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落衡不想辜负教书先生对他的期望，面对成倍增加的功课，他咬紧牙关，顽强抵抗住瞌睡虫的侵扰，在子时终于完成了所有功课。

雷落衡勉强睁开双眼，快速洗漱完毕，吩咐下人在寅时务必叫醒他，切勿错过古轩的体能训练课。

清晨5点，大地还在沉睡，黑漆漆的一片，宛若一块黑布兜头盖脸，成为困意野蛮生长最好的温床。雷落衡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好不容易才把浮起的困意硬生生压了回去。

正值深冬，冷冽的寒风肆意地往脸上、手上刮，漫天纷飞的雪花也趁机往脸上、身上粘，在双重寒意的刺激下，雷落衡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为了多睡一会，雷落衡起床洗漱后，就直接赶来上古轩的体能训练课。

古轩看着站在他面前睡眼惺忪的雷落衡，尽管不满意他当下的状态，但看在他没有迟到的面子上，古轩只是皱了皱眉头，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直接开始吧。”

古轩来之前，雷熙明和他交了底，说雷落衡的身体素质很差，一生病好久都好不了。老爷希望古轩好好锻炼他，让他的身体素质尽快得以增强。

雷熙明说的话，古轩本来没有放在心上。5岁的小孩，身体素质再差也差不到哪去，说到底还不是大户人家心疼孩子，担心他练狠了。

直到雷落衡做完一套热身动作后，他额头冒汗了，还累得喘气了，身体还微微颤抖。尽管雷落衡尽力忍受体力告急带来的不舒服，但古轩还是不耐烦“啧”了一声。

雷落衡还真是一位少爷啊！身体素质差不差，古轩先不管，但他的体力真的弱得不行。执教那么多年，古轩从未见过体力如此不堪的人，今天可真的让他开了眼界！

“你没吃早饭，还是咋回事？”古轩板起了脸，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像个弱鸡似的，连热身动作都做不好，还能指望你会干啥？体能训练干脆别上了，浪费我的时间！”

飘絮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古轩声如洪钟，他说的话一字不差落进了飘絮的耳朵里。古轩刚说完，飘絮气得恨不得上前踢他一脚，说的什么混账话！

飘絮没有上过体能训练课，但看了古轩今天教给雷落衡的这套热身动作，动作繁多，每个动作持续时间长，重复次数多，她打心底觉得，她要是做完这套热身动作，绝对累得够呛！

她作为大人都觉得做完这套热身动作不容易，更何况少爷只是个5岁的孩子。古轩哪来的脸面说少爷像个弱鸡，还说少爷浪费他的时间。他是什么人啊，如此的不要脸！

尽管飘絮气得不行，她也只是攥紧了拳头，嘴巴抿成了一条线，把脸撇到一边，不再去看古轩那张讨人厌的脸。

“老师，对不起。”等雷落衡喘匀了气，他抬头看向古轩，他脸上平静无波，语气里却多了分歉意，他耐心地解释道：“我今早起晚了，没吃早饭就来上课了。我没想到需要消耗这么多的体力，我明天一定会提前起床，吃了早饭再来上课。”

古轩脸上的神色依旧没有松动，雷落衡也不怵，他接着说：“我以前没怎么运动过，不知道自己的体力这么差。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练，跟上老师的要求。希望老师给我个机会。”

听了雷落衡说的这番话，古轩脸上的神色终于松动了些。他看向雷落衡，雷落衡直面他的视线，丝毫不躲避。两个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对视了一小会。

最后，古轩先移开了视线，他看向了雷落衡的后方，再出声时，语气淡淡的：“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三天后你还是这个样子，我们的师徒情谊就到此为止。”

“谢谢老师，我会好好练的。”

经过这么一折腾，大病初愈的雷落衡身心都有些累了，汗出多了，自然就口干舌燥，本就白皙的脸蛋看起来比往常更白了些，嘴唇的颜色也淡了些。

他舔了舔唇，开口道：“老师，我口渴，想喝水。”

古轩再次看向雷落衡，看他一副明明渴得不行还装作淡定的样子，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人小鬼大，就不为难他了，“休息一会。”

“好，谢谢老师。”

听到古轩的话后，飘絮立马捧上早已备好的一壶茶水，递到雷落衡的手边，“少爷，水不烫了，你慢点喝。”

雷落衡接过那壶茶水，没有第一时间拧开壶盖，反而抬头看向飘絮，“老师的茶水呢？”

飘絮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把另一壶茶水慢吞吞地递到古轩的面前，说道：“古老师，这是给你准备的茶水。”

