冤魂身前。

冤魂还未进身，一连串的黄符就出面形成了一面屏障，把它又给弹了回去。于观南一挥手，黄符带着一股热炁便又将它服服帖帖的束缚住了。

“你别看他是个凡人就觉得好打，你眼前的人呀，可是杀鬼不眨眼的傩师。”季冥渊看着地上的人道。

于观南：什么杀鬼不眨眼，说的我好像个恶人。

“这下子，你可以回答我们一些问题了吧？”于观南蹲在了冤魂身边。

在听到瑶瑶诉说的梦境时，于观南觉得好奇，但具体也没听出什么来，直到将情况告诉了季冥渊。季冥渊对他说：“死去的人，灵魂都会入阴界去，除了黑白无常漏抓的和一些拥有怨气，或强大的能从它们手里逃脱的鬼怪外，其他的几乎都逃不出入阴界进行审判的命运。”

他道：“但也有个例外，就是附着在人身上不肯离去的冤魂，这样的魂灵大部分都是因为执念太深，或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而瑶瑶身上的这只冤魂便是如上所述。

冤魂依旧不从。

于观南却看着瑶瑶道：“这孩子，与你关系不浅吧。”

这话确实激起了冤魂的回答的欲望，她沙哑的声音里满是不甘，“呵，不浅，当然不浅。瑶瑶，明明是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

冤魂：“没错啊，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我生下来的。”

还有这样的事情，于观南不知又要从何问起，只听季冥渊道：“你是被谁杀死的？死了多久？”

冤魂想不起来，她头疼死了，抓着脑袋表情痛苦，忽然像是有了什么发现，“我死了好久了，瑶瑶多少岁了呀？”她问得有些痴呆，好像脑子里掉了一根神经。

听她这么一说，估计在瑶瑶出生就死了，死后一直徘徊，最后便附身在了瑶瑶身上，和她同吃同睡，做一样的梦，应该是舍不得吧，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就那么变成了别人的，而自己却没好好见过。

“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吗？”于观南再问。

冤魂更是茫然失措，这么多年了，她真的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死的，大概是到了时间吧，只要她心里的心结解除了，她就可以安心离去。

它的灵魂也不完整，有一部分缺失，所以才会出现记忆混乱不清的情况。这些于观南探出来了，这么多年它也没人可以说话，所以从来也没开过口，久了就忘了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许久，它看着不远处最大最高的房子，傻傻的笑了起来，于观南也看了过去，那是庄主的房子，此时灯火通明。他也知道了答案。

看来月荷山庄已经被清道士侵蚀了多年了。

冤魂傻笑着，然后从瑶瑶身上跑了出来，它一出来，就快要散了。它太弱小了，除了身上那一点半点的怨气外，什么都没有。

仔细一看，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姑娘，秀气且温柔，只是有些苍白的脸上是一副很苦的表情。

“公子，可以帮帮我吗？”它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于观南恳求道。

于观南点头：“可以。”

“我死的时候，瑶瑶刚出生没多久，我是被人给吃了，估计现在的状态也保持不了多久了，我……我白天出不来，不知道这孩子如今过得怎么样，你能告诉我吗？”

于观南活得太久了，他也不记得是多少次面对这样的情景了，真是熟悉又陌生。

他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它：“瑶瑶现在被一位唱戏的娘子收留，对她很好，她还学会弹琵琶，很好听。”

怨灵的身体在逐渐变淡，它看着地上的孩子，笑了，“太好了，我的孩子真好，娘亲还没抱过你，你出生时那么一点儿，现在都这么大了。”它说着跑到了瑶瑶跟前，伸手将它抱住，虽然什么都抱不到也摸不着，但它还是很开心。

“我请愿，我的孩子一生无病无痛，安宁幸福，要快乐成长。娘亲会化成烟雨伴你左右的。”它没忍住哭了，“瑶瑶……娘亲，很爱你……”

虽然不曾好好见你，虽然不曾好好抱你，也不曾给予你该有的母爱，但阿娘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只是阿娘也忘了来处，忘了很多事情。

虽为冤魂，但它首先是位母亲。

瑶瑶睡的很香，今夜应该不会再做噩梦了。

冤魂最后还道了一句：“两位公子，我其实是庄主的妻子，生下瑶瑶后，我让人把瑶瑶先藏了起来。我知道那是个恶魔，但我不知道自己死相可怕不可怕。索性，我的瑶瑶没有流落到它手里，求求你们，帮我护好她，也帮我了了心中的仇恨吧……”

它说帮我报仇吧。

于观南听着，他听到了冤魂解脱前最后的那句“谢谢。”它说，“谢谢你们。”

它将仇恨交给了两个初次见面的人。

冤魂散去，地上就只剩下了一个孩子。于观南看去，“她也不过是位二十出头的姑娘啊。”

季冥渊知道于观南有什么打算，他提醒道：“虽然杜娘子不是瑶瑶的亲娘，但有些事情还是将它留在未知里好，至少孩子现在过得还不错，非要告诉她什么，大可不必。”

有些未知不见得就是坏的，也不是非要道破，看破却不说破，有时会更好。

“你说的对，没想到你一个九幽的恶鬼还会说出这样的话。”于观南开玩笑道。

季冥渊帮他将瑶瑶背了起来，“我是恶鬼，又不是蠢货。”他回头看了一眼，“走吧，把人送回去，其他的事情慢慢来吧，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了。”

对呀，毕竟事情的罪魁祸首也都找到了，剩下的时间只需要找准机会将其一一除去。

季冥渊走的时候施了一道法术，将湖泊边上的血液清理干净，神像也完好无损，湖泊又恢复了正常。

于观南拿着衣服也就跟了上去，和季冥渊一起将人送回家，当然最后两人只是把瑶瑶安放在了家门口，半夜叨扰怕吓到杜娘子，也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待到明日，杜娘子一开门就会见到瑶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