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席书云已经不在家了,她是一名钢琴老师,今天有一节早课,她需要早一些出门。
宋南知也不在意一起来就面对一室寂静,他洗漱完,走到厨房想看看还有些什么能吃的东西,但是现实并不如他所料,整个厨房整洁而干净,透露出无人使用的信息,他拉开冰箱一看,除了一些饮料和鸡蛋,就不剩些什么了。
他看到冰箱贴上的留言:“我有点事,中午可能不回来了,你去抽屉里拿一些钱,不要不吃饭。”
宋南知从善如流地关上冰箱,去主卧找钱。
主卧里像是被暴风扫过,女主人被什么事情困扰,发泄了一通后也没有心思收拾,化妆桌上的瓶瓶罐罐被扫落在地,一些脆弱的,已经碎裂开,散发着幽幽的香味,在这一地狼籍中,复古金的怀表显得格外不起眼。
宋南知将它捡起来。
这是一块双猎人式的怀表,带着铰链式的水晶盖和表壳底盖,小孩没什么钱,但是选择的是能承担的范围内最贵的那一款,鎏金饰面,外壳上定制雕刻了花押字母“SY”,这是席书云名字的缩写。
但是现在,这块怀表因为被大力摔砸过,表壳上出现了凹陷,就连那字母也有些变形了。
在被小混混堵着要钱时,胆小不敢反抗的小孩,为了留下这一块怀表拼命挣扎,而被他好好带回来的怀表,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地垃圾中的一员,如果没有被他发现,它会被打扫的阿姨装进垃圾袋里,不再被人记起。
宋南知想了想,把这怀表放进口袋。
他在抽屉里拿了一张红色的,也带了一些零钱。
他背着包走出了门,低着头给这个妈妈修改备注。
从“亲爱的妈妈”变成了“妈妈”,并且取消了置顶。
这就是原主能做出来的、最大胆的事情了。
宋南知对这种不痛不痒的报复感到无奈,但是这就是这个小孩能做出来的、表示不高兴的事情。
当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行为会伤到对方,于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但是无爱一身轻,这话用在这里可能有些不对,但是也算恰当。这个可怜的小孩偷偷和妈妈置气,而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那个父亲的身上,没能注意到这一点。
现在时间已经不算很早了,走出小区不远处就是一条热闹的街道,袅袅的白烟升腾而起。这是一条老街,上了年头的居民楼和小店都挤在这一块,更多的还是推着车的小摊贩,就一条排开摆在路的两边,将马路硬生生挤成了A4腰,这会正是上班的高峰期,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和叫卖声交织在一起,热热闹闹吵吵嚷嚷,满是烟火气。
宋南知就要了一个饼,边咬边走,其实就现在这个年纪来说,早上就吃一个饼是肯定不够的,半大的小子,胃口总是很好,但是原主因为想要得到更多的关注,总是把自己折腾进医院,所以胃出了一些问题,不能一下子吃太多。
指示灯变绿,宋南知跟着人流往前,几个少年人嘻嘻闹闹,你推我攘,就擦着一辆小车穿过,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骂骂咧咧,那群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地笑着,转头和司机竖了一个中指。宋南知和其中一个人对视上,那人脸上还带着细小的雀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愣,转过头和身边的人说话。几个人头靠着头,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还时不时转过头打量宋南知一眼。
在这明显的偷看中,宋南知怡然自得。
他们的视线没有恶意也没有物化的打量,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跟着自己的那道视线,这种目光就像是轻飘飘的羽毛,不痛不痒。
他不知道现在一路跟着自己的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确定和昨晚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在小孩的记忆中,也没有出现过被人跟踪的事情,当然了,这也有可能是小孩察觉不到,而问题就在于,现在跟着他的,到底是冲着原主来的,还是因为昨晚看到了什么来的?
这会是一个登录时,忽视的小bug吗?