“嗯。”古轩接过茶水，拧开壶盖，仰头喝了起来。那豪爽的样子，还以为他在喝酒呢。

雷落衡才喝了几口茶水，古轩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我们继续。”

说完，古轩就把空壶直接递给了站在一旁的飘絮。从头到尾，古轩没有正眼看过飘絮一眼。

“好。”雷落衡把壶盖盖上，递给了飘絮。

飘絮偷偷地剜了古轩一眼，带着不服气的情绪退到了一旁。感情古轩还是个毫无感情的刽子手，手起刀落，不顾别人的死活，这么上赶着是要去投胎吗？

飘絮一直是个慎言慎微的人，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应该独善其身，一直以来她也是这么做的。但和少爷相处久了，她真心真意觉得少爷是个很好的人，他不会摆架子，更不会颐指气使。

她心疼少爷的遭遇，心里的天平不知不觉中就向少爷倾斜了。她对少爷表示关心，少爷不会厌烦，他会接受，也会回应她，这让飘絮感到高兴，但她也会注意分寸，绝不给少爷添麻烦。

短暂休息过后，古轩给雷落衡示范了如何扎马步。

古轩一边示范，一边讲解要领：“双脚外开，与肩同宽，然后微微蹲下。接着，双脚脚尖转向前，重心下移，逐渐蹲深。最后，双脚开大，达到自己两脚直至三脚宽。”

示范完毕，古轩就看见雷落衡投来充满好奇的目光，似乎想问扎马步有什么作用。或是善心大发，古轩难得主动开口解释道：“扎马步能锻炼腿部的力量和身体的稳定性，还能锻炼内功，增强体质。”

听了古轩的话，雷落衡的眼睛更亮了。他点点头，自觉练起了扎马步。

“膝盖不要超过脚尖，大腿要与地面平行。”

“说了要与肩同宽，你看你，都超出二里地了！”

“不要挺胸，胸要平，背要圆，看看你自己的鬼样子！”

“不要挺胸，也没叫你含胸，你没脑子啊！”

“胯向前内收，你把屁股突出来，是让我当凳子坐吗？”

“你抖成筛子干嘛？马步都扎不稳，要你何用？”

上天或许给雷落衡关上了体能训练这扇窗，区区一个扎马步，快把古轩给逼疯了，他没有见过如此蠢笨的人，简直就是孺子不可教也，都快把他给气死了！

学习一套热身动作花了大半个时辰，把雷落衡累了个半死；学习一个扎马步花了小半个时辰，雷落衡还是没有学会。

按照这种进度，得猴年马月才能看得见曙光啊！古轩只觉得眼前一黑，当下只想一了百了，给自己，也给雷落衡来个痛快！

古轩悔不当初，自己怎么就接了这个活呀，失策啊，失策啊！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怪自己当初让钱给迷了眼！

古轩重重地深呼吸几口，努力平复自己暴躁的情绪，有钱就是大爷，不要和钱过不去！

“今天早上就到这吧，下午再继续。”古轩大手一挥，给自己一条生路，也给雷落衡一条生路。

“好，谢谢老师。”眼看古轩快要化成喷火的龙，雷落衡识时务闭上了嘴，不去提醒古轩，距离早上7点还有一小会。

古轩点点头，潇洒转过身，大步离去。再不走，他都怕自己真的要把火撒在雷落衡的身上了。尽管雷落衡是个私生子，但他好歹是雷万钧的儿子，无论是雷万钧，还是雷府，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

“少爷，喝口水，歇会，我去准备早饭。”

“飘絮，你说我是不是没用，这点事都做不好。”雷落衡接过飘絮递过来的那壶茶水，他一手抱着壶身，一手抠着壶盖，用力之大，指甲盖都泛白了。

听着古轩说的那些话，雷落衡并不是没有伤心难过，他虽然是个孩子，但他也渴望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可，别人的鼓励。他不想做个没用的人，他不想爹爹，甚至娘亲都不要他了，他不想没人疼，没人爱。

就算他现在做得不好，他会学着接受现实，学着认清自己的差距，然后努力去做，去做得更好，去让老师满意，让娘亲、爹爹满意，去让所有人满意。

那晚的梦魇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在他的心里种下了痛苦、恐惧的种子，他孤身一人，踏上了那漫漫征途，前方未可知，却无回头路。

“少爷，我相信你会越来越好的。”

飘絮坚定的声音从雷落衡的上方传来。

闻言，雷落衡抬头看去，和飘絮充满认真和笑意的眼睛撞了个满怀，“少爷，好好加油。”

“嗯，谢谢你，飘絮。”

前方虽未知，也无回头路，但此刻雷落衡觉得，漫漫征途也不足为惧了。他相信，自己肯定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