他思索着,走进了补习的大楼,这里是补习班、兴趣班和各种教学班的集中地,在门口抽烟的老师看到宋南知,先是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来之后才掐灭了烟头,他的眼睛藏在过长的刘海里,透过烟雾打量他,问到:“宋南知?”
像是有些疑惑。
宋南知被这一口烟扑脸,有些不适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礼貌道:“是我,张老师。”
张学义嗯了一声,转身先进了教室:“时间差不多了,进来上课吧。”
少年人跟在他身后,脸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瘦瘦小小的体格子,但和平时就是有些不一样。
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那男孩子大大方方地看回来,还露出一个笑脸。
张学义暗暗点了点头,小孩子嘛,大大方方点好,平时就知道抱着书读,都不肯主动和别人说话,像什么样子。
宋南知笑完,视线落回面前的书本上。当时签约,系统就说过,这个任务的主要难点就是学习,他不仅要学习一个新的知识体系,还要在三年后的高考上拔得头筹,拿到名校的录取通知书。
学习对他来说不算难事,但是当一个人需要在已经成型的知识架构中,再接受另一套知识体系,就像是要求一个无神论者信仰基督一样,亦或者是左右手互搏。但是好在这些知识和他原本接受的教育有重合,他只需要按照各科的要求再查缺补漏就好。
宋南知没有浪费时间,现在是中考完即将要步入高中的时候,身为白月光,他的成绩被要求不能掉出年级前几的位置,而具体是多少名,就要看他的能力。
也许排名会影响到他的任务评分呢。
他吸收知识的速度很快,哪怕有些初中知识没有接触过,但是课上的知识点却是一点就通,张学义在路过他旁边的时候连连看了他好几眼。
下了课,他被张学义单独留下了,他拿着一根烟叼着,一边翻着包一边说话,声音有点含糊:“晚上回去又偷偷学习了?”
他以为这孩子为了能跟上进度晚上还在学。
“本来就是在假期补课,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喏。”他递过来一颗糖,“小孩子熬夜长不高。”
宋南知接过这颗糖,皱巴巴的玻璃纸包装,水蜜桃味的,他应道:“知道了,老师。”
张学义也给自己剥了一颗,扔进嘴里:“别一天天的就知道学习,要多锻炼身体,这里这么多人一起玩,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这里很多器材可以免费使用,家长们把孩子送来这里消磨精力,一天天的都很热闹。
宋南知再次乖巧道:“好的,老师。”
张学义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他的敷衍,没好气道:“行了行了,浪费你时间了,自己溜达去吧。”
宋南知背着包退下,道:“老师再见。”
跟个小机器人似的,张学义好气又好笑。
宋南知脚步没停,径直就往外走了,只是没几步,就听到一个怯懦的声音:“这、这不太好吧,坤哥,我们走吧……”
“走什么走!这又不是老子的错!”一道怒喝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这王八蛋就知道告状!使绊子搞老子,真是没种的下贱玩意!”
宋南知脚步一顿,停在那里。
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好像是有别的人在劝,也听不到什么了。
宋南知找到了事情做。
他的剧情要在一年后才开始,现在只需要他学习这个小世界的初中知识,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小孩想要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丈夫的女人注意到自己,这他无能为力,但是教训几个恃强凌弱的小败类他倒是可以效劳。
他停在这里有点久了,观察了他一会的几个少年人鼓起勇气和他搭话:“宋南知,你是不是想去打篮球?”
是之前在路上偷偷看他的几个少年。
这里正好可以看见不远处的篮球场,他们以为他对打篮球感兴趣了。
瞌睡时正巧来了枕头,宋南知面上做出不知所措的样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张老师说,要我多去运动一下,但是我……”
他没把话说完,至于是因为不会还是没人一起,全靠听众脑补。
哎呀,真的是要去打球,几个少年人高兴了,叽叽喳喳一起说话。
“原来是这样!我们刚好也要去打篮球!我们一起!”一个高个子的男生道,“我叫潘察!我可会打球了,他们没人能打得过我!”
“对对对,我们就是要去打篮球的,学霸一起吧!”脸上有些小雀斑的男生也连忙道,“我叫刘天成,学霸你叫我猴子也行的。”
他积极介绍旁边没开口的少年:“这是陆江陆哥,打游戏是这个。”
他竖起一个拇指来。
他说着话又亲亲热热地挨过来:“你之前打过篮球吗?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只要你肯帮我讲讲题什么的……”
其实他们一起补习已经很久了,奈何这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刘天成也没机会和他打好关系,这下抓到机会,他可劲表现。
他爹说了,脑子不聪明可以,但是不能惹那些有脑子的人,要跟着有脑子的人走,这样才能长远发展。
他之前和宋哥是同一所初中的,在他看来,全科接近满分的学霸会来这里其实就是没什么事情做,这可能是他离大腿最近的一次了,可不得把握这次机会。
被热情的少年人包围了,宋南知被他们推着往篮球场走,他不习惯和这么多人这么近距离接触,忍着不适保持笑脸,而在这时,那个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瘦弱男生走出来。
他明显被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吓了一跳,在看到人群中间的宋南知时,那眼里几乎就是不加掩饰的害怕和惊恐,他匆匆忙忙地低头,往外走去。
宋南知看到他的反应,眼里带出一丝笑意,转头顺着推他的力道走了。
一群精力旺盛的小伙子,聚在篮球场上就下不来了,宋南知体力跟不上,就在场下休息,顺便给这些人买了午饭。
潘察吃饭吃得唏哩呼噜的,还要一边说话,嘴忙得要死:“宋哥你人真好,我们刚开始还以为你不想和我们玩呢,都不敢和你说话的。”
宋南知夹起一块芹菜,慢慢嚼着,笑了一下:“是吗?我这么吓人?”
刘天成一个手肘过去:“怎么说话呢,宋哥之前忙着学习,我们怎么能打扰宋哥。”
大个子受了这一下,没事人一样,傻呵呵笑着:“是哦,宋哥之前要学习。”
陆江没理这两个活宝,问一边斯斯文文吃饭的宋南知:“宋哥,你对散打感兴趣?”
他注意到宋南知总往练习散打的方向看。
宋南知将姜和蒜都挑出来,道:“是有一点感兴趣。”
毕竟在小孩的记忆里,那几人都人高马大的,不专门学一下怕是不好对付。
“噢,宋哥你对这个感兴趣啊,我哥哥就是散打教练啊,我叫我哥哥来教你!”潘察凑过来道。
宋南知笑着答应了,眼睛像是不经意地往窗户扫过去。
在窗口偷看的人猛地缩回头,心脏吓得怦怦直跳。
这一个下午,宋南知就没怎么停过,上完两节数学课,潘察就把他哥哥带了过来,宋南知也没想到他的行动力这么强,干脆就开始学习散打。
潘察的哥哥名叫潘为,一身干练的黑色运动服,声音中气十足。
他在潘为的指导下进行拉伸,潘为道:“你的身体条件很好,要跟着我练吗?”
宋南知有些气喘,这具身体有点虚,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我要去问问我妈妈。”
潘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留了个联系方式。
等宋南知背着包回家时,天色已经变暗,像是刚刚登录这个小世界一样的场景,他毫无防备地往家里走去,另一道脚步声就缀在身后。
在回去的路上,不远处的小广场放起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背着包的少年像是被什么吸引,脚步一转,消失在拐角处,失去了少年的身影,那人有点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往前,只不过那里一眼望得到头,根本看不到那个人的影子。
他以为自己是跟丢了,有些丧气地回头,只这回头的功夫,刚刚消失在他眼前的少年好端端出现在他身后,笑意吟吟地问道:“你是在找我吗?”
瘦弱男生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看,又转向少年,磕磕巴巴地道:“你刚刚不是在前面……?怎么突然到我后面来了?”
他